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黑,他们返回客栈,车里只有狗子跟蔡明的说话声,这一路上开了几个小时,一路都在泥石路中奔走。
摇摇晃晃行驶着,林净觉得这趟车仿佛开了几个世纪一样,没有终点,很煎熬,她感觉越来越不行了,腹部疼得不行,额头上掺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眉头紧锁,嘴巴抿了紧紧的,原本红润的脸很苍白。
林净感觉有什么从下身流了下来,一股干呕。
停车。
张探把车开得飞快,一个S形转弯,他急速踩油门,娴熟转动方向盘,弯了过去,车还在继续开...林净浑身没有力气,抬了抬眼皮:停车。
张探没看她,侧头看了看窗外,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狗子听到她的声音,贴近靠椅,说:再等等,等会儿就要刮...林净没等他说完,摁住了张探的手臂。
停车。
张探说:现在不行。
他妈的,还是不是人....我让你停车!你搞清楚,这是我的车,你在我车上!张探说。
林净解开安全带,气息微弱。
我要下车。
狗子意识到事态严重,不再嘻嘻哈哈了,看了一眼林净,又看了看张探,说:哥,要不还是靠边停一下吧。
张探察觉到异样,借助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看到了林净的脸,白的像鬼,把车靠在人多的公路旁,这里靠近镇上,设施都很齐全,只是天黑了,没人出来走动。
林净开了车门,迈出脚步。
张探问:你要去什么地方?不远。
要多久?很快。
张探沉了几秒,没出声,眼看她就迈出几步,盯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淡淡道。
别走太远林净。
好。
林净走了,车上很安静,张探摸出烟盒,南京烟,她买的,从里面抽出一根烟,点燃,火苗忽起,在黑夜显得格外明亮,空气飘出淡淡的烟味。
狗子说:我怎么感觉林净姐不对劲啊。
蔡明坐在最后面,道:她没什么事吧?瞟了一眼窗外,张探目光闪了闪。
死不了。
***林净走出十几米外,到处可见房屋的影子,家家户户灯火阑珊,照亮着前方的路,头顶上有几颗星星在闪,她已经没有心情赏夜景了。
在门外喘了口气,进了洗手间。
里面静悄悄,能听见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把自己关进厕所,靠在门上,林净隔着裤子摸了摸下身,手里,是一滩小血块,血红色的,胃在反胃,林净蹲在马桶边。
一阵恶心,吐了。
在里面歇了几分钟,从包里面翻出一包纸巾,全部抽了出来,垫在裤子里边,现在去买卫生巾是不可能的了。
出了厕所,拧开水龙头,洗掉脏东西,又洗了把脸,凉水袭来,刺骨的寒冷,微抬起头来,看这镜中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林净在厕所待了几分钟就出去了。
***牧马人车内狗子等的有些焦急,林净出去也有十几分钟了,这下人影也见不着: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回来?蔡明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不会吧。
狗子心悬了下,往林净去的方向探了探,一片漆黑:哥,这太黑了,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张探没抽了,摁灭了烟,问:她今天穿什么衣服?狗子说:你不知道么?没注意。
好像是黑色冲锋衣。
张探:.....蔡明:.....过了一会儿,狗子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个影子,他眯了眯眼,那影子走过来了,脸越来越清晰,狗子惊呼:啊,是她!蔡明问:回来了?来了。
蔡明也去看。
张探靠在背椅上,缓缓睁开了眼睛,侧头去看,那人走得很慢,低着头,看不清,也分辨不出是谁,一阵风吹过,吹散她的头发,在黑夜中,看清她的脸,没什么表情。
他想起二哥问她。
是哪个静?她说:净土的净。
为什么不说是干净的净。
她笑着,有一瞬间,是看着张探的,她说:那个词太神圣了,没这么说过。
这句话。
不知是说自己,还是在说他。
一阵风灌进车里,风卷残云,张探清楚的认知,自始至终,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很黑暗...林净开了车门,对上张探的眼睛,黑白分明,他没闪躲,她也没动,张探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张探瞟了一眼她的裤子,收回目光,没再看了。
林净坐了进去。
狗子探到前边来,说:林净姐,你没事儿吧?没事。
那你要口渴么?狗子从底下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要不要喝点水。
我不渴。
狗子把水收了回去。
可是..你的脸。
狗子盯着她,支支吾吾没说出口。
我的脸怎么了?好像鬼。
坐在最后边的蔡明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净笑了笑,说:是么。
狗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不像鬼。
林净问:那像什么?狗子说:像僵尸。
蔡明笑得更大声了。
林净:.....有什么区别可分?林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今天晚上我让你变成僵尸。
狗子挠挠脑袋,嘿嘿笑了声,没再吭声了。
张探开始启动车子。
系上安全带。
林净没说话,扯了扯安全带,没扯动,被压在屁股下面,反复几次。
没用。
张探看了一眼后视镜,笑了:要我帮你?对上了那双眼睛,似笑非笑。
不用,我自己来。
那快系上。
不过一会儿,天空乌云压顶,比之前更黑了,随着一道强烈的闪光,一声震耳的声音响起,像是一种力量向后方扯着,风雨交加,雷声轰鸣。
狗子惊呼:卧槽,这么快就来了!蔡明没说话,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探,快走。
紧接着车子被大雨砸到噼里啪啦响,那车窗半开着,无数硕大的雨点狠狠打在林净的脸上,没什么知觉。
伸手摸了摸,是雨水。
一会儿就没了,只能听到外面的雨水声,是张探把车窗关了。
一路行驶,风雨强袭,风越来越大,整个车内都不平稳,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都在剧烈抖动,公路两边的树摇摇欲坠,当牧马人穿过弯道,身后嘭的一声,两边树倒了下来,横在地面,挡住了去路,有惊无险,再慢一点,被砸的就不只是路了,还有车。
回到客栈,张探没等她,跟蔡明走在前面,狗子跟她走在后面。
林净姐,你真没事儿?没。
狗子看着她,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哥很过分啊?谁?张探?是啊。
林净笑着:你觉得呢。
狗子摸摸脑袋,说:你知道为什么不能停车么,那台风来了,再不走,会很危险,他是为我们安全着想,没理由去冒着个险。
狗子见她没什么表情,问。
现在呢,还觉得他做的过分?林净说:没有。
真的?你信么?狗子嘿嘿笑:我信啊!***二零七号房蔡明掀开窗帘的一角,外面很安静:雨停了。
狗子陷坐在沙发上,侧头看了下蔡明,问:二哥,你现在什么打算啊。
蔡明没看了,回到客厅,说:晓春她妈妈前几天生病住院了。
很严重么?肠胃炎,要赶紧回去,我先把晓春送回南京再说,到时候我会在日喀则跟你们会合。
张探:什么时候走。
明天。
狗子说:二哥,那陈文汉的消息你打探没有?蔡明点点头。
那快说说。
陈文汉在零四年有过犯罪案底。
说完蔡明从包里面拿起一份陈旧泛黄的报纸,放在桌子上,摊开,指着一处警察按压着嫌疑犯的照片,道:你看,2004年,从成都开往西昌这一列火车上,警方成功救获24名被拐婴儿,那些被拐的孩子有些都是自己的,这10名嫌疑犯,陈文汉就在其中,他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去年被放出来了。
操!这种人渣,六年便宜他了,应该判死刑!狗子愤恨地咬了一口苹果。
张探想起了什么,问:他自己的孩子也在里面?蔡明说:不,他没有结婚,根本就没有孩子,是他的亲生弟弟,他父母死的早,跟他弟弟相依为命,迫于生活所困,才有了卖亲人的想法。
狗子呛了下,说不出话来了。
张探沉了几秒,道:他弟弟现在在什么地方?蔡明说:据说很早就断了联系,不过我打探到,他弟弟还在日隆居住,并且结了婚,有一儿一女。
张探沉了几秒,起身走近窗户,撩开窗帘,往下看去,能看到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女人,她蹲坐在阶梯上,没什么表情。
狗子说:那咱们什么走?张探淡笑一声,道:过两天就动身。
***林净回到房间,走到窗户看了几眼,外面很安静,隔着窗户,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
三个男人的。
没再看了,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洗澡,脱衣服时,摸到口袋有东西,硬硬的,掏出来,是那盒避孕套。
激情装,喜欢么?林净看了一眼,谈不上喜欢,随手丢进厕所的桌子上。
洗好澡,出了浴室,回到房间内就躺在了床上,没动了,肚子还是疼,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是我晓春。
林净还是没动,过了几秒,翻起身,下床去开门,晓春站在门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林净姐,没打扰到你休息吧?开了门,让她进来:没,你怎么来了。
晓春走了进来,左右打量了下,惊讶得不行,比她的房间还大,还要干净,想起来的用意,便答:哦,表哥说你脸色不太好,让我过来看看你。
林净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他有这么好心。
晓春接过,说:谢谢你啊。
喝了一口,解释道:哎你可别看他平时痞里痞气的,其实我表哥这人啊,挺好的。
是么。
晓春嘿嘿笑:真的啊,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这些年他在外面游走,要不是因为...晓春说到这..没再说下去了。
因为什么?晓春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暗自咒骂了句,还好没全抖出来,不然就完了,笑眯眯说:没什么,没什么。
她又笑了笑,道:对了,忘记跟你说,我明天就跟蔡明回南京了。
并不关心回去的问题。
林净问:你是南京人?是啊。
林净无声笑了笑。
晓春不明她笑是为什么,盯着她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见时候不早了,说:林净姐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送走了晓春,林净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睡得很好,起床已经早上七点多,下了楼,大堂里没什么人,看了一眼门外的天气,出太阳了。
林净搬了张摇椅放在门外,晒太阳,身上还披了厚毯子,太阳不大,晒得暖洋洋的,那摇椅在摇晃。
接着有人走近,停在了她的身后,没吱声。
是谁在后面?是我。
林净问:你是谁?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有几个地方要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