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过店铺商坊,自峻王府驶出的这辆宽大马车最终停在京畿天牢大门前,车帘一扬,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踏下,随手扶下一位清雅的白衣身影,门口的侍卫一见赶忙上前行礼。
依晴扫过四周,古木森然,郁树葱茂,不想京畿天牢竟掩映在如此古雅的环境下,随宇文赫峻进得天牢,牢内阴暗潮湿,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隔着粗壮的铁栅栏,她见到了血魅。
只见他半靠在墙壁上,凌乱散发遮住低垂的脸庞,手脚均被沉重的铁链锁住,黒衣一缕一缕挂在身上,明显的鞭痕留下一道道外露的伤口皮开肉绽,新旧伤痕交错,旧痕处,血液凝固在四周形成暗黑的血块,盖住化脓的伤口,新伤处,缕缕鲜血正在慢慢渗出,一滴滴流过暗黑的旧伤痕,触目惊心。
依晴心一紧,眸底一丝清锐,偏首恼怒的看了身旁的人儿一眼,宇文赫峻脸色微微一变,瞟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牢头,示意他放人。
唏哩哗啦的开锁声音传入血魅耳中,他缓缓抬起头,荧绿的眸光恶狠狠的盯着宇文赫峻,那眼神似潜伏在暗夜里的野兽的目光,随时准备扑上去撕裂眼中的猎物,忽然眸光一滞,晶亮的绿眸瞳心映出一抹淡白纤弱的身影。
几名衙役上前解了血魅的手铐脚铐,将他拖到宇文赫峻面前,刚松手,原本虚弱不堪的血魅眸中精光一爆,快速出手直袭宇文赫峻喉部。
依晴大惊:血魅!不要啊!宇文赫峻猛的错身,抬手挡住血魅的攻势,两人竟在天牢动起手来,招来招往不过数下,血魅终因体力不支被一脚踢飞,众衙差持剑一拥而上,将他拿下。
宇文赫峻眼底狠戾流转,紧攥铁拳一步步走向残喘的血魅,依晴见状猛的扑过去,挡在血魅身前,冲他摇摇首,明澈眸底一丝乞求。
他根本不是你哥哥!你还护着他?!宇文赫峻脸色铁青的怒吼。
依晴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已经下旨要放了他,你若现在出手将他打成重伤或是打死了,皇上那儿怎么交代?你冷静一下,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宇文赫峻微怔,慢慢静下心神,默默的看了依晴片刻,又抬首看了一眼血魅,冷冷的下令道:把他拖出来!依晴静静的看了血魅两眼,转身随宇文赫峻离开,身后几名衙役架着血魅亦跟着出了天牢。
方才地牢里昏暗黑沉,他又披头散发,依晴不曾见到血魅的脸色,如今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她才发现不仅他身上的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就连他的脸庞都交错着一条条清淤红肿的鞭痕,那张与司磊一模一样的俊雅面容早已淤肿不堪,惟一清晰的,是那双恨恨盯着宇文赫峻的冰冷绿眸。
依晴眸底陡然升起一缕莫名的轻涩,不忍再看,转首偏见同样恨戾充盈的狂眸直直的盯着血魅,她暗叹一口气,扯了扯宇文赫峻的衣袖:不要再难为他,放他走吧。
宇文赫峻敛了眸中戾意,看了依晴一眼,随后冷冷掠向血魅:血魅,晴儿在父皇面前求情,饶你不死,今日本王便放了你,若日后你再落入本王手里,本王绝不会手软!血魅幽灵似的绿眸掠过一抹轻蔑,薄唇呡起冷哼一声:彼此彼此!依晴望着那双即便狼狈至此,仍然冰戾不减的绿眸,那眸子里强烈的杀气再一次清晰的告诉她,他不是司磊,心中早已明白,却不知为何每次的释然之后总有一股凝重的失落,如此强烈。
矛盾的人心呵,她自嘲的笑了笑,对上转向她的绿眸,道:你走吧。
血魅望着那张清水似的芙蓉面,绿眸眸底一抹压抑的复杂情绪,他冷冷道:我不会感激你的!依晴轻轻一笑:你救了我,不是吗?救他何曾想过他的感激?说来她亦只是为了自己。
明眸如玉,嫣然浅笑,那笑容温暖一如春日的阳光,舒适盈人,血魅心底最深处一块冰角缓缓化在那抹笑容里,见多了冷笑嘲讽,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冲他露出如此干净清爽的笑容,不带有一丝的杂质,是最真实的笑。
依晴望着有些怔忡的血魅,见他冰封的绿眸缓缓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方要开口相询,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熟悉嗓音。
晴姐姐!峻哥哥!依晴和宇文赫峻回首,只见一个青翠身影兴冲冲的朝他们奔来,正是宇文锦儿。
宇文锦儿娇喘吁吁的跑到两人跟前,圆眸晶亮笑扬起俏颜:呼~~幸好跑的快,要不然当真看不到了。
宇文赫峻狂眸一眯,眸底晃过一丝了然,却问道:跑这么快,你想看什么?宇文锦儿道:看那个绿眼睛的人啊,小气鬼,之前借你的令牌让我瞧一瞧都不行,要不是方才我碰到桂公公,还不知道你要放了他呢!所以我赶快跑来看看嘛!宇文赫峻掠了面色僵硬的血魅一眼,唇角扬起出一抹邪异的笑丝:绿眼妖魔你也好奇?!小心晚上做恶梦。
一句绿眼妖魔似一把锋锐的利刃硬生生剖开血魅冰棱高筑的心,原以为早已麻木的神经竟仍觉得刺疼无比,那自心底深处流淌出来的血混合着冰碎缓缓流过全身经络,冰冷杀意自每一个穴孔渗出,冻结了周围每一种气息。
牙关紧咬,铁掌紧攥,血魅狠狠盯着宇文赫峻,眸底恨意怒火交加,燃烧着双眸泛起荧荧绿光,如夜间幽灵一般,森然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