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年看了一眼喻知非,没有继续说话。
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看着窗外一幕一幕闪过熟悉的家乡街景。
苏华年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前十八年,然后便离开,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了大学生活。
苏华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形下走过家乡中的一条条街道。
就这样,很快便到达了医院。
苏华年拿起喻知非给苏华月的餐盒,打开了车门。
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回头对喻知非说道: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的。
喻知非回答道:别人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会,他坚定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华年有些愣住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
说了声再见就向逃一样地下了车。
喻知非看着苏华年跑走的背影,摇了摇头。
走入医院,苏华年的想法并没有过多地在喻知非的身上停留。
虽然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搅动她心底那片平静的深潭,但现在她还是将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弟弟苏华月的身上。
这是从小和她相依为命长大的弟弟,这是深受她教育影响的弟弟,这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再次走入病房,苏华月正在看书,病床小小的桌板上堆满了各种复习资料。
看着苏华月带着口罩,坐在病床上,低头看书的样子,苏华年满眼心疼。
她走了过去,说:不要看了,吃饭吧,还是热的呢。
好啊,苏华月答应道。
他知道姐姐就算是再坚强,现在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有什么好吃的?然后伸头去看着袋子里的食物。
哇!这饭店!姐你得排队排到哪年去!苏华年笑着看着他,说:快吃吧。
嗯。
苏华月的胃口尚好,苏华年看着他吃饭津津有味的样子,感觉心中的石头稍稍地放下了一点。
如果不是医生跟她说过,如果不是苏华月依旧带着口罩,她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和她健康的弟弟有任何的区别。
苏华年摸了摸他的额头,心疼地说:哪里不舒服?没有啦,姐,苏华月一边吃饭一边说,他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天没有课了吗?有啊,苏华年说。
擦了擦嘴巴,苏华月接着说:那你明天回去上学吧,别在这陪我了,我一个人在这可以。
不行,苏华年马上说道,我回来陪你。
她着急地说:你今年要高考,我要回来陪你。
姐,苏华月无奈地说,今年你不是要准备比赛吗,回来陪我,你不练琴不上课啦?苏华年想了想,说:顾不上了……不行!苏华月说,你不能回来陪我。
正说着,护士走了进来,对病房里陪护的家人们说道:差不多要回去咯,不可以陪夜的,病人也需要休息,你们也好好休息吧。
苏华年站了起来。
姐……苏华月还想要说些什么。
明天再说,苏华年说,好好休息,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带着留恋,有些不舍地说:乖乖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苏华年走出了病房。
晚间的风很凉,她在医院中走着,看着这里的环境,想象着这几天苏华月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
苏华年一边走一边想着该怎么办,苏华月今年正值高三,是个十分重要的时期,在寻常人家,都是一家所有人上上下下地围着转,而苏华月却只能住宿舍吃食堂,苏华年心中本就是满心惭愧,现如今让她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自己在这里裴泽他,按照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他也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苏华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喻知非的轮椅在落地窗,他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就是苏华年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不是刚刚知道这是苏华年的家乡,但是此时今日,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还是心生很多感慨,久久没有说话。
知非?童姨叫了一声他。
嗯?喻知非操纵轮椅回过身,问:怎么了?在想什么?童姨走到了他的身边。
喻知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打个电话给她?童姨笑着说。
那间医院好像是晚上不能陪床的,你怎么没去接她,也没叫人接她回家?喻知非低着头,他无意识地搓着双手,说道,我怕吓跑她。
童姨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怕吓跑人家,也不想好就一股脑地跑来了,来了又不敢去接近他。
她笑着调侃喻知非,怎么感觉还好像小男生一样。
喻知非也笑了起来,别笑我了,他抬头问道:童姨,你累了吗,今天跑来跑去的,早点睡吧。
你还催我,你还好意思催我睡。
童姨说,你感冒好了吗,你才应该早点睡吧。
喻知非看了看手机,说:行吧,我也准备睡了。
他出门一向不便,一般都是提前很多就开始准备了,有随行的护工,随行的康复按摩师,还要有适合他居住的,有许多无障碍设施的房间。
而今天,他几乎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好在他在苏华年居住的城市有自己的房子,于是他只带了童尘和童姨就来了。
童尘推着喻知非走向了浴室。
童姨去睡了吗?喻知非问道。
我妈去睡了,她说明天给你煲汤,让你拿去给苏华年。
童尘说。
谢谢啊。
喻知非笑着说。
童尘一家都与喻家相交甚深,童妈妈一直在喻家为他们工作,照顾生活起居,是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童爸爸自喻知非小时候就都作为他的医生照料着他的身体,而童尘,与他年龄相仿,自小与他和喻知凡一同长大,在喻家的公司工作。
长大后,喻知凡的起居都有护工专门负责,像类似更衣洗澡这种事情,童尘也再没有参与过。
他们两个大男人在浴室当中大眼瞪小眼,有些微微的尴尬。
咳,童尘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你是想先脱裤子……还是上衣……我该怎么回答你……喻知非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上衣我自己可以。
嗯……那就,咳,我帮你脱裤子?童尘低着头说。
我说你,喻知非说,能不能不要再清嗓子了,我也很尴尬好吗。
咳咳……好。
童尘故意又咳了几声。
去你的,喻知非伸手打了一下童尘。
哈哈哈哈,童尘躲了一下,有些惨痛地说:我要动手了……你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措辞……喻知非有些无奈地说。
童尘将喻知非从轮椅上抱起,放在浴室里的一张长椅上,转身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放着水。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童尘转身面对着喻知非,视线交错之后,他伸手准备开始解开喻知非的腰带。
咳……童尘无意识地又清了清嗓子。
你真的是……喻知非将头扭到了一边,看着墙,避开了童尘的视线。
忽然,外面传来了喻知非的手机铃声。
童尘刚刚解开了喻知非的腰带,将他的裤子褪到一半,他呆在了那里。
你在干嘛?喻知非有些着急地说,帮我拿手机啦。
哦好好,童尘转身就走。
回来回来,喻知非嚷嚷道,你倒是帮我穿好再走啊。
哦行行,童尘又转过身来,开始帮手忙脚乱地帮他穿好裤子然后跑出去把他的手机拿了进来。
拿进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喻知非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对童尘说道:麻烦你了,我可能需要出去一趟。
童尘将喻知非的衣服全部整理好,把他抱回在轮椅上。
喻知非马上便降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苏华年的声音。
就一个字,就能听出她不同于往时,此时的她,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失措。
怎么了?喻知非听出了她的异常,也有些焦急地问道。
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苏华年说。
我,我很快就可以还你……苏华年有些窘迫地说。
没问题,你要现金?还是把卡号发给我,我给你打过去?喻知非说。
都可以,打给我吧,苏华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急……可以啊,我马上打给你,你要多少?喻知非干脆地说。
我,我想找你借两万……苏华年的声音低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好,卡号发给我。
喻知非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地结束了通话。
童尘问:怎么了?喻知非低着头,很快地将前转给了苏华年,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开口借钱的。
抬头对着童尘说:我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现在?童尘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去哪?去医院,喻知非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