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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第十九章

2025-04-01 16:16:57

天气突然转凉,陆震霆一早溜进正院时,青青正歪在榻上,半靠着炕桌,手上反复摆弄着一方田黄石。

见他来,也不抬眼,只当没看见,继续想着她的心事出神。

陆震霆觉着无趣,硬着头皮在她脚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闷声道:你身上可好些了?青青仿佛这时才回过神,将手边的田黄石放下,稍稍看他一眼,吃过药,好些了。

只是手臂还不大便利,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养养就好了。

是我……一时冲动……陆震霆这人,这辈子道歉认错的次数不超过三回,他不肯认的时候,即便是被人摁着脑袋架着刀都不开口,这回事情还未见分晓,倒先服了软,实在难得。

我与他多说了几句,凭白落了口实,确实是我的过错,王爷要罚要骂,我都认。

青青长叹一声,似乎疲惫至极,微微粗着眉的神态,让人看着心疼。

陆震霆连忙说:你这么说,就是仍在记恨我,是不是?你那么能耐,一转眼就有了新欢,我哪敢跟你见气呢?她这似嗔似怨的,听得陆震霆的心软了又软,当下握住她的手揉了又揉,心上熨帖,口中也殷切,她们算什么,不过是个消遣玩意儿,怎能跟你比。

我心里,总归是记着你的,如若不然,也不至于气成那样。

气成什么样?生生要活剥了我才解气。

我与你赔罪,心肝儿,你大人大量,定不能与我计较。

青青道:我与你计较,那是为难我自己……算了,我还能离了你不成?这辈子注定是这样,忍忍吧。

陆震霆从背后绕过来,小心翼翼环住她,埋首在她颈间嗅了嗅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到这一刻才算安心,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咱们都好好的,回头等打了胜仗回来,爷再向四叔求个恩典,把侧妃的位子给你抢回来。

他说的是山盟海誓许诺,她却将审慎落在打仗两个字上头,蹙眉问:前些日子不还说皇上仍在犹豫,怎么这几日就定下了?陆震霆道:我与六叔一道出征,我做前锋,他挂帅,不日就将南下。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不爱跟你提这些。

外头打仗都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不必管,我看娜仁托娅对你还挺好,爷走了,将你留在府里也无妨,只一条,不可与她走得太近,她那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后头陆震霆再说些什么,她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青青重新握住那只田黄石,视线落在纵横交错的纹路上,怔怔出神。

然而像他那样的人,到底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又或许这一切本就是按部就班,至于她,只不过是附赠的消遣,聊胜于无罢了。

下了朝,赵如峰被陆晟单独留下,四周围自然有同僚投来艳羡眼光,当然,亦不发轻视鄙夷,一个易主之臣,有什么可得意?早该诛他满门以求心安。

却又忘了,当今皇上也曾经是隆庆的臣,还是个不入流不被看进眼里的外族之臣,要诛得先诛了陆家。

乾政殿里,小太监给陆晟与赵如峰各自奉了茶,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两人聊了聊南方战事,赵如峰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决不能行差踏错,因此比旁人更用功,今日在陆晟面前对答如流,更给自己多添两份青睐。

正谈到太子的下落,自鸣钟突然间响起来,眨眼便到了该传膳的时候,赵如峰打算告退,却听见陆晟忽然开口道:慧嫔这阵子身体不大好,朕让太医瞧过了,大约是个寒症,朕看她郁郁寡欢,心里也不大痛快,她自进宫来多年不曾与家人相见,这几日你们准备准备,让家里长辈进宫来劝一劝。

皇上给了天大的恩典,赵如峰自然是磕头谢恩,但出了宫,却越想越不对劲,寒症是什么病症?女人得了这个,还有什么指望?陆晟这没头没尾的恩典,到底是恩赐还是敲打?其中到底如何,看来只有母亲见过姑姑才有分晓。

到了月末,天气仍不见好,仿佛重新入了一回冬,风吹寒树瑟瑟颤。

青青早已回了玉笙院,这日正窝在炕上用将就着用未受伤的右手握住刻刀,一笔接一笔在田黄石印章上刻字。

她的神情算不上认真,更可说是轻慢。

仿佛从未将这只章子放在心上,只当是从前向老嬷嬷交功课,敷衍了事。

这下晌午还没到,章就已经刻完了,春桃偷眼看过去,原来是凤引九雏四个字。

但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青青便已抬头,状似无心地扔给她,刻的不好,你收着吧。

春桃稍楞,又听她说:怎么看都不如意,往后都不要了,你拿去压箱底垫桌角,再不济抵门也使得。

春桃接过来,细细看一眼才道:奴婢觉得极好,姑娘不喜欢,奴婢就先替姑娘收着,指不定哪一日姑娘便喜欢了呢。

青青轻哼,你这人,还真是会说话,方的都能让你说圆。

春桃正要推辞两句,陆震霆却忽然来了,他穿着朝服,大马金刀地往炕上一坐,接过青青手边的茶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今儿出征的旨意下了,下月二十五领兵南下。

这时间在她意料之中,她抬手替陆震霆倒上一杯热茶,温声道:王爷要去捉我兄长,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你就当我人笨,什么都听不明白吧。

陆震霆道:你是七巧玲珑心,你要是笨,世上哪还有聪明人。

转一念,又道,开战前,照例要行猎祭旗,四叔下旨,三日后皇亲都去太华山围猎,你也跟爷一块儿去。

青青皱眉,外头冷嗖嗖的,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男人,能弯弓射箭,猎鹿追狐。

陆震霆灿然一笑,你若是男人,爷可要愁死了。

你去原不打紧,不必你真去骑马射箭,暨阳宫不远就是矾山行宫,那的温泉出了名的好,你定然知道的比我清楚。

温泉?围猎祭旗后,随行亲眷都歇在行宫,我瞧你体寒,去温泉里泡泡兴许能好。

青青愣了愣,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与其凡事畏畏缩缩的,倒不如随它去,总不能苦得过暨阳宫当小仆一样的日子。

三日后,青青坐着马车,领了春桃与秋菊两个一并出发。

自京城至太华山的路再走一遍,两回都是决定她命运的路程,这一回又不知会令她向何处去。

她茫然地等着,受陆震霆安排,径直被送到矾山行宫。

隆庆将行宫修得富丽堂皇,一处居所配一处温泉池子,冬天则最佳,人在温泉水中,不着片缕,远望苍山覆雪,万径踪灭。

青青与自己下完一盘棋,再一抬头天便黑得彻底,外头也传来嘈杂人声,显然是男人们行猎归来,正在前头大开宴席。

她直起腰,脸上露出些许疲态,春桃便说:姑娘乘了一日马车,想是累了,不如去池子里泡一泡,早些歇息。

她估摸着陆震霆肯定还要闹上好些时辰,她这会儿能睡一刻是一刻,便点了点头,由春桃服侍着将长发挽起,再一件一件剥落了满身衣裳,露出白璧无瑕的后背,慢慢踏入池水当中。

天气冷,她又素来畏寒,刚一入水便觉着浑身都舒展开了,懒懒趴在赤壁上,长舒一口气,想着小时候也曾来过此处,却早已经不记得温泉水是什么滋味,全然未曾发觉春桃的离开,以及危险的毕竟。

夜幕下沉,孤灯昏聩,温泉升腾起的雾气令山中似仙岛。

她身后忽而传来潺潺水声,想要回头却突然被人按在池壁上。

你若是叫出声,朕就只能杀了你了。

喜欢了?叫也无妨,门外只有元安一个,朕方才骗你的。

俄日敦弄你的时候,你也这么快活?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见☆、二十章青青自打经历过与陆震霆□□,体会过刀割火燎的痛,眼下再面对志在必得的陆晟反而并不如预想中羞愤难当。

她脸上淡淡,一点寻死觅活的心都没有,潮红褪去之后留下的仅有麻木,任谁也猜不出谜底。

苍山远望,浮云流散。

门外不知何时递进来一件深灰色披风,被陆晟抖开来,一把将青青裹住,挡住夜晚不断来回往复的风。

他自己也随意搭了一件袍子在身上,松松地系在腰间,自身后揽住她,一并半躺在竹榻上,仿佛是一对天底下最亲密的夫妻。

然而狂风骤雨都散了,剩下来的仅仅是些微的疲惫与莫名的失落。

一轮残月从云后探出头来,悄悄看着,她长发上落下的汗珠,不知藏了多少滚烫的吻与紧密的拥抱。

陆晟伸出手,轻抚她下颌,静静看她许久才说道:你不要多心,朕已有了主意,不日便将你接进来,不会让你再待在王府里。

而青青似乎是疲惫极了,连抬眼看他的力气都没有,只随意蠕动了嘴唇,发出一阵极微弱的声音,随你们怎么安排,我几时能做得了自己的主?都是命罢了。

陆晟笑,你这样的人几时学得会认命?朕看你心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认得很。

青青烦得很,没兴趣与他闲聊,便闭上眼靠着他的肩,仿佛甘愿就如此在他怀中样睡去。

陆晟原本话就不多,如今倒也随她,伸手揽了她的腰,一下将他抱起来往屋子里走,跨过门槛时,正巧撞上迎上来的春桃,春桃见此从容的向后退,静默无声的跪在地上,显然是在宫里当惯了差的,见着他也不显半点惧色,很是稳重。

而陆晟见着春桃,仿佛就是瞧见个摆设。

眼睛也不挪一下,径直就往屋中走,将青青放在床榻上,适才直起身,自己肩上头发上却还湿着,但也不忘叮嘱。

你既给了朕,就该替朕守着,不能像往常一般让额日敦再碰你。

他这一番话称得上是坦心露骨,世上再没人听过。

无奈床上的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一个字都没听着。

万幸,他今日心里痛快着,绝不在这时候与她发火,便只是笑一笑,用食指刮一刮青青鼻梁,低声道:朕的脾气你迟早要清楚,现如今再给你些时日,先歇着吧。

便转过身由春桃伺候着,另换一套明紫的衣袍。

末了低头理一理衣袖,嘴角带一抹轻笑,跨过门无声无息地去了。

待他走远青青才略微有了动静,似乎睡了一觉,刚刚醒来。

她盯着床顶,眼也不眨一下,眼底全是冰冷颜色。

春桃这时候迎上来,跪在床边问: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想要什么?奴婢伺候您。

青青闭了闭眼,没力气开口,她这一刻,心如死灰倒谈不上,却总有些五味杂陈与些许难以言说的□□,她自己分不清,想不明白,因而越发的混沌。

稍顷,她侧过脸,静静看了春桃好一会儿,过后才开口问:你原先叫什么名儿?春桃脸上的表情一窒,昏黄灯下,她杏仁似的眼睛里终是透出一丝丝愧疚。

她咬了咬唇,回答道:奴婢原先叫婉玉,是宫里老嬷嬷给的名字。

婉玉。

青青垂目低喃,仿佛是个好名字,在我这儿被人春桃春桃的叫唤,实在是委屈你了。

春桃被她这不咸不淡的话吓住了,立时跪下来,猛磕好几个头,将额头磕出一道红痕,不住地求饶,姑娘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姑娘要打要罚,都往奴婢身上使就是,别憋着,气坏了身子。

青青道:原你也是个身不由己的,我找你算什么呢?她说完这一句,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转过身面对着墙,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当夜,陆震霆在前厅却拥着满屋的热闹,享完了人间春*色。

陆家原本就从西北荒漠上来,骨子里还是爱着西北的粗犷炽烈。

虽说到了京城一时间让汉人的旖旎心思掩住了口鼻,但当四叔将草原美人送到他跟前,他瞧见那股烈,那股浓,那股野马似的不羁。

到底忍不住动了心,便想尝尝与青青不同的滋味儿,这一夜彻夜未归,全是在偏殿里与草原美人翻云覆雨,吵得热闹,听下人们传,仿佛偏殿里的房梁都要让他俩摇塌了。

天亮时,陆震霆才回到青青身边,见人没起,便只坐在,床边与她说话,他身上今日来之前仔细洗过,此刻清清爽爽的,没沾着旁人的味儿,算是对青青极大的尊重了。

他伸长了腿,拧着两股浓密的眉,五官深刻,此刻看着,仿佛是还未长大的孩子一般,满身的反骨。

他捏着轻轻的手说:今日还有围猎,我便不陪你了,回头猎一只老虎来,剥了皮,给你垫床脚。

青青昨夜受了凉,此刻说起话来还带着点鼻音,她裹紧了被子,瞄他一眼说道:我要老虎做什么?又不是山大王。

你给我打两只白狐狸吧,我好拿它做披风领子。

陆震霆嬉笑道:那不得一只白一只黑,回头好给爷也做一件,你亲手做。

青青甩开她的手,让我亲手做,天底下可没人有这么好的福气。

陆震霆咧嘴一笑,得勒,只要你有这个心,找春桃黄桃绿桃做都成,爷不计较这些,只想着过几日也出征了,也带这个东西一道去,多少和你有点关系,得空想你的时候,也能拿出来赌物思人不是?长进了,还知道用睹物思人这四个字,昨儿跟谁学去了?是哪位女夫子?几时带我见识见识。

陆震霆不自在的捏了捏鼻子,顾左右而言他,也没什么,昨晚就是跟六叔他们喝酒,屁事没有扯一晚上淡,哎,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回来,可六叔他……偏不让!青青看惯了这些,并不打算拆穿他,只说:我既然身子不太好,便不出门去吹风了,若有什么事你差金达来与我说。

陆震霆听完眉头一皱,伸手探她额头,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发烫了?昨晚吹风了不成?青青心想,她确实吹了一夜的风,心里身上都凉透了,却不能与他说半个字,眼下只装着不耐烦催促他,你别管我了,赶紧走吧,要耽误了时辰,当心皇上责罚你。

得,那爷先走一步,这鬼地方不好叫大夫,等明儿回了城里,爷给你请太医来瞧瞧。

他一出院子门,金达便迎上来问:王爷,昨儿那姑娘留是不留啊?陆震霆脚下步子放慢,仿佛还在回味昨夜春宵。

但他想了半晌,居然说:不留了,没几天就得南下,留她在府里做什么?这不给你姑娘添堵吗?再说了,人又不是爷请来的,该怎么打发怎么打发,谁也不赖不到爷身上。

他说这话时全然是个无赖模样,仿佛这世上除了青青,再没有女人能当得起人这个字。

☆、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