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里, 赵妧正与王皇后说着话,有说临安风光的,也有说一路过去的景致, 以及吃食这些...赵妧往徐修那头递一眼, 又往王皇后那头看去,有几分耍赖, 这些东西都是驸马挑的,母后, 您得好好夸夸驸马。
王皇后转头与谢妃说着这话, 瞧瞧, 瞧瞧...才嫁出去多久,如今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谢妃便笑,也看向王皇后, 柔声回道,我瞧,却都是有孝心的孩子。
您一句夸,不亏。
王皇后便笑, 与徐修说道,这处都是女眷,你坐着也拘束。
我让人领你去东宫, 你与太子年纪相仿,说起话来也自在。
徐修便起身,与王皇后一拱手,应是。
才又与旁人, 再拱手,是为告辞。
赵妧也觉着这处都是女人家,徐修坐着确实是无聊,便也只是眼巴巴的瞅了这一回,看着人走了。
瞧着妧妧这幅模样,可见与驸马是当真的好,连着一刻也分不得。
这话是太子妃刘氏说的,她自十六岁嫁给赵恒。
自是知晓,赵恒最是偏爱这个妹妹。
看了这么多年,如今瞧得赵妧嫁的如意郎君,心里自是为她高兴。
只是...看着他们新婚夫妻,你侬我侬,心下难免是有几分酸意。
可她也只是这一瞬,便又端着一副矜贵的面容,听得赵妧娇娇出声,嫂嫂是坏人,尽会打趣我。
阿房宫里,一时都是欢声笑语。
赵恒正在东宫,阅着前头敬帝派下来的奏折,闻言便让徐修进来,也没抬头,你来得正好,前头洮州递了折子来,说是洪水涨势很大,已冲坏了一条村子。
这话说完,是把折子递给他,你来想想,有什么主意?徐修接过,是先看了一遍,才与赵恒说道,臣早年游学在外,倒是见过几回这样的光景。
这些落难的村庄,大多是因为上滥砍滥伐,水土流失,又因着先前没做好防范。
水势一大,没个抵挡,便容易冲入村庄,造成这样的后果...他这面说完,便在心里把话转上一遍,才又开了口,臣往日见书上所言,除去修堤、疏浚,亦有因树木之多寡引起水患。
赵恒听他说完,嗯了一声,他年岁渐长,身上的气势也是愈发强了。
与徐修说道,此事交给你,明日去翰林院知会一声,回家再好生准备下,就马上过去。
他抬头,看向徐修,后头还有这样一句话,晋阳是我的胞妹,你是我的妹夫,此次算我交给你的一桩事。
若成,往后我提拔你,朝堂自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徐修一听,握着折子的手有些紧,忙拱手应是。
如此,赵恒便也不再说这个,搁了笔,与我下盘棋。
徐修自是应了,放下折子,随人一道往外堂去了。
玉石做的棋子,放在棋盘上,瞧着晶莹剔透,很是好看...赵恒执黑子,徐修执白子,请黑子先下。
而此时,太子妃刘氏正与赵妧坐在辇车上,来这处。
途中,赵妧便问刘氏,嫂嫂方才说的许氏,可是那罪臣许家的姑娘。
刘氏便嗯了一声,柔柔说来,读过书,人也好看。
尤其是一身气态,不像罪臣家的,倒像是闺房里,暖玉春水养大的姑娘。
赵妧便轻轻哦了一声,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她家原就是书香门第,早年她父亲,还与哥哥有过一段师生情谊。
怕是因着这个,哥哥便多照顾了几分——刘氏便笑,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她身世凄苦,我也是拿她当亲妹妹看的...只是,你也知道,东宫人多,爷整日儿睡在她那处,总归是有人不服气的。
两边都有苦,我瞧着呀,心里也不好受。
赵妧皱了皱眉,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那左右,只是她兄长后院里的一桩事。
她一个做妹妹的,哪里能伸了手去管这事?她又看着刘氏的眉眼,心下一叹,轻轻劝了起来,嫂嫂不必担心,您是哥哥八抬大轿娶进门,上了金册的太子妃。
哥哥前朝事忙,东宫总归是要靠您多辛劳些...这厢几话过,辇车便转进了东宫。
刘氏便与赵妧商量,怕是驸马与爷还有好些话要说,不若我陪着你去赏花。
我还记得,你早年最爱院子里那几株茶花。
如今放在暖房培育着,可要去瞧瞧?赵妧便应了,辇车掉了个头,是往花园过去。
赵恒这处正与徐修下棋,小厮便叩门进来,是说,晋阳公主来了,如今正与太子妃在赏花。
我这个妹妹,许久不来,这次怕还是为了你,才踏入我这东宫的大门。
他这话说完,仍泰然自若下着棋,那小厮仍站着,等赵恒看来,便往他那处轻轻递了个话,许侍妾也在。
赵恒有一瞬没缓过来,手里握着的棋子有几分用力,看向徐修,淡淡说道,罢了,我随你去看一看她,省的她回头又该来怪我了。
他这话说完,把棋子扔进棋篓,是先站起身。
徐修便跟在人身后,一道往外去了。
花园里,刘氏正让人把那几盆茶花往这头送来,丫头便在她耳边递了句话。
刘氏往前头看了一眼,与赵妧柔声说道,下人脚程慢,不如我们先往前走去,那处有个亭子,在那坐着赏花正好。
赵妧兴致不大,也没什么意见,便与李氏一道迈步往那处走去。
将将瞧见个了个尖角檐,便听见赵恒喊她一声。
赵妧忙回了头,瞧见徐修与赵恒正往这处迈步走来,两个都是丰神俊秀的青年,她的眼里却只有那一身青衣的徐修。
赵妧瞧见心上人,哪里还有什么兴致赏花,忙折了身子往徐修那处走去。
总归尚还记着赵恒,喊他一声,哥哥。
赵恒便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算你还有几分良心...他这话说完便见刘氏过来,朝他福了个身,连着一声轻轻柔柔的爷。
赵恒抬头,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刘氏,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又与徐修说道,你先回去准备下——徐修应是,便握着赵妧转身走了。
等两人瞧不见眼,赵恒才看了眼刘氏,先迈步往刘氏住的那处过去了。
刘氏看着赵恒的背影,攥着帕子的手掐了掐手心,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住处,下人全被赵恒赶了出去。
刘氏强撑着笑,问赵恒,爷是怎么了?赵恒双手交叠握着,看她,声很淡,刘氏,我给了你脸面,是你自己不要。
刘氏抬头,仍看着赵恒,仍撑着笑,妾,听不懂爷在说什么。
守着你的身份...赵恒站起身,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冷冷一声,本宫需要的从来不是妻子,刘氏,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若不行,自会有人愿意当这个太子妃。
他这话说完,也没看她,负手往外去了。
刘氏瘫软在地,捂住脸,落下了眼泪,为什么?她想起十六岁,嫁给赵恒的时候,是想要把满揣韶华倾付于他。
她为他操持后院,让他不必为家事所累,尽可能做一个好妻子。
赵恒不贪欲,为人也冷淡,可她还是喜欢他——她以为,赵恒本性如此。
可是,他不是。
他的心也是热的,是活的,只是...恰好,与她无关。
马车里,徐修正与赵妧说起,去洮州的这回事。
赵妧坐起身子看他,什么?为什么要你去?徐修扶她坐好,抚着她的发,是太子想提拔我,可若是事出无因,难免要被旁人说话。
赵妧眉一拢,可是...洮州路远,你又说那头发了洪水,境况定是不好。
徐修低头,看着赵妧,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你在我的心里、眼里,都是绝无仅有的好,世上千万都比不上你。
她这话说完,唯恐徐修不信,还坚定的点了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徐修轻笑,扶她靠在胸膛,那你是觉的,我是没能力去面对这境况,还是你觉的我吃不了这苦?我...赵妧转头看他,良久才低了头,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那我,等你回来。
你若是在家里闷,就去宫里。
嗯。
我会平安无事,快点回来。
嗯。
...徐修伸手抬了赵妧的下巴,便瞧见她眼里含着泪水,还强撑着不肯掉下。
他轻轻叹了声,伸手抱住她,把她的脸埋在怀里。
开了口,赵妧,等我回来。
赵妧终于哭出声,一串串眼泪,打在了徐修的衣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