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时,平泽王府各院的丫鬟仆役已来来往往的忙碌起来,端水端膳,更衣洗漱,一样一样做的认真有序。
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府大门的马车前伫立着两抹身影,一白衣翩然,粉黛淡施,清丽脱俗,一锦衣蟒服,剑眉精目,英姿傲然,真真一对壁人。
上官冥焰护着依晴上了车,马车缓缓驶上青石路,朝皇宫方向行去。
依晴轻轻的靠在上官冥焰怀里,那温暖的气息让她心安,水眸轻阖,清水似的脸庞挂着一丝恬淡,整个人看似平静祥和,只是微颤的羽睫泄露了主人并不似表面那般闲淡。
指婚?她愣住,怎么忽然又要指婚?上官冥焰道:是我求父皇下的旨意。
晴儿,你会怪我之前不曾同你商量么?依晴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一直同他冷战,哪给过他与她商量的机会?但皇上一直希望她去去莫迟疑的,怎么会忽然改主意,同意为他们指婚了?难道……依晴猛的捉住他的胳膊:你,你是不是又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啊?上官冥焰轻轻拉过依晴的手:我答应与哈郎之事了结之前,仍然是天朝‘平泽王爷’。
依晴微微松了一口气:是这样?呵,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就算他不答应,皇上也绝不会让他辞了这一切,他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哪怕……赐死他,或她!刚松了口气的依晴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又问:只是这样吗?还有没有别的条件?上官冥焰顿了一下,道:随时领军出征。
依晴一愣,脑中微微一白后,她喃喃的问:随时……是什么意思?很快吗?据锦儿那天所言,边疆形势异常险峻,皇上早已下旨令他开赴西疆,可他一次次抗旨,至今不肯行动,她明白一切都是因为她,如今他答应可以随时出征,那便意味着明天或后天,他就会带兵出征。
他终于要走上战场了吗?尸骨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古来征战几人回……依晴心中猛的一哆嗦,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上官冥焰眼神犀利的察觉到她的变化,幽眸一晃,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暖暖的拥着。
不会很快,哈郎国虽动作频频,却多是试探,一两月之内绝不敢挥军,况且岭南关前二十万大军驻扎,领军将领冯竞智勇双全,是难得一见的的军事奇才,若有何异常,他定会早早的千里快传,绝对耽搁不了。
好一会儿依晴都没有开口,上官冥焰以为她睡着了,刚想垂首看她却听得她缓缓说道:前几日你几次抗旨不肯接受军令,今日竟以指婚为条件答应出征,是不是又因为我?是我逼得你?深眸缓缓掠过一道叹息,还是瞒不过她呀!上官冥焰道:你曾说我不知道,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却看不见我的痛苦,你一心想离开,我恨自己不能放你走却又无计可施,你不想见到我那不如我离开,你可以留在王府,在这里,有项总管、四卫、丫鬟奴婢照顾着你,我多少会安心一点。
说到这儿,上官冥焰轻轻的扶开依晴:可是晴儿,即便这一次也抗旨,我终究是拗不过父皇的,你明白吗?怎会不明白,他不要她内疚呵!依晴慢慢淀了心神,良久幽幽叹道:若今晚我们不曾和好,你不怕明日金銮殿上我再一次拒婚?堂堂冥王两次在文武百官面前被同一个女子拒婚,这个脸面怕再隔一世也未必能挽回。
上官冥焰淡淡一笑:不怕,我的目的便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上官冥焰爱逾生命的女子,即使我不在你身边,哪个敢对你不敬?再者,我要赌一次,赌你的心,不过,现在不用赌了,他拇指贪恋的摩挲着她的脸颊,语出一抹柔情,一丝霸道,我赢定了!想到此,朱唇不自觉微微扬起,抹出一丝恬笑,她虽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但也猜得出,那双冷邃的眸子必定盈满浓情,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这人,孩子似的呢。
想什么?做梦都这么开心?一双大掌覆住她的小手,上官冥焰眸含笑的望着淡淡清颜,早注意她羽睫一晃一晃的轻微跳动,眉黛间时而舒展时而轻拢,不想一个人的表情竟如此丰富,察觉十分有趣便一直隐忍,直到此时见她唇角微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依晴睁眸,扬首笑道:想昨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
上官冥焰一愣,旋即冷眸沉下:不准再想!怕她又想多了,她想得多了,肯定又钻回牛角尖!依晴乍一听他冷厉的口气一怔,缓缓退出他的怀抱:本来想认真的考虑一下你昨晚的那些话,我到现在还没有想通,现在你又不让我想,如果一会儿皇上指婚的时候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要怪我。
上官冥焰猛地攥住依晴的肩膀,冷邃的眸子犀利的盯着她恬淡的容颜,目光下滑,触及她唇角边隐隐一丝戏谑,幽眸一滞,滑过一丝了然,他慢慢放开手,淡淡道:既然你不想我便不逼你,待一上朝,我便先奏请父皇收回此事,戏君之罪顶多廷杖四十,总好过你犯下违抗圣旨的罪名。
耶?!依晴怔住,听得他口气淡淡含着失望,虽看不到却也能感觉得到他此时的表情定然漠然冷淡,他不会是将她刚才的话当真了吧?她不是那个意思啊!依晴略有些着急的相互拨弄着手指,怕他真的一上朝便犯下戏君之罪,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开口说我刚才逗你呢,我很想嫁给你,你千万别让皇上收回圣旨之类的话吧。
似是想了许久,依晴悄悄拉了拉上官冥焰的衣袖,清颊染上绯红,略带羞涩的道: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那个,我……我……你,你千万不要奏请皇上收回圣旨啊,我的意思是说,你若此时提出,便犯了戏君之罪,会受到责罚,那时我……我……眸中戏谑笑容已溢出眼眶,染上眉梢,上官冥焰靠近依晴,盯着她愈来愈红的嫩颜,低沉着声音蛊惑道:你怎样?她会心疼!心中如此想却怎么也说不出,他的气息阵阵袭来,依晴只觉得热气蒸腾,暗暗骂自己昨晚不也说了许多肉麻的话吗?那时候说的如此自然,也不觉得难为情,现在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正为难间,马车戛然而止,车夫清朗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入车内,解了眼下之围。
王爷,含元殿到了。
依晴暗舒一口气,转首看向上官冥焰的方向,笑道:皇宫到了,快下车吧。
上官冥焰略有丝懊恼的望着那张笑意盈盈的俏颜,伸手轻轻的将她搀扶下车,下得车门,回首狠狠地瞪了车夫一眼,才缓缓向前走去。
那车夫心底一哆嗦,苦着一张无辜的脸,望着那张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久久未能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官冥焰扶着依晴缓步走在莲花纹方砖铺成的直通含元殿的通道上,这含元殿是文武百官上朝之前聚集的朝房,原本女眷是不能出现在此的,但因依晴双目不便,皇上特准许上官冥焰带依晴到此仔细看顾,之后一起上朝接旨。
小心的扶着佳人跨过台阶,待抬首,上官冥焰脚下猛然一停,冷邃眸心赫然映出前方不远处一抹狂然不羁的紫衣身影。
依晴察觉身边人僵硬了一下身,微微偏首:怎么了?上官冥焰盯着前方移来的人影,淡淡道:宇文赫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