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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2025-04-01 16:32:53

禁闭室内死一般寂静。

路明站在一边,看得简直心惊肉跳。

楚行神色冷峻,唇角下沉,不开口。

罂粟额头上那块青紫未消,喘息游丝一样细弱,却撑着最后一分力气,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楚行。

路明心里一抖,从未见罂粟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即便是之前看阿凉,看离枝,罂粟的眼神也只是冷淡里透着厌恶,又带着一丝不屑一顾,全然不像现在这样,看楚行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刻骨仇人。

路明张张口,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都还愣着干什么!罂粟小姐都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把人送医院!路明一使眼色,周围的人仿佛刚刚被启动了一般,打电话的打电话,测体温的测体温。

罂粟眼睛禁闭地躺在蒋绵怀里,手指勾着蒋绵的一点衣角,一直不肯松开。

路明偷偷看了一眼楚行,后者视线落在罂粟的那只手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等把罂粟抬上救护车,路明站在车子后头目送远去,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下属有些战战兢兢地凑上来,低声道:少爷已经离开了。

路总助,少爷,少爷这次丢了面子,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儿玩大发了?丢些面子算什么。

凡是跟罂粟兜一块儿的事,少爷丢面子的时候还少了?路明冷笑一声,掉头往回走,一边说,你是没看见罂粟刚才那眼神,那才是个真正想玩大发的人!在禁闭室跪了一天,罂粟已经从感冒转为急性肺炎。

进了医院时,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蒋绵在一边轻轻叫她,过了半晌,罂粟才微微睁开半只眼,还没看清楚,就又闭上。

输液的过程,蒋绵一直握着罂粟的手陪在她病床边上。

罂粟起初昏睡,过了两三个小时,渐渐醒了。

木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只是阖目养神。

路明中途过来一趟,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瞄了一眼,被蒋绵看到,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罂粟半靠在床头,在这个时候冷冷开了口:路总助有何贵干?路明动作一滞,推开病房门,笑哈哈了两声,说:没什么事儿。

今天看罂粟小姐火气那么大,怕你不肯配合治疗,想着来劝劝你。

现在看着是我担心多余,多余。

还发烧么?罂粟不冷不热地开口:让您失望了。

可惜我还没想死呢。

……路明喉头一哽,又立刻摆出笑脸来,举起手里拎着的保温桶,罂粟小姐饿了没有?听少爷说罂粟小姐喜欢喝鱼粥?这是少爷特地叫我送来的!不饿。

罂粟慢条斯理地说,让路总助白跑了一趟。

劳烦路总助再拿回去吧。

路明心口默默呕出一口血,脸上则愈发笑容满面:现在不饿,一会儿也总会饿的不是?我先把保温桶放在这儿,什么时候罂粟小姐饿了,什么时候就再吃。

也不急,是不是?罂粟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你确定是楚行叫你送来的?……是啊!罂粟冷笑了一声:你当我烧糊涂了?能蠢到听信你这副鬼话?……罂粟又盯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拿走。

您还没听懂是不是?路明后背冷汗哗哗的淌,差点想跪到地上。

路明无法,只能拎着保温桶原封不动回楚家。

见到管家后,把保温桶递过去,无奈摊了摊手。

管家一目了然,接过去,又一指书房方向,也是高深莫测地一摆手。

路明低声说:我离开病房的时候罂粟还托我转告给少爷一句话,说的文绉绉的。

什么她令少爷失望至斯,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过往十年教养恩,今生再难以为报。

让少爷以后就当她真死了,再没这个人就是了——你说这话我敢转告吗?!难道我看着很像找死的吗?!管家微微叹一口气,不答言。

路明闭住眼深呼吸了几下,又问道:少爷那边怎么说?今天下午,少爷对罂粟小姐这几个字提都没提。

管家温吞道,倒是刚才我从书房出来,听少爷同别人通电话的口气,似乎有个叫曹阳东的人,今晚有被人遭暗算的架势。

不但要手脚俱断,还要被刀子划瞎两只眼。

罂粟转醒后,蒋绵正给她往额头上轻柔抹药膏时,蒋信拎着一堆水果前来探望。

罂粟自向楚行保证不再回蒋家后,因为各式原因,到现在竟也真的没有再回过蒋家。

后来楚行还提过让她与蒋家兄妹少来往,这一次罂粟没有听,依然保持着隔日与蒋绵通一次话的频^率。

只不过自始至终罂粟同蒋信的联系都不多,也不比蒋绵亲密。

蒋信为人内敛寡言,罂粟也不喜多说,两人期间只通过一次电话,结果两分钟里空默的时间加起来长达一半以上,从此以后便默契地互相不再打。

然而今天罂粟瞟了一眼蒋信手中的水果篮,发现里面每一样都是自己极喜欢的水果。

这些水果她只零星地同蒋绵讲过。

不知怎么会传到蒋信的耳朵里。

罂粟默不作声地看着蒋信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来,随手削了一只苹果。

他削水果的技术显然不甚熟练,厚厚的果肉连着皮一段一段地被丢进垃圾桶里。

罂粟以前看楚行削皮,总是薄薄一层,又从头连贯到尾,手段如同他射击时一样的利落漂亮。

此刻再看蒋信削皮,过了片刻便觉得有些惨不忍睹,不禁扭过头去。

蒋信恍若未觉,把小了一大圈的果肉递过来,等罂粟道谢后双手捧接过去,才沉吟着开口:觉得楚家不好,可以回来蒋家。

罂粟说:没什么。

蒋信看她一眼,又补充道:我和阿绵一定尽全力保你,不怕。

罂粟微微一愣怔,眼眶突而一酸。

她立刻抬起眼,眨了眨,把眼泪逼回去。

明知蒋信蒋绵已经看见,但还是当他们没看见,若无其事开口:真的没事。

我还是呆在楚家。

罂粟在病房住了一天,前来看望过她的人不过三个。

路明被她赶走,蒋信只坐了一会儿,蒋绵则始终陪床在侧。

第二天罂粟午睡小憩,朦胧中觉得有人在看着她。

睁开眼皮一瞧,李游缨坐在床侧,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看她醒过来,浑身一震,视线立即尴尬转开,又很快转回来,这一次面带微笑:我吵醒你了么?没有。

我刚才进来,见你在睡,不好吵醒你。

李游缨说,我这几天跟你电话都打不通,上午问蒋绵,才知道你肺炎住院。

现在觉得好些了没有?罂粟点一点头。

她还是有些困意,意识模模糊糊,不想开口。

李游缨注意到,又笑着继续说:听蒋绵的口吻,最近你是不是有些不顺心?罂粟想了片刻,又点一点头。

她的动作慢慢地,样子难得有些呆,看在李游缨眼里,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那等你出院以后,我们一起出去玩一玩好不好?罂粟又想了片刻,这次终于开了口,慢慢地说:好啊。

李游缨望着她,柔声说:你想去哪里玩呢?罂粟不假思索:不在C城。

不去西南。

最好也不在本省。

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

李游缨思索了片刻:那出国好不好?找一个赤道附近,海水蓝得透明,看着就轻松的地方,好不好?罂粟想了想,缓缓说:可以啊。

罂粟一共住院一周,期间路明没有再过来,楚家亦无其他人来传唤和看望。

一天晚上蒋绵咨询了医生回来,在病房中没有见到罂粟。

一直等寻到阳台处,推开落地窗,才发现罂粟正背对着她坐在阳台上。

风把发梢吹拂起来,罂粟的两只脚在十几层高的楼层高高悬空。

蒋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罂粟闻声,回过头来,蒋绵立刻小走几步,伸手去拽她:阿璞你要做什么!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吹吹风。

罂粟这么说,还是顺从地给蒋绵拉回地面上,一边补充道,真的。

蒋绵仍是不信的模样,肃着脸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瞧。

罂粟跟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退让了一步,轻声说:这两天有点儿睡不着。

想到了一些小时候。

小时候的什么事情?罂粟微微一抿唇,移开视线,轻描淡写:不过是一些小事情,不值一提。

蒋绵长久看着她,并未再追问。

只说: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蒋家?罂粟点点头。

蒋绵这几天已经将这个问题问了多遍,罂粟都只点头,不肯解释缘由。

这一次她放弃再说为什么三个字,只把她推回病房,说:明天我叫人送你去楚家。

第二天一清早,天气便是一副阴沉模样。

罂粟回到楚家,下车之后便看到管家从不远处迎上来,还是那副微微搭着眼皮,事无关己一般的模样。

罂粟站在原地,等他走得近了,突然一转身,面无表情绕过他而去。

管家并不赶上去,只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罂粟小姐,欢迎回来。

罂粟冷哼一声,只作没有听见。

管家瞧着她越走越远,又补充一句:少爷吩咐,您若是回来,就请直接去书房找他。

罂粟继续往前走,仍是当做没听到。

管家微微叹一口气,说:罂粟小姐既然已经听到了,又何必装作没听到。

罂粟终于停下脚步,回转过身,走到他面前。

她的两粒眼珠乌甸甸地看着他,冷冷地像锥子一样,冷笑了一声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既然装作没听到,便是不想遵从的意思。

你说得再多,我也会当没听到。

倒是你,明知我装作没听到,还要再问一遍,这才真正是何必如此。

老管家,我看你是老年痴呆了,还是怎样?罂粟说完,不理众人静寂侧目,转身便走。

管家看着她一拐角,身影在满枝绿叶的海棠树后轻飘隐去不见,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罂粟说不去书房,最后便真的没有去书房。

楚行亦没有叫人来催她。

罂粟在住处自行愣神了一上午,下午她去车库取了车子,慢悠悠地晃出住处。

开至楚家大门的时候,远远看到离枝和楚行走在前面。

有秋风乍起,两人的衣袂挨得紧密。

楚行步履一向快而稳,此刻却在迁就离枝的步子,陪着她一起慢慢走。

离枝一件红色风衣,衬得腰身纤细,动作却颇有一些手舞足蹈,仿佛是在说笑。

罂粟微微一抿唇。

正好看见风吹起离枝的真丝围巾,有一角堪堪落进楚行的手心里。

楚行握住,随口说了句什么,便看到离枝侧过脸来,弯眼一笑。

楚行将围巾多缠了一圈到离枝的脖子上,罂粟一眯眼,脚下突然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样,朝着两人直直冲了过去。

离枝只来得及听到跑车被迅速加速的刺耳摩擦声音。

还没有反应过来状况,身体已经被楚行骤然一推,整个人倒在一旁的矮小花丛上。

离枝浑身被撞得生疼,新买的风衣也被划出一道口子。

狼狈地回过头,一辆跑车稳稳当当地停在方才他们走过的地方上。

车窗被人缓缓摇下,露出罂粟一张面无表情的侧脸来。

离枝先是一愣,下一刻忍不住尖声大骂:你疯了!少爷在这里!你想把少爷也撞死是不是!罂粟微微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偏过头来,视线从离枝脸上缓缓刮过。

离枝只觉得心底一凛,下一刻罂粟慢吞吞地开了口,是对着裤腿上亦沾了泥土的楚行,语气不甚诚意,甚至堪称敷衍至极:不好意思。

踩错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