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2025-04-01 16:04:52

且说张振回到将军府,入内拜见父亲,一句话未曾说完,便已经被捆翻在地。

张振忙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张瑞宁冷梭着他:你这畜生,尚来问我?枉你这把年纪,又在军中担任要职,却竟这般不知轻重,差点儿害人害己,惹出弥天大祸,你莫非以为在刑部关押几日,便已经万事大吉了?骂了几句,便又喝令左右:都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狠狠地打死!张瑞宁身边儿这些人,自都跟张振相熟,然而碍于老将军颜面,不敢明目张胆地放水,只得依言将张振压在地上,举起杀威棒,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张振也自知行事有些差池,这一次若不是蒋勋从中拔刀相助,又加上白樘顾惜将军府的体面,只怕张可繁的名声扫地,连带将军府也颜面无存。

因此张振虽然被打,却仍是强忍着疼痛,不敢出声。

一直打了三四十的几军棍,里头夫人闻讯,急急忙忙出来解劝,张瑞宁才勉强息怒,叫停了手。

此刻张振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走不得路了,叫了两个军汉扶着进了里屋。

张可繁在内虽然听说,却因近来被看得紧,竟不得出来探视。

这边儿,张夫人因心疼儿子,便哭哭啼啼,怨念不已。

张瑞宁道:且不必哭了,我曾跟你说过,好生看着女儿,偏是不听。

先前差点闹出大事。

如今不给他们一个重重地教训,以后更加做出来,谁也挽救不得。

张夫人拭泪道:其实也怪不得振儿,都是可繁忒会胡闹,先前你也纵的比我厉害,如今偏只埋怨我。

张瑞宁无话可说,负手走了几个来回,便说道:儿女之事,终究是债,我想了这几天,只想出一个法子。

张夫人问道:什么法子?张瑞宁道:为今之计,只有将他们兄妹的亲事各自安排妥当为妙。

振儿如今是没成亲,若是成亲,只怕行事会更稳重些,可繁也是同样,镇日胡闹,心都野了,若再传扬出去,只怕终身是患。

张夫人怔忪道:话虽如此,仓促里如何找合适相衬的人物?张瑞宁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振儿么,倒还其次。

只是可繁……原本想她跟晏王世子……不料竟闹得如此,我看世子的心思全不在可繁身上,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只是京内这些高门公子哥儿里,一时想不到会有什么合适的。

张夫人也跟着出了会儿神,忽然道:前日可繁病了那几日,还是晏王世子亲来探才好了的,就只看这一则,难道他们是没缘法的?张瑞宁见左右无人,把夫人拉了一把,低低道:当初可繁偷偷跑去云州,足见深意,世子尚且全然不动,若真有心,早就来提请了,何至于拖延这多年?他虽是皇孙,可我们这般人家,难道还要不识相地求着不成?夫人长叹了声,又想起一件事来,道:是了,可繁病好了后,我见她常常拉着振儿,私下里鬼鬼祟祟地,有一次,听她连叫了几次什么’蒋大哥’,甚是关切似的,那倒不是个什么人?张瑞宁欲言又止,却又满心烦乱:罢了,不提此事。

又两日,有人前来张府探望张振,却正是赵黼。

此刻张振因臀上之伤,只能趴伏在榻上,赵黼进了门来,见他是这样,便笑道:张兄,我看你是流年不利,上回探你是在刑部大牢,如今探你,又是这个榔槺之态,下回却不知又是怎么样呢?张振转头瞅着他,道:世子如何不说,你是单挑我狼狈不堪的时候出现的?倒好像我一倒霉,世子就会立刻出现。

我素日好端端地时候,从不曾见你这样勤快来探。

赵黼在他旁边拉了张凳子自坐了,笑嘻嘻地打量着,又道:瞧你说的,本世子天生是个热心肠,最喜雪中送炭了,见人遭逢灾殃,自然要大发善心前来解慰……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说话间,竟抬头去掀张振身上盖着的被褥。

张振忙抬手,用力打了过去,又掩住被子: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嘴上损人过瘾就罢了,还要一饱眼福不成?适可而止罢了。

赵黼笑道:怎这等说?我瞧瞧你究竟伤的怎么样,我也好给你弄点儿好药,你全不知我的心意。

张振道:我只知道你是幸灾乐祸的心意。

上回在刑部牢房,你站在囚栏外那眼神,岂不就是看街头耍猴似的那些闲人似的?赵黼道:小人之心,活脱脱地小人之心度本世子的君子之腹。

张振便翻了个白眼。

不料赵黼趁他不备,终究飞快地出手,将那棉被掀起来,却见底下只着中衣,下面却因打的狠了,上了药,不得穿裤,便露出光溜溜地两条腿,臀上遮着纱布,点点地仍有些许血迹。

身下一阵凉意,张振气得喝道:世子!赵黼忍着笑,叹道:啊……张将军真是心狠手辣,教子有方,下手竟如此不容情,啧啧。

张振握着双拳,若不是不能动,此刻便要跳起来撵他出去。

张振正愤愤地,谁知看着赵黼那神色,忽然心头一动,便问道:世子,上次你来看望可繁的病,跟你同行的那个丫头,看着倒有些眼熟。

果然,一语方罢,赵黼便敛了那嬉笑之态,扫他一眼道:你说什么呢。

张振道:我总不会看错了罢?那丫头若是换上男装,竟就是那刑部谢凤的容貌……张振还未说完,赵黼已经探手,将他的头用力往下一压,低低道:别不识相,我好心好意‘治’好了你妹子的病,你就这般胡言乱语来报答?张振被他压在底下枕上,几乎闷死,半晌方又抬起头来,却也放低了声音道:我只是疑心,故而问一问,也并没有说别的,世子这样紧张,莫非我说对了?赵黼哼了声,此刻面上的笑也都隐去了。

张振见室内无人,因又说道:先前我在刑部遇见这人,也认真地又看了一回,怪异的是,虽生得有些女相,是只那身子……张振回想当时所见,正皱眉回想,赵黼忽淡淡道:你再不住口,就要死了。

张振抬头看他:我说什么了?就要死了?赵黼板着脸道:说了我不爱听的。

张振打量着赵黼的脸色,又回想先前种种所见所闻,忽然道:世子,你总不会……真的是……赵黼道:是什么?张振眯起双眼,忽地身上有些不自在,悄悄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没什么。

谁知赵黼看了他的动作,又看他神色异样,早就猜到了,因笑道:你这混账,六爷就算是,也看不上你这种粗糙货色,你倒是很惜你的皮肉!说话间便起身,我走了,懒得跟你浪费口舌。

张振起先松了口气,见赵黼走了出去,才又有些回味过来:我怎么就粗糙了?手指又在下巴上摸了摸,因髭须仍旧未刮,仍有些扎手。

且说赵黼出了张振房中,便往外而行,忽地有个丫头跑来,叫道:世子!忙忙地行礼。

赵黼止步,转头打量。

那丫头怯生生道:世子,我们姑娘有请世子入内叙话。

赵黼道:有什么话呢,私下里是不能随意相见的。

正仍要走,那丫头道:姑娘说是有关一位蒋爷的。

赵黼一想,这才跟那丫头往内又走,才过角门,就见里头院落门口,张可繁探头扬脖地正张望,见他露面儿,便用力招手。

那丫头忙悄然退开,赵黼走到门口,打量道:可繁,你是怎么了?脚不能动了?还要六爷亲来看你?张可繁拉着他袖子,道:我爹叫人看着,不许我出二门,只能请世子哥哥过来了。

赵黼笑道:早该这样儿了。

又问: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可繁迟疑道:世子哥哥,蒋大哥可还好么?赵黼道:你问他做什么?你不是说以后都不见他了么?按理说你是很知道他的性子的,你说了这样的话,就该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张可繁低下头去:因为上次的事儿,我爹不许我再出门一步,我是抽空出去见了他一回的,我心想着……以后再不能见了,所以就趁机绝了他的念头罢了。

说了这句,也有些微微地难过。

赵黼便不言语,可繁喃喃又道:其实这样也是为了他好,这一次他为了我坐牢,又不肯招供我出来,得亏事情解决了,不然,我却不知该如何结局。

赵黼负手看天,淡声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何必又来问他怎么样?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蒋勋以后也不会烦你了。

可繁睁大双眼,不解这话。

赵黼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今年大雪,我又不在云州,辽人蠢蠢欲动的,时常有些小股战乱。

蒋勋已经主动请缨,要去镇守云州了。

可繁叫道:什么?赵黼一笑,忽地又道:其实我倒是有些明白你的心思,你虽然感激蒋勋种种维护照顾,可欠人情分多了,有时候那情反而成了债,那人也就更碍眼了,倒不如那人不在眼前最好。

你以为蒋勋真的傻呢,他果然只当你是繁弟看待?先前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回京后,难道他还不知道张振有个妹子叫张可繁的?难道你那些小动作伎俩,天长日久都能瞒过?每一次你去找他,他都只高高兴兴陪你玩乐,这次又为了你宁肯得罪刑部,你当是怎么样?他活该欠你的?赵黼说到这里,心中若有所动,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并不是,他并不欠你……他只是……心悦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