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秦雪阳似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柳倾和的眸中染上了几分凝重。
而柳倾和只淡淡留下这句话,懒得继续和一个小丫头掰扯,转身走到了另一侧。
他的心情不太好。
刚刚秦雪阳说到,当初从死人堆中……把贺兰叶挖出来。
这是漠北的贺兰叶,是他错过的,未曾碰触过的她。
贺兰叶接收镖局时才十二岁还是十三岁,她是怎么走过这一路风雨,到达今天这个人见都尊称一声局主的地步,柳倾和不用想也知道,其中道路的荆棘险阻。
柳倾和有些气闷,他心疼他的姑娘,恨不得能横跨着几年的时间,去拥抱稚嫩的贺兰叶,为她遮风挡雨。
心里的那一点刺痛,化作了一股涨涌,柳倾和有种迫切的想要看见贺兰叶的冲动。
他刚想抬脚上二层去找贺兰叶,只见脸上带着浅淡笑意手中捧着一个木匣的贺兰叶正与掌柜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一眼就看见台阶下的柳倾和。
五娘?贺兰叶有些迟疑,她飞速看了眼不远处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秦雪阳,顿时有些头疼。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柳倾和身边,张了张嘴,叹息:别和她计较。
柳倾和眼中除了走进的贺兰叶外,看不见任何一人,他全身心都投入在贺兰叶身上,闻言也温顺地点了点头:嗯。
就冲着秦雪阳陪伴过年幼无助的贺兰叶的面子上,这个丫头挑衅他,他也忍了。
虽然,他的确不喜欢秦雪阳看贺兰叶的眼神,赤裸裸的好似将人画了个圈,试图打上标记的独占。
柳倾和的手飞快在贺兰叶的腰上掐了一把,见她露出错愕的表情,才缓解了自己的低沉。
阿叶!秦雪阳眼睛尖,很快就看见了贺兰叶,她迅速走过来试图隔开柳倾和,眼含警惕,伸手就要挽上贺兰叶的胳膊。
这一次贺兰叶不着痕迹地错开了身,没有让秦雪阳挽上,只顺手把木匣塞给了秦雪阳:喏,这些你看看可喜欢。
秦雪阳绽开一个笑脸,软绵道:阿叶挑的我都喜欢。
背后站着的几个店小二和掌柜的默不作声对视了一眼,在分开相立的三人中,似乎看出来了一些什么,挤眉弄眼地用眼睛传递着八卦。
柳倾和这次没有和秦雪阳故意怼上,他退了一步,抱着臂默默看着。
这趟陪着秦雪阳出来的逛街之旅,对柳倾和来说,不太开心。
到了后半截,他不想说话,秦雪阳总揽着贺兰叶不撒手,三人行走着走着,差点就把他扔下了。
还好每次秦雪阳试图撺掇贺兰叶两个人离开时,贺兰叶都惦记着身后一直沉默的柳倾和。
直到回到贺兰家,贺兰叶才发现这一天过得太累了,比出去走镖十天都累。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叩门声,很快秦雪阳的声音传进来,阿叶,陪我转转好么。
这会儿柳倾和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发髻摘了首饰,闻言扫了躺在凉椅上软绵绵一坨的贺兰叶。
贺兰叶无声叹气,扶着额很是无奈。
柳五,我先出去一会儿,贺兰叶想了想,秦雪阳不能干晾着,她来了只能出去陪着,只是这种时候贺兰叶对柳倾和莫名有种心虚,不由干笑着,很快就回来。
柳倾和则没有了之前对秦雪阳的针对,淡定得很:我给你留门。
贺兰叶出去后,秦雪阳直接让她领着去没有人的地方说话。
贺兰叶直接带着秦雪阳去了最后头新修的排屋,光秃秃的小屋里头点了一根蜡烛,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的清静冷冰冰。
一根蜡烛的照明范畴很小,相对坐在竹席上的贺兰叶秦雪阳两个人的影子在跳动的烛火下晦暗不明。
贺兰叶没有先开口,她的目光远远落在身前打开的窗户外,枝叶茂盛的树上趴着蝉,知了知了叫着。
阿叶,你这个妻子是怎么回事,你娶她是为了借用柳家的势力么?秦雪阳坐在贺兰叶耳朵身侧,双手环抱着膝盖,完全没有在柳倾和面前针锋相对的模样,瞧着格外的温驯。
贺兰叶不知道该怎么给秦雪阳说她和柳倾和的时候,迟疑了下只含糊着:算是。
如果说一开始接下护送柳姑娘这个镖单的时候,她的确有那么两份想要通过柳倾和攀上柳家,借的两份势力,但是自从她与柳倾和真的成婚以后,柳家的势力她反而没有打算借用,一直以来除了亮镖当天造了个势外,都只简简单单当做亲戚走动。
而她与柳倾和目前这种情况,柳家哪怕再让她心动,她都不会去动半分脑筋。
但是如果不是借用势力的话,在秦雪阳眼中是女子的柳倾和,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是这种事情,她没有必要和秦雪阳说,只让秦雪阳觉着她是单纯的借势来的更简单些。
她知道你的身份么,阿叶,我总觉着她有些奇怪。
秦雪阳闻言眼中亮了亮,可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黯了黯,她……她好像很喜欢你。
贺兰叶呼吸一滞:……为什么这么说?她知道的,在她离开后,柳倾和和秦雪阳必然说了不少话,这些话她没有听到,之前只当做了是互相嘲讽之类的内容,但是现在一听秦雪阳这样说,她不肯定了,并且有一种好奇心,好奇柳倾和到底说了什么。
秦雪阳虽然在柳倾和面前表现的嚣张跋扈,但是也只是因为对他顶着贺兰叶妻子身份的不满和泄愤,在柳倾和不在的时候,她还是比较率直,没有添油加醋乱改动,把柳倾和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如果她把你当做夫君的话,好像也说得过去,但是我总觉着,她好像比起依附丈夫的妻子来说,更像是……秦雪阳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半天,猛地一拍手,对了!就像是一个想要让你依靠的丈夫!贺兰叶心忽地跳快了速度。
她空空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最后攥着自己的衣角。
嘴角似乎无法压抑地扬了起来,不受控制的想笑。
柳倾和喜爱她,她知道,可是这种话他从来没有说过,而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贺兰叶只想问问他,到底是有多喜爱她?她又何德何能呢?贺兰叶在昏黄的烛光下露出了一个堪称柔软的笑容,带着一丝温柔,眸中藏着一丝缱绻。
笑着笑着,贺兰叶忽地收起了笑容。
她想起来,比起几乎是笨拙的把心捧出来的柳倾和来说,她简直是太……不配了。
心脏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隐隐刺痛,不疼,余韵却蔓延全身。
贺兰叶抿着唇,眼神再次沉寂下来。
我就说有哪些地方不太对,这样转个角度来看的话,就说得通了。
秦雪阳却并未发现,只絮絮继续说着,她侧眸看着贺兰叶的侧脸,问道,阿叶,她……知道么?贺兰叶迟疑了下,慢慢道:他知道。
秦雪阳小声嘀咕了句:我就知道,阿叶你一直就特别招女人喜欢。
贺兰叶苦笑。
她在漠北以男儿的身份存在时,的确很招女儿家喜欢,但是同样的,男子都是与她称兄道弟,没有任何多余兄弟以外的。
认真说起来,柳倾和是第一个对她表示好感的男人。
虽然是一个顶着女人身份嫁给她的男人。
但是是一个抛开所有,单纯想要靠近她,对她好的人。
柳倾和。
这三个字在贺兰叶的舌尖打了个转,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叹息又被咽了回去,贺兰叶恍惚着想到,她离开后,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柳倾和在做什么?在……等她么?秦雪阳拍了拍脸颊,振作了精神:算了,反正她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在她能帮得上阿叶的份上,我不与她计较。
说着说着秦雪阳嗤笑道:她还特别认真的样子,好像能和你一辈子似的,挺蠢的。
贺兰叶忽地皱起了眉头,侧过头不满地看着秦雪阳:雪阳,不许这样说他。
秦雪阳有些不开心,却也不想让贺兰叶生气,顺着贺兰叶的话说着:行行行不说她了,反正在临阳你用的上她,她现在重要行了吧。
阿叶,别忘了我也重要啊,我千辛万苦从漠北来临阳,就是为你而来的。
贺兰叶揉了揉眉心,她这才想起来,刚刚全部都在说柳倾和,差点忘了她出来的正事。
嗯,雪阳,这一趟辛苦你了,你从漠北带来的……想要说的内容太多,等贺兰叶好不容易和秦雪阳初步沟通一番,夜都深了。
秦雪阳拽着她撒娇:这会儿,阿叶就别走了,和我一起在这睡吧。
贺兰叶却抓开了秦雪阳的手,温和道:不行,我要回去了。
房间中,还有人在等她。
刚刚不想还没有什么,可是这样一想,贺兰叶心中忽地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她再也待不下去,随口叮咛了秦雪阳几句,披着夜空下的寒露提着灯匆匆往回走。
依旧挂着红绸球的新房还亮着灯。
贺兰叶一看见微光,心就定了。
她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轻轻松松推开了门。
柳倾和说的,给她留了门,果然留着的。
屋里头与她刚刚离开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坐在梳妆台前拆发髻的柳倾和换了位置。
散了发髻的他穿着一身单衣,这会儿正坐在八角玲珑桌前,手中提着酒壶,正在斟酒。
许是听见了动静,低着头手持酒杯的柳倾和抬起头来,那双似乎藏着两份微醺的眸直直对上了贺兰叶,而后他脸上浮起了一个浅笑:贺兰。
微弱的烛光下,等着她的人,迎接她的微笑,这本该是之前就习惯的一切,忽然之间,却变得让贺兰叶心跳加速了起来。
贺兰叶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冲过去一把搂住猝不及防的柳倾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肩,低着头,轻声道: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倾和:媳妇儿主动抱我,我是不是该考虑孩子以后从文还是从武了?贺兰叶:想太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