陆悠摸了摸鼻尖,望向霍邈。
悠悠姐,明天见。
他开口,嗓音湿湿的。
陆悠还未回答,他便消失在巷口。
*陆妈妈听到陆悠要转学拳击后,一夜未眠。
她最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性格倔强,没有人能改变她做的决定。
隔日早饭,陆悠看到桌上摆了一叠毛爷爷,齐齐整整。
妈。
她原以为自己的父母如何也不会同意,正想着四处筹钱。
可没想到……陆妈妈正对她坐着,眼里布满红血丝。
她问:陆悠,你会后悔么?陆悠怔了怔。
你会后悔么?陆妈妈重复。
陆悠突然发现,自己妈妈的手在轻轻打颤,那枯瘦的手指悄悄抵着桌角,惴惴难安。
陆悠。
我不会。
她对向陆妈妈。
那这些钱,你去拿给教练。
陆妈妈将那叠钱推给陆悠。
陆悠小心收下。
到临上学,陆妈妈又追到小洋房外。
在巷口,她叫住陆悠,悠悠,你未来的路,你自己选择。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但是妈妈害怕你受伤,想去看一看。
顿了一会,她补充,远远地看一看。
她说完,陆悠心里猛地一酸。
转身,她穿过半条小巷搂住妈妈。
妈。
陆妈妈将陆悠的碎发拨到一边。
她们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很平静地分开,一个走回家越上小姐妹打一圈麻将,一个嚷嚷着迟到不急不慢地走到班级。
陆悠想,所谓家人,大概就是你背后的山,当你累了、想回头,它就这么稳稳地立在你身后,给你最坚实的依靠。
*许露一心只想着怎么追求比她大快一轮的江若尘。
少女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自己动心的对象往往会不考虑任何后果。
许露就是这么个人。
陆悠正思考着如何平安翘掉两节老秦看的晚自习,许露在她旁边悄悄地摆弄一盒巧克力。
看到巧克力,陆悠控制不了自己的爪子,许露摆一个,她就拿一个。
喂,陆悠。
许露未忍住喊了一声。
陆悠立马缩回爪子,埋头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数学老师一个粉笔头随之啪叽落到陆悠头顶。
陆悠,这题答案多少?灭绝师太很不友善地瞪着陆悠。
陆悠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摸摸脑袋四处寻求同学援助。
无奈同学大多都在走神,只能很遗憾地摇头摆手。
就在陆悠准备自觉拿起数学书站到门口时,陆悠发现第一排趴着的霍邈默默抬起一只手,背在身后,比了一个2。
陆悠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呼,2!师太看到霍邈的小动作,推了推眼镜,嘴角扯动一下。
好,霍邈和陆悠一起站到外面去。
许露憋着笑,拢起她的巧克力。
就算她没学过数学,也知道黑板上那题几何证明题答案不会是一个数字。
霍邈很乖地收拾书本,懒懒地绕到后排走出了门。
陆悠则有种终于不用听课的愉悦感。
但到底,陆悠对霍小喵因为比划答案和自己一起遭殃的事怀有愧疚。
她偏头看霍邈,发现这厮居然在阖眼放空自己。
她凑近,小巧的脸在霍邈的面前越放越大,将一根指头放在霍邈的鼻下。
活着。
她的注意渐渐转移,目光落在霍邈的睫毛上。
她没想到,霍小喵的睫毛又浓又长,她站久了,下课铃还未敲响,她实在无聊,看到霍邈的睫毛,便忍不住一根根数了起来。
108。
她指尖落在霍邈的眼睑。
109。
霍邈倏地睁眼,替她回答。
陆悠慌了,缩回手毁灭自己刚刚数睫毛的证据。
霍邈扬着唇,笑容清冽。
下课铃适时敲响,陆同学终于获得解放,急匆匆地回教室收拾书包。
悠悠姐,门在这个方向。
霍邈在她背后,懒懒地唤了一声。
陆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了回来。
放学去俱乐部的路上,气氛难免僵住。
陆悠推着二八车,嘴里嚼着冰棒。
霍邈安静地跟着,背棋谱。
到路中央,陆悠才发现,哇嘞,怎么小喵也没上晚自习?霍邈同学回答地很淡然,家里有事。
到分别的十字路口,霍邈停下。
路口,停着一辆银色的轿车。
轿车上走下一位高个女人,戴着长沿帽,优雅精致。
小邈。
她看到霍邈,朝他挥手。
霍邈只当未看见,加快步伐。
霍邈。
她赶上霍邈,高跟鞋在水泥地面敲出一支舞曲。
霍邈瞥了眼路口,悠悠拿着半根融化的冰棒呆呆地朝他的方向看。
于是他开口,回家再说。
好。
她妖冶的红唇高扬。
回头,她望了一眼路口的悠悠。
悠悠埋头,擦着融化的冰棒。
她勾勾唇,钻进车里。
*俱乐部经理看到陆悠再次站在场地里面,手里捧着三千块现钞时,他知道这丫头玩真的。
他收下陆悠的钱,随意塞给陆悠护具和一颗梨球,你自己先练着。
他敷衍陆悠。
这种孩子,他其实见过不少。
开始觉得拳击很酷,就萌发了想学习的念头。
但是到最后,没有一个人坚持下来。
有三千块钱,经理不赚白不赚。
至于陆悠,枯燥的训练她没两天就会放弃。
收下钱,经理教会陆悠简单的步伐和要领,就放陆悠一人瞎玩了。
陆妈妈看了几次,确认陆悠没有危险之后,放心让陆悠去走自己选择的路。
悠悠,练着呢。
许露拍拍陆悠,笑容阳光。
陆悠停下,喝了口水,来看江叔叔?什么叔叔。
许露露出怀春少女标准的微笑。
哦,哥哥。
陆悠点点许露额头,改口道。
江若尘训练恰好结束,摘下护具脱了上衣,精壮的上半身赤在空气中。
到许露那,他脚步滞住。
江若尘。
许露直呼姓名,将手上的水递给江若尘。
江若尘没接,倒是身后那位陪练渴的不行,笑嘻嘻接过一口喝完。
许露使了个眼色,陪练又干咳两声将矿泉水塞进江若尘的怀里,尘哥,我先走了。
江……江若尘将水还给许露,目光落在胡乱拍打梨球的悠悠身上。
半响,他丢下一句,你来了?悠悠抱住梨球,气喘吁吁,晚上好,江叔叔。
江叔叔……江若尘嘴角抽动一下。
你交了钱?交了。
陆悠回。
江若尘笑了笑,眼底结了一层霜。
他不再说什么,跟着其他运动员走出了场地。
陆悠望着背影,扁扁嘴,江叔叔性格很奇怪。
许露不以为意,他哪里奇怪,明明超级酷,酷毙了帅呆了。
陆悠搜索了一下脑中的词库,最终找到一个很合适的句子,情人眼里出西施。
许露反应了半天,恍然道:哇塞,悠悠你背着我念书了。
陆悠举起拳击手套,我发誓,我没念书。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发誓没念书特别奇怪,于是她改口,是霍邈告诉我的。
见许露眼里冒出笑意,陆悠岔开话题,我帮你扔瓶子吧。
许露拒绝,这上面还有江若尘的体温,我要等他凉了再扔。
许露这位少女,怕是失了智……陆悠摆摆手,我先去趟厕所。
她牙齿咬开拳击手套,绷带没解开就匆匆地朝厕所里跑。
厕所门口,立着两个抽烟的男人。
烟雾笼罩着散发着恶臭的厕所,悠悠捂着鼻子正要钻进去,就听其中一个男人说了一句,王经理真有意思,收了人家小女孩那么多钱,就这么晾着人家。
另一个男人回应,我看那个小姑娘很认真,天天搁那儿练。
于是两人笑作一团,烟灰大块掉在地上。
陆悠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了两人话语中的嘲讽。
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怒意,从两肋中汩汩流出。
她不会忍着自己的情绪,直接走到经理办公室。
经理开始一直敷衍,见陆悠态度坚决又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便不再有耐心,你反正是要放弃的。
谁说我要放弃了?经理开了办公室门,打拳击是要天赋的。
他眼一斜,你有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她从来自信。
经理不耐烦,随手指向场地边的一个胖子,他今年18岁,和你年纪差不多,你要是打赢他,我就……陆悠逼问,就怎么样?她和经理争辩的声音很大,场上未散的人都看热闹似的望向他们这里。
经理忽然觉得这小女孩很可笑,打赢,怎么可能。
他便开了一个很诱人的条件,如果你打赢,我就让我们拳击场最厉害的人做你教练。
谁?江若尘啊。
经理讥诮地回。
不远处,江若尘呛了一声,半口水喷在陪练脸上。
陪练抹干净脸,赔了一个笑。
好。
陆悠提包,从办公室右拐出门。
门口,霍邈立在暖灯下,翻着一本围棋书。
陆悠托着脑袋,老实交代,小喵,我今天又做了件蠢事。
霍邈习以为常,合上书,嗯。
我要和胖子比赛了。
霍邈:我会给你打120。
毫无同情心,说好的浓浓同学情呢?!半路,他又不经意问:什么时候?后天。
陆悠的拳头打在空气中,练习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