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就是这里了。
翠山灵隐,碧水长清,那一座淡雅竹寮的篱笆院门前,伫立着几道挺拔的身影,其中一张淳厚的憨颜扬起大汗淋漓的眉眼,对立于身前那一抹峻傲冷漠的高大身影轻轻说了一句。
上官冥焰深寂的眸子缓缓掠过一道清明亮芒,眼前这翠色篱笆,青色竹寮静静的伫立在阳光下,散发着清幽淡寂的光芒,仿佛那个清泠似水的人儿正盈盈玉立在面前,清浅淡笑。
面对血魂楼的夺命刀剑也好,面对父皇的龙庭震怒也好,他都不曾胆怯,而今,只要推开眼前这扇门,他便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可为什么他竟觉得无所适从,竟不敢向前迈步?近乡情怯么?怕里面空空无人,怕她不想见他,怕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焦距的对着他?眸心深处滑过一抹疼,眸底淡淡的嘲意,踌躇滋味,今日方知。
白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主子,掏出一迭银票递到大魁面前,笑道:大魁,谢谢你,你先回去好吗?大魁仿佛受到侮辱般顿时脸红脖子粗的瞪向白虎:我不要钱!涅生大哥让我带你们来,那你们……你们一定是好人,是晴姑娘的朋友,所以我才带你们来找晴姑娘的,我不要钱!你拿走,拿走!白虎一怔,深深地看了那双清澈的眸子一眼,缓缓收回手中的银票。
大魁走到上官冥焰面前,望着那张冰峻的面容,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盯上那双冷寂深沉,毫无情绪的眸子。
我,我知道你是个王爷,晴姑娘是个好人,你……你配得上她,你……你一定要……要好好待她,不要让别人伤害她,否则……否则我……涅生大哥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听似恐吓之类的话语在磕磕绊绊中变得不伦不类,恐怕连大魁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赤诚的人儿呵!上官冥焰剑眉轻挑,抬眸对上犹带惊惧的眼神,盯了一会儿,淡淡开口却是字字郑重:天地为证,我会。
那,那我走了。
大魁舒了一口气,挠挠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竹寮,转身离去。
娘说过,晴姑娘不属于这里……上官冥焰悄悄握住拳头,静了静心神,轻轻推开不堪一击的柴门,抬步迈进清雅的小院,一步一步慢慢挨去竹屋,走得越近,脚步越慢,心底深处着实害怕所有的希冀最终化为泡影。
近在门前,他缓缓伸出胳臂,手掌在半空紧握了一下,随后展开落在门板上轻轻一推,那门呀的一声开了,却在那一瞬,一抹亭亭雅丽的白衣身影倏然回首,轻柔的嗓音带着莫名的惊喜落在他的耳畔。
涅生?最是那回眸一笑,惹得百花报春早,上官冥焰怔然的望着盈盈转身的人儿,清浅白衣空灵隽洁,似水清颜粉黛未施,苍白的令人心痛,素淡的樱唇勾出那丝惊喜的笑容,依然是那双风淡云清,盈盈水润的双瞳,可是那茫然梭巡的眼神……上官冥焰痛苦的闭了闭眸,她,真的失明了……玄武看见那抹淡白的身影,俊眸一闪惊喜的光亮,张口便想唤一声,却被白虎一把捉住,他不解,偏首却见白虎冲他摇了摇头,拉着他退后很远。
涅生?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呵!他们真的把你救出来了!涅生,你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有没有伤害你?涅生,涅生?依晴听得那一声响动,清眸倏的滑过一道亮芒,她蓦然回首望向门口,惊喜的笑容绽开在苍白的水颜上,她轻喊出口,直觉的向门口摸来,迈出不到两步却陡然停住脚步,笑意盈盈的面容顿时僵住。
涅生?她微微偏了偏香颗,仔细凝听了一下,未听得回答,面色一紧,她急忙后退两步,一脸的防备,你不是涅生!你是谁?!他不是涅生!涅生的冷带着戾气,自从隐居在这里,他不曾再展现过那种冷戾,尤其在她面前,而这个人的气息,好冷!漠然孤寂的冷……上管冥焰痴痴的望着那张水嫩的清颜,向来冷冽的眸子盈满明显的心疼与温柔,轻轻的近前两步,伸出的手在眼神触到她略显惊恐的表情时,停在半空缓缓攥成拳,动了动喉咙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口道不出。
晴儿……你……你究竟是谁?!到这里做什么?!依晴连问两声,却不曾得到一声回答,玉手紧捉住青竹几案,强自止住心中的恐惧,命令自己慢慢淀下心神,虽然很冷,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种冰冷中并没有摄人的气息。
这个人对她并没有敌意,反而若有若无的,她捕捉到一丝暖意,依晴有些迷惑了,这里虽不至荒山野岭,却亦可视作与世隔绝,外人很少会踏足至此,况且若果真是迷路的乡民,不可能不招呼一声便自行进入。
至于熟识之人,只有大魁一家,但周婶不会告诉任何人她会在最危险的这里等着涅生……若涅生告诉其他人……涅生出事了!那这个人,这个人……这种气息,冰寂冷漠,却又清暖如许,尊贵中的冷淡,傲然中的清暖,只有……只有一个人……脑中惊电般的一晃,依晴踉跄的后退两步,撞靠在青竹几案边,本就苍白的脸色益发惨白,明澈的眸子里一点一点蓄积着清澈的泪水,无论如何的压制最终夺眶而出,清流而下。
是他!是他!他来了!他找来了!他找来了!日日夜夜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描绘着他的面孔,他的眼神,回忆着往日相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苦苦撑着不堪折磨的身心。
多少次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撑下去,撑一日便有一日的希望,只要活着一日,她便有再见他一面,再看他一眼的机会,如今,他找来了,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看不见!看不见啊……清泪如珠滚滚而下,重逢的喜悦还未及灌满心房,看不到的痛楚和难堪漫天袭来,她在崩溃之前转身便跑,早已将这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路都记熟的脑海,却在此时一片空白,膝盖触到竹椅,在跌倒之前,她被一双有力的铁臂捞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晴儿。
浅浅两个字蕴含着令人窒息的痛楚,上官冥焰双臂拥住怀中的人儿,那么紧,几乎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那声音……是他呵!依晴怔了一下,却只一秒,便在他怀里疯狂的用力挣扎,哭喊: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见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不能这样啊!他的怀抱,他的气息……她会沉沦的,她会不顾一切的沉沦在里面的……她不能啊……上官冥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任她挣扎,随她哭喊,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一瞬也不肯放松,清冷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声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崩塌裂陷,直坠深渊,他闭上冷眸,低哑着声音带着乞求喃喃在她的耳畔。
晴儿,别让我放开你,我不能,我不能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