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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思情

2025-04-01 16:10:02

时下已转到八月,赵妧素来怕热,如今是愈发不肯迈出一步。

谢亭进来的时候,便瞧得赵妧歪坐在榻上。

手里握着一本册子,两边是各放着一盆冰块,女侍便在边上扇着风。

她一笑,一边把帘子落下,一面走进屋子。

把手里拿着的饼盒交给四惠,与赵妧说道,五香斋新出的糕点,你尝尝。

谢亭这话说完,才又说了句,整个汴京,没有人比你过得再舒服了。

赵妧下巴一抬,一张小脸娇娇俏俏的。

她把册子一搁,面上带着笑,你这话说的不假。

女侍奉了凉茶,赵妧手一挥,让她们去外头候着了。

谢亭便坐在赵妧边上,手里握着凉茶,眼睛却打量起赵妧来了,很细致的模样,我瞧你红光满面,还丰腴不少,你那夫君——嗯,待你不错。

赵妧脸一红,好在屋子里没旁人,便也抬了下巴做的一副骄矜模样,他待我是极好,只是话不多。

手拿着团扇轻轻打了几下,有些可惜的说道,平素也没个其他爱好,只爱拿着他那几本书瞧着。

谢亭便笑,人家一个状元郎,自是我等俗人不能比的。

后头却是夸了一句,我瞧着倒是好,难不成你还想,像你那表哥——谢亭这后头话说了半句,声很轻,也没说完。

便听得赵妧嗯了一声,偏了头问一句你说什么?谢亭摇了摇头,把茶碗一搁,总归是说了一句,我是说,你这相公是绝无仅有的好。

赵小妧,你是捡了宝了。

赵妧一听这话,眉目含笑,甚是赞同,那是自然。

她这话说完,转过头看谢亭,端了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也不必担心,那晏琛,我瞧过几回,也是个好的。

余后便又问了谢亭一句,你们这事——可定下了章程来?谢亭一时没说话,接过赵妧手里的团扇来,一打一打的,出了声,还没…她这话说的有些寂寥,身子往后一靠,一手抚向髻上的木簪。

扯了个笑,除了那日一句话,后来,他什么也没说。

阿亭…谢亭摇了摇头,絮絮说着话,从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了。

到如今,整整十七年。

所有人都认定了,我们是要在一起的。

她把手放下,搭在扇柄上,轻轻转了一转,轻声笑起来,他是吃定了我,也认定了,我非他不可。

赵妧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如谢亭所言,他们这些人啊。

也早就认定了,他们会在一起。

十七年…她从来没想过,如果谢亭不嫁给晏琛。

那么她会,嫁给谁?赵妧低头,轻轻拍了拍谢亭的手,从来没有什么,非谁不可这样的话。

只是,阿亭,你若喜欢。

赵妧是停了一会,才又轻声与谢亭说着,声很柔,你若喜欢,那么,你就去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不说,你也当了哑巴不问了?我认识的谢亭,可不是这样的。

谢亭的眼睛转向赵妧,看着她眼中,那让人诧异的温柔和坚定,终于点了点头。

是啊,她何时这般怯懦了。

左右不过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谢亭这样想来,便把扇子一搁,坐起身来。

半句告辞话也没说全,就往外头去了,只留一句,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这话还留了音,人却没了影。

赵妧一瞧,失声笑了起来,只把扇儿一握,又轻轻打了起来。

晚间,徐修今日回来的早,两人便早早拾掇好,歇息去了。

赵妧窝在徐修的怀里,便与他说起午间那回事,他们认识十七年,除去年幼不知事,实打实也有十余年了。

原本,我们都以为,她准是我们这几人里最早出嫁的。

却不想…徐修是默了半响,才拍了拍她的背,男女之事,原本就说不好。

赵妧便抬了脸去看徐修,眉目弯弯的挂着,我一直在想,十五那夜,我要是不随哥哥出来。

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她伸手抚着徐修的眉眼,眼里带着无尽的柔情与爱意,徐修,我要是见不到你。

那么,又会是怎样的呢?徐修静默了许久,才握住了赵妧的手,没有发生的事,我又如何说得?晚了,睡吧。

他这话说完,坐起身把灯火熄灭了。

屋子里都暗了,只有那点点月光照进屋子来。

赵妧窝在徐修的怀里,嘟囔了一句,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可她着实也是习惯了,便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了。

徐修的手放在赵妧的背上,眼睛却一直睁着,等过了许久,听着赵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才收回了手,徐修看着赵妧熟睡的眉眼,指腹磨着她的眉骨…如果,十五那夜,我不曾遇见你…我大概是会娶她的,那个如白玉兰一样的姑娘。

徐修的眉眼愈发深邃,他的手指抚向赵妧的脖颈,那一段白嫩纤细的脖颈,轻轻一捏就会映出红印…嗯…徐修看着赵妧轻轻翻了个身,约莫是觉着痒,还伸了手往脖子上那处挥了挥。

徐修一怔,忙收回了手。

他看着月光下赵妧的眉眼,想起方才那一转而过的思绪,一叹。

良久,徐修伸手把赵妧圈进了怀里,他把脸埋在赵妧的脖颈里,闷闷出了声,对不起…翌日,东街酒楼。

谢亭今日难得扮了一副闺秀模样,穿着一身鹅黄褙子,头上梳着惊鸿髻,除去那支木簪还有几串明珠坠子。

她靠着窗棂,瞧着下头从金水池汇来的一条河流。

晏琛来的时候,就看见谢亭倚窗而坐,半侧的身子能瞧见一张明媚的脸。

谢亭闻声转过身来,双手搭在膝上,出了声,你来了。

晏琛便嗯了一声,他眉间英朗,一张古铜色的脸带着些薄汗。

他是骑马来的,如今外头正热。

便坐下来,先灌了一杯凉茶,才问谢亭,你急急找我来,是为着何事?谢亭递了帕子,是让他先擦擦汗,才又说了话,我若不找你,你是不是都忙的不回来?她这话带着几分少女的埋怨,晏琛一听,忙握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阿亭,你知道,皇上面前离不开人。

谢亭脸一红,轻轻挣了一挣,也没挣开,才低了头说,我知道。

可是——她抬了头,把心里那句话滚了好几遍,才说出口,晏琛,我已经十七了…阿亭,我…谢亭看着他的神情,心忽然就平了,还挂着一丝笑,晏琛,我不明白。

就算你先立业再成家…这几年,我看着你从一个普通侍卫到如今的带御器械,立业,你已经立了。

她的声越来越稳,眉目越来越平,,晏琛,我实在不懂。

你是为了什么——晏琛的脸端肃起来,而他握着谢亭的手也慢慢用力,阿亭,我的父亲是将军。

他的脸上是浓浓的悲伤,以及对仇恨的铿锵有力,他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的太平,守护这个国家的安详!他死在了战场上…阿亭,国仇家恨还没破,西夏的那群狗贼还没死!我怎么能…谢亭的头低着,她看着晏琛的手带着厚厚的茧,是长年累月习武留下的。

阿亭,你等我,等我屠尽西夏狗贼,荣锦归乡,我就娶你。

晏琛哥哥——谢亭终于抬了头,脸上挂着最明媚的笑容。

她看着晏琛,伸手抚向他坚毅的脸,国仇家恨,不该忘。

是阿亭痴了…晏琛哥哥,你有你的大业,阿亭不该阻拦你。

晏琛看着谢亭的眉眼,心里总觉着有几分不踏实。

他方想开口,唇上就竖了一根手指,晏琛哥哥,你回去吧。

我也该走了…谢亭起身,她没看晏琛,径直往门外走去。

等走到晏琛那侧的时候,被他伸手握住了。

步子停了,谢亭低头看他,看着他紧锁的眉。

听他说,阿亭,你今日有些奇怪…谢亭便轻轻笑了笑,她的手握住晏琛的手,挣开了。

她低眉,最后看了眼晏琛,才道,我还约了晋阳,该走了。

等上了马车的时候,谢亭从青色布帘外瞧去。

她看见晏琛仍锁着眉,看着这处,她便笑了笑,挥了挥手,与他再会了。

马车的轮子慢慢转了起来,谢亭抱膝坐着。

她想起那一夜,晏琛与她说,阿亭,我心悦你…阿亭,我心悦你。

你怎么说?谢亭合着的双眼,掉落了一串泪,轻轻喊了一声,晏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