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2025-04-01 15:51:03

第二天,他们分道扬镳,林霁远和陆晔钧去法兰克福,说是有些私事要办,又格外开恩地,放未若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让她可以去看看在慕尼黑读书的好朋友罗敏。

未若总算得以真正地放松精神,好好地休息一天。

她在罗敏的家里窝了一天,吃吃喝喝,聊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忽然间,有一种重新拾回青葱岁月的感觉。

听说韩苏维明年夏天就要回国了。

晚上,未若挤在罗敏的床上,两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沉默间,罗敏忽然开口说。

现在未若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不像原来那样难受,但心里,还是有些微澜,说话也有些不自然:嗯,他马上就要毕业了。

罗敏翻了个身,面对着未若:我在网上碰到他,他一直都说,是自己不好。

未若笑笑:原来他也知道。

当然,既然家里早就给他安排好结婚的对象,他又没打算抗旨,为什么还来招惹你?罗敏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算了,只是谈了场恋爱而已。

他以前对我也不错。

这么长时间以来,未若早就已经想通,既然命里注定,他不是那个良人,那么,就当他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一段单纯的回忆好了。

罗敏叹了口气:他还说,希望以后能跟你做朋友呢。

未若想了想:做朋友好啊,能做朋友,就说明我和他都真的放下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下了,可是近来,想他已经不是自己最常有的念头了。

也许,她的努力,慢慢有了效果。

罗敏拍了拍她的肩膀:未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头脑特别清楚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都知道。

大概吧,多谢你的夸奖。

那现在该做的,就是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法兰克福跟两个老板汇合呢。

未若把脸埋在枕头里,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这两天奔波的,确实有些疲劳过度。

法兰克福是欧洲的中转站,整个机场里,每天起起落落的飞机无数,却一向井然有序,耳边交错响着不同的说话声,德语,英语,法语,所以当未若走进候机厅,听见陆晔钧大声喊着的乔未若那三个字,只觉得格外鲜明亲切。

未若转头看见两个穿着一样深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拖着旅行箱,陆晔钧还是那样笑意盎然的,林霁远也是一贯的无声无息,面无表情。

未若点头微笑,快步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刚迈出两步,身后又有人叫她的名字。

未若。

那熟悉的男中音,直直刺入她的胸膛。

你好。

她先是强迫自己微笑,然后才慢慢转身,看上那张曾经亲昵的脸。

好久不见。

韩苏维似乎更成熟了几分,连眼镜也换了副细黑框的,未若只觉得他整个人,竟然有些陌生。

我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未若低头,不再看他。

东西,是以前她留在他公寓里的东西?韩苏维伸出手掌,掌心里,有一只水晶做的天鹅,小巧精致。

未若猛地抬头,看见他的眼神,似有些犹豫,又有些痛楚,一闪而过地划过眼底。

未若,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

你以前说过,爱情要像水晶那样纯净,可我给不了你。

未若无话可说,分手的时候,他曾经那样决绝,她早已经断了任何念想,却没想过,在这么久以后,他会说这样动情的话。

我只希望,这样的爱,会有别人能给你。

他拉起未若的手,把那只天鹅放进她的手心。

就像你一直想去的新天鹅堡,我不能陪你去了,只能送你一只天鹅。

但是我希望,有人能陪你去。

手里的天鹅,小小的,只堪一握。

未若捏紧了拳头,那天鹅伸展着的翅膀,刺痛着她的掌心。

她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一定会若无其事地装作跟自己没任何关系吧,可现在,在这个象征着离别的机场,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心底里,自然是有一点点感动的。

可除了感动,她竟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一丝情绪。

磨了自己半年的心痛,忽然一下,无影无踪。

抬头看了看他,仍旧是曾经那熟悉的眉眼,可感觉,却忽然不一样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一瞬间让她坦然了。

能给她爱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能完成她的梦想的,也不是这个人。

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他伤心难过呢?谢谢你,我会好好的。

未若点点头,淡淡地对他微笑,就像她曾经对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微笑一样。

未若。

韩苏维忽然拉住她的胳膊。

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他急急地问,带着慌乱。

我想,应该可以吧。

未若这一次,毅然决然地转身,只留给他一丝背影,毫无犹豫。

过去的岁月,在这机场的大厅里,随着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慢慢地被抛诸脑后。

陆晔钧看她终于走过来,轻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忽然转头对着他说:晔钧,以后我们不用经常来法兰克福了。

他叹着气,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是啊。

你妈妈……哎,你也别太伤心了……十年前就知道有今天,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

不过医生说的那个检查,你打算做吗?陆晔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不想做。

毕竟,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万一做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包袱。

林霁远苦笑一下。

也好,别想太多,那种病,也不是绝症……林霁远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纤长身影,打断陆晔钧的话:我打算调乔未若做我的助理。

说完,又再补充了一句:她很聪明,能力也不错。

说起公事,陆晔钧也正经起来: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是霁远,如果你对她真的有意思,我劝你还是不要。

一旦工作上这么密切的话,感情上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他见乔未若越走越近,便凑在林霁远的耳边,又揶揄了他一句:你见了才她几次,就这么念念不忘?林霁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若有所思的寒光一闪,欲言又止。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那么久。

未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陆晔钧冲她挑了挑眉毛:男朋友?未若苦笑:不是。

普通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底无比坦荡。

可她脸上到底还有些无奈的苦涩,陆晔钧还想问什么,林霁远却拉着箱子往前走:不早了,走吧。

说完便一个人走在前面。

陆晔钧走在未若身边,低了头好奇地问:听说你跟林总去啤酒节玩了?没有玩,只是喝了一杯酒,吃了点东西,坐了半个多小时就回去了。

未若老老实实地回答。

噢。

陆晔钧却沉思着,进安检的时候都差点走错路。

回去的路上,仍然没有碰到以前的同事。

未若觉得好笑,这一下,跟过去就这样彻底地告别了?她摊开手掌,摩挲着那只小小的天鹅,冰凉顺滑的水晶,映着头顶的灯光,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她只觉得眼睛刺痛,于是便小心地拿丝巾包好,收回到包里。

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她身边,睡梦中的林霁远轻微地动了两下,在回程的飞机上,他终于在起飞以后不久就开始睡觉。

他闭着眼睛的面孔,棱角分明,却显得温柔很多。

未若关了顶上的灯,拿出耳机开始听歌,她可不想不小心吵醒了这个人,到时候,又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

回到A城,已经是星期五了。

未若回到家里,如释重负地软在沙发上,这一趟,总算安全平稳地回来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把水晶天鹅放在了飘窗上,这是个很好的位置,想看见的时候,它便在那里迎着阳光,不想看见的时候,只消把窗帘刷的一下拉上,它便被隐在厚实的亚麻布背后,就如那段尘封的记忆,明知道它在那里,但只要看不见,也就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