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跟君横说,这次被围剿的亡灵法师,曾经也是卡塔里的居民,许多年前在老师的帮助下逃出了卡塔里,之后一直留在周边的沃尔森林。
而艾德里安娜说,她在等她的学生,那是一位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总不会是批发销售的吧?所以核对一下,君横一直拿他俩当一个人来着。
君横看了眼小鸡。
小鸡黑眼珠子一转,悄悄看向讲师。
讲师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君横。
三人互相盯着对方的脸,试图从中分析出一些什么。
看来大家都有想知道的事情,而讲师最想知道的是君横已经知道了那些。
贸然开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
喘息未定,触而即发。
君横思忖片刻,说道:可是你之前说,学院里没有精神系的魔法师啊。
那她是怎么回事?艾德里安娜大人她……确实不算是学院的老师。
她只是陪同其他的冒险者一起来卡塔里,又在这边留的时间久了一些。
算是学院临时请来的老师吧。
那魔法讲师说,可是之后她就离开了,没有留下来。
夫人不明白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就箭拔弩张了,弱弱开口道:艾德里安娜大人在学院里留了一两年,当时我们都以为她会留在卡塔里了。
很多年前,那应该是快十几年前了吧。
公会的魔法师冒犯了她,她一气之下就自己离开了。
夫人:难道不是吗?讲师点头:是这样的。
君横慢慢将红线从手指上解开,然后漫不经心说:哦。
讲师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君横眯起眼,无神地看着他,说道:是刚才的亡灵告诉我的。
昏暗的烛光跳跃在她的脸上,给她的五官带了一种诡异的阴森感。
她说她被别人背叛,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痛苦死去。
可是她的遗愿还没有完成,所以回来报仇了。
那声音就像是从什么幽森的洞穴里飘出来的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讲师嘴唇蠕动,呼吸沉重,说道:不……不可能。
艾德里安娜大人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有谁在辱没她的名声!君横耸肩:大概吧,谁知道呢,毕竟怨灵是很狡猾的。
而且就算她是艾德里安娜本人,因为戾气变成了凶灵,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也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讲师盯着烛火,催眠般地说了一句:一定是这样的!君横将小纸人和红线放到火上,静静点了,看它化成灰烬,才拍拍手站起来。
君横说:不管是真是假都没有关系,反正今天晚上我会亲自去学院看看。
艾伦的魂魄我会带回来,地下室的亡灵我也会超度。
但是为了避免惊扰到他们,今天的事情,你们都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夫人立即点头。
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相信眼前这两个人了。
君横又看向讲师。
这个心理素质不高的人,犹豫片刻,扯起一个笑脸道:请不要把这个名字告诉骑士队的人,我不希望再因为不确定的事情惹大魔法师生气。
而且你们也知道的,艾德里安娜大人跟公会的关系并不好。
夫人:好的老师。
镇上从来不提这个名字,就像是被禁言过一样,因为每次说起这个名字,公会里的魔法师就会很不高兴。
精神系魔法师向来是被人忌惮的存在,看来他们之间的确有过很大的误会。
君横过去重新拉开窗帘。
光线照进来,几人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这真是……君横看着满地残骸,翻到的桌椅,四散的香灰,还有被打碎的杯子,她摸了摸眉毛道:不好意思了,把你家弄得那么乱。
夫人站起来,立马说:不!请千万别这么说。
君横:这些东西我就不带走了,因为下次可能还要用,要么你理一理,还是放你这边吧。
夫人:好的,尊敬魔法师大人!讲师用魔法帮忙将房间整理了一遍。
君横借着多余的黄符跟朱砂,给艾伦多画了几道符保命,塞在他的胸口跟床边。
又画了几道定心符,告诉那位夫人,如果艾伦开始挣扎不安的话,就把定心符烧了兑水喝进去。
艾伦母亲多次诚恳地朝他们道谢,又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口。
讲师神色不宁地走出来,还在门口的台阶上绊了一下。
他终于想起来要调整表情,跟君横随意打了个招呼,忙不迭地离开。
君横也拢了拢自己的包,往公会走去。
这个讲师,很奇怪啊。
小鸡趴在君横肩膀上说,我看他有一个小秘密。
你说他到底是好的坏的?我既不是判官,也不是阴差,只是跟他上了两次课,怎么知道他平时是什么作派?君横说,而且,你不能用好跟怀来评价一个人啊。
小鸡:那他会不会跟艾德里安娜的死有关系?一提起她的名字就表现的很慌张,明显是知道什么内情。
我本来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你听见了吗?那位夫人说,君横举着手指比了比,十几年前!那时候讲师才多大?也就跟现在的学生差不多吧?能有多大的本事,还能杠死一个大魔法师?小鸡:嗯……而且你听他说的语气,君横掐着声音复述了一遍,伟大的魔法师!魔法师大人!明显是很崇拜她的,不可能杀了她。
小鸡回忆了一下:用心去感受,是有那么一点点。
君横踢了块路边的石子,看着它咕噜噜滚远,径直在街道找了块石头坐下。
这个时间,学生在上课,家长在工作,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君横右手托着下巴,开始捋这件事情。
君横说:讲师是有点可疑。
他现在已经知道艾德里安娜的亡灵在地下室了,如果转头就去找了骑士队的人,就说明他有问题。
可是听他离开时候说的话,我觉得应该不会。
可是不一定啊,如果骑士队的人真的过去了,艾德里安娜会不会有危险?小鸡惊悚地缩了下脖子,会被他们打死的!君横:不会,她是个游魂。
你没发现吗?一般情况下,这边的魔法师只能看见恶鬼。
小鸡松了一口气。
让我想想。
艾德里安娜没有骗我的必要。
你看,假使她说的是真的,她有一位觉醒为亡灵法师的学生,那当时学院对这件事情进行隐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大家都对亡灵法师避如蛇蝎。
君横不理解道,不过这个地方,对亡灵法师真的那么畏惧吗?不要小看人的恶意。
小鸡从她肩膀上跳下来,停在她的膝盖,严肃道:你知道西方的猎杀女巫事件吗?从恐惧到憎恨,再到最后病态的虐杀。
身为女巫就是一种原罪,她们永远只能是邪恶的,被诅咒的,所有女巫都试图毁灭世界。
但其实有很多人都是无辜善良的。
小鸡:亡灵法师的魔力,是更真实,又更恐怖的力量。
大背景就是这样,多数人都是不接受他们的。
厌恶比恐惧要让人好接受的多了,毕竟厌恶你可以保持理直气壮,而恐惧却会让你卑躬屈膝。
等等。
君横脑海中闪了一下,一把将小鸡抓到手里。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前跟我说过,学院里有研究亡灵法师的魔法师啊!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做?小鸡在她攥紧的手心里艰难呼吸:我说过吗?君横:你说过。
在你劝我去魔法学院上课的时候提过,说有一位讲师对自己是亡灵法师的学生做过研究。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那个讲师人呢?小鸡将自己的翅膀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想了想说:那应该就是在会长那里了。
对了是菲尔!菲尔是一只会精神系魔法的魔兽,跟它呆在一起,有时候脑海里会忽然之间出现一些别人的心里话。
啊……君横若有所思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雷切尔紧了紧自己的衣袍,火速回到学院,甚至都在街上用起了风系魔法。
此时学院还在上课,他避开人群,闷头来到学院后方的一块荒地上。
在附近找了找,拉开地下室入口的石板。
提着手边油灯往下走去。
光线从上方照下,一路上只有他鞋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潮湿的空气里萦绕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讲师有些害怕。
越走,他越觉得脚步沉重。
最终,他停在了一扇铁门的前面。
大门已经被锁链封死,合页处也被铁锈紧紧僵住。
艾德里安娜老师!讲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灯摆在旁边,朝着前面磕头道:艾德里安娜老师,是您吗?我知道您还活着……不,您还在这里。
虽然他也不明白,明明地下室的四面,都画着克制亡灵的魔法阵,艾德里安娜是怎么活下来的。
讲师抬起头说:我想见见您,亲爱的老师。
如果您要责备的话,就责备我吧,不要去伤害那些无辜的学生。
他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似乎羞于问出这个问题:您过得……您过得还好吗?雷切尔,你已经长大了。
雷切尔听见声音,肩膀剧烈一抖,猛得抬头。
她眼前站着一个披着讲师外袍的长发女人,碧蓝的眼睛带着笑意,深深看着他。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是她,她还是艾德里安娜,不是一个邪恶的亡灵!看见她的一瞬间,雷切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老师!艾德里安娜老师!真的是您!您还在这里!雷切尔往前爬了一步,伸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扑到艾德里安娜的怀里,可手指却直直穿了过去。
雷切尔摔到地上,他愣了片刻,回头去看灯光下的飘渺身影。
视线一阵模糊,忍不住大哭起来。
是的。
她已经不在了。
伟大而值得骄傲的精神系大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