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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西北生活记3

2025-04-01 16:10:04

当日徐修的一问。

赵妧是过了许久才给的答复。

彼时, 她站在那合欢树下,踮着脚尖剪着花。

四惠拿了竹篮来,一面是接过赵妧手中的花, 一面是轻声与她禀着话, 那位,又来了。

赵妧握着剪子的手一顿, 才又轻轻嗯了一声。

她剪下那低垂枝头上的一朵花,放下了脚跟, 把剪子递给四惠, 握过一方帕子擦拭着手...才往那紧闭的木门看去。

她知道那门后, 如旧日一般站着一个青衣男子。

他已来了许多日,或是早间上衙前,或是晚间落衙后...风雨不歇。

像极了当年长公主门外的等侯。

却也有了些许不同。

他如今不似往日那般, 只会傻乎乎的在外等着,却连个半句话也不说。

如今。

他常会带东西来,那街头的羊肉汤,街尾的胡辣汤...西北城内的小吃, 他送了大半来。

有时,他也会带些有趣的小玩意,木制的风筝, 白纸糊着的天灯,还有那九曲玲珑环。

赵妧不收,他便搁在那门前的一处,好似吃透了她不会扔掉一般。

她的眼滑过那门后的一处, 那里有个木头箱子,装的是徐修送来的小玩意——赵妧有时候看着那箱子,也会怔楞一刻。

她想起徐府东堂的那个箱子里,那里有她珍爱了许久的东西...都是徐修送的。

区区几件,却让她高兴了许久,亦珍重了许久。

可如今...如今她看着那个木箱,心中无惊无喜。

她不会高兴予之,亦不会珍重待之。

赵妧仍握着那方帕子,坐在了那藤椅上,良久她才开了口,请他进来。

四惠有几分怔楞,却还是应了。

她把竹篮放在一处,才转身往外走去,木门吱呀一声便被打了开,她朝那个青衣男子拘了个礼,而后是很平一句,主子请您进去。

徐修点头。

他的面上无波无动,心下却有万千思绪滑过...他迈步往里走去,而后他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坐在那合欢树下。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赵妧侧头看来,与他点了点头,你来了。

徐修轻轻嗯了一声,他仍看着她,眼下是几许藏不住的笑...他未停步依旧往前走去,而后是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案上,取出两盘小吃来,与赵妧说道,我想你会喜欢吃。

赵妧看去。

是两道西北独有的吃食。

那会她由高湛与他几个朋友领着,吃尽了这西北城独有的美味里。

便有这两道。

一道唤作老鸹撒,一道唤作金线油塔...确实好吃,排的时间却也不短。

赵妧未说话,她抬眼看着徐修的眉眼,看着他面上挂着的几许笑。

徐修握着筷子拣了一快油塔,放于碗上递给人,才开了口,热锅油里刚炸出来的,你尝尝。

赵妧接过了碗筷,低着头,良久才咬下一口,仍是热的...一路过来,味道犹在,他费了心思了。

徐修见她吃下,眼中的笑便愈发深了。

他另换了只碗,替人舀着面,想把城内的美食都放在你的面前,却又怕你都吃了,吃厌了...往后却不知该拿着什么,才能来见你?他这话说完,是转眼看向她,轻轻一笑,妧妧,你喜欢吗?赵妧听他话中的几许小心翼翼,心下也起了几许酸涩...她搁下碗筷,抬头看着他,良久才开了口,轻轻唤他一声,徐修。

徐修仍舀着面,闻声是看着她笑了下,我在。

赵妧心中的那几许酸涩未显于面上,经了这几许岁月,她早已不是那喜形于色的小公主了。

她开了口,声很平,话也说的稳,你不曾欠我什么,你没必要如此待我,亦没必要待你如此。

徐修握着筷子的手是一顿,他仍看着她,闻言却是低下了头,可我却对你心中有愧,无法割舍,只好如此。

赵妧看着他,终归是说下那一句,你那日不是问我,问我们是否还有可能吗?徐修抬头看着她,未说话。

赵妧继续说来,她的声与她的面色一般平静,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总归是说不清楚的。

徐修张了张口,是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到赵妧继续说来,可你若问我,愿不愿意和现下的你在一起?我却是不愿意的。

赵妧仍看着他,那眉梢眼尾是岁月过后的平静,前尘往事已过去,往日的小公主因放下,因未存执念,终归是长大了。

那么你呢?徐修,你要把自己关到何时?风轻轻打落了几许合欢花,落在两人的脚边,落在两人的身上,而后是随着那风、那云、那万里晴空而散去...与赵妧的一句话,一道散去,有时候放下,何尝不是另一种开始。

———六月末。

西北城门口,一辆马车停于此处。

黑衣男子站于马边,手中仍抱着剑。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翠绿的妙龄姑娘,她的面容是岁月的稳重,而她的眉眼却是因情生俏...从斯只要低头,便能看见她微微带粉的芙蓉面。

他也确实低了头,看着她,一瞬不瞬...看的四惠抬了头,粉面带羞轻声对他一句,你看什么?看你。

他简单二字,却让四惠愈发红了脸,她转过头背过身去,心下是好生骂了他一回。

而赵妧那处。

她正与几个朋友告辞。

依旧是那日一道吃鹿的几人,却少了那个人。

一个姑娘正握着她的手,左右四顾说了话,也不知阿湛去了哪,这会还不见人。

赵妧未说话,她只是轻轻拍了拍人的手背,笑了下,许是营中有事罢。

她这话说完,是又看向这几个少男少女,这是她在西北美好记忆中一群不可磨灭的人。

往后,他们不会再相见,可她会记着他们,记着这群可爱的人,记着在这一片宽阔的天地下,曾与他们策马扬街,射猎打草...而后,她的眼滑过这西北的一寸一地,一片天空,轻轻笑了下。

她也会记着,记着她还曾在这处,与那人一道唱过歌,跳过舞。

赵妧收了眼,是最后看了眼他们,才开了口,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众人想拦却无理由再拦。

只好看着她由人扶上了马车,看着她坐进了车厢,打起了帘子,与他们伸手道了声再会。

赵妧最后是看了眼那无尽的天空,与那行人不止的长街...良久才落了帘子,轻轻开了口,走吧。

从斯应是,吁了一声,驾起了马车。

马车是在出了那城门外,被拦下了——拦的是白衣少年,是小将高湛。

四惠伸手打了车帘。

赵妧往外看去,便只见一人一马站在外处。

高湛的额头有几许薄汗,是因快马加鞭赶了一路。

他紧紧握着缰绳,一瞬不瞬看着赵妧,唇紧紧抿着,却一句话也未说...执拗的像个小孩。

赵妧的面上带着几许和煦的笑,她看着高湛,露了个笑,与人开了口,你还是来了。

高湛点头,还是未说话。

赵妧看着他,良久还是说下一句,阿湛,你会遇到属于你的那个人。

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

你在她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只会成为你的回忆。

而唯有她,会存活在你的眼里,你的心中,从头至尾,存活在你所有高兴,灿烂的记忆——高湛看着她,终归是开了口,他的声带着几分哑然,不会的,我这一生都遇不到了。

阿妧,我的眼里,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你。

赵妧看着他。

她的眼里仍是和煦的笑,而她的面上亦带着几许柔和,你还小,你的一生也还很长,你终归会遇到的。

而后,赵妧看着他,又说下一句,我该走了。

高湛看着她,手紧紧握着缰绳,再人落下车帘前开了口,你还会回来吗?阿妧,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赵妧摇了摇头,她望了眼那无边无际的蓝天,而后是与人说道,不会了。

她这话说完,不再看他,亦不再说话,落下了车帘...马车依旧缓缓的往前去。

而高湛手握缰绳,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

他合了眼,脑中滑过初遇时冷淡的赵妧,渐渐展开心扉的赵妧,策马扬长街肆意而笑的赵妧。

而后是合欢树下,握着一本书,与他抬头笑说一句你来了的赵妧...高湛睁开眼,茫茫一处,已无那熟悉的马车。

而他依旧手握缰绳,却不知往何归去...少年将军,一生顺风顺水,偏偏遇见了她。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多了一辆马车。

有人打了车帘,是个风光霁月的青衣男子,他顺着高湛的眼一道往那处看去,良久才说下一句,她已经走了。

高湛未说话,他的手仍紧紧握着缰绳。

他未看人,最后也不过看了眼那无尽茫茫处,骑马往来时方向去。

茫茫天地下,徐修双手交握看着那无尽空无处,摇了摇头——他慢慢合上了眼,靠在车厢处,脑中滑过许多事,最后却化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