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草木郁郁葱葱的舒展臂膀,遮了烈阳当空,只洒下淡淡光影斑点,宁静中透着细碎的明媚,平泽王府里一池青莲在阳光反射下如金似银,粼粼耀波让人睁不得眼。
踏过莲池上牵起前后庭的峥嵘石桥,一转弯,便到了练功房,此时练功房内一片剑声清啸,那逼人的凌厉剑气隔着门亦让人心寒,青龙守在门外,听得那一声声锐利剑啸,精眸烁烁却尽是担忧与无奈。
半年多了,自晴姑娘突然失踪之后,除了头前一个月王爷发了疯似的寻找,剩下的便是日日如此拼命练剑,夜夜饮酒醉梦不已。
世人面前,除了益发冰冷,王爷依然是以往那个峻酷的冥王,可是他们甚至府里那些洒扫的仆役都知道,他不是,从遇到晴姑娘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不是当初的平泽王爷,不是曾经的暗宫宫主了。
昔日的冥王,有心无情,冷然清傲;如今的冥王,有情无心,痛彻孤寂。
情之一字,竟是如此伤人!他青龙,宁愿将来孤老一生,亦不想沾染情爱!宫主……还未停手?一声不忍惊醒了兀自垂首的青龙,他抬头,见到三张同样一脸担忧的面容,轻叹一口气,摇摇头:今日比昨日又加了半个多时辰。
闻言白虎眉宇间的忧愁又浓了几分:到如今已将近三个时辰,再这样练下去,即便不会筋脉爆裂而死,亦会精疲力竭而亡!习武之人两大忌,一忌运功过度,二忌心中杂念,而王爷两忌皆有,根本就是反其道而行,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这样下去不行!即便要被送到戒律堂惩处,我也一定要阻止王爷再练下去。
玄武急道,说完便想推门进屋,却被青龙胳膊一伸止住步伐。
玄武,不得鲁莽!你!玄武气得一把拽过青龙胸前衣襟,横眉直瞪,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累死吗?!青龙浓眉一拧,憋了许久的担忧焦虑叫嚷着要得到宣泄,他亦猛地一把拽过玄武,怒目低吼道:止得住人,止得住心么?!你难道要看着王爷生不如死?!那一声声锐利的剑啸,至少证明他们的宫主还有气力,可一旦静下来,他浑身散发的能逼退夏日炎炎的那种冷漠与疏远让人心惊。
玄武一愣,瞬间垮下肩膀,缓缓松了手,英俊的脸庞死灰般凄然,青龙亦放了手。
白虎温雅的眸子盈满忧虑,视线掠过松开彼此的两人,落向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朱雀,只见那双冰然美眸极力压抑着浓浓的心痛,冷然的容颜上一层淡淡的哀伤,眼神痴痴的望着房门,似乎能望穿房门看到里面的人儿。
她终是忍不住,向前便欲推门进屋,青龙展臂一挡,却被朱雀顺势捉住手臂,双掌运功一拉一推,将他逼离门边,转身便要开门,却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豁然打开,一抹峻拔削劲的身影立在门口,淡淡的望着愕愣的几人。
青龙、白虎、玄武眸光皆掠过一道亮芒,垂首恭敬道:王爷。
朱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对着心中的人儿,他额上大汗淋淋,身上衣衫被汗水浸透,刚毅却日渐削瘦的脸庞上,那双斜睨世间万物的幽深冷眸依然清傲,深深看去却能在眸底捕捉到那抹深沉无助的伤痛,她眸心一涩,垂下头轻轻道:王爷。
上官冥焰立于门口,淡淡的扫了垂首的四人一眼,缓缓走出房门。
朱雀悄悄抬眸,才见他步伐竟有些不稳,那略略摇晃的身形寂傲无比,心尖轻颤,便想向前扶他一把,却在脚下微动了一点后止住不动,垂于身侧的玉掌紧紧攥起颤抖着。
她不能啊!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儿……上官冥焰缓缓走到庭院中间,停住脚步,背对着几人,淡淡说了一句话:本王没事,辛苦你们了。
寥寥几语竟让那几个七尺昂藏,风里来火里去都不曾眨过眼的铮铮男子红了眼眶,更让一双冰然美眸悄悄落下欣慰且心酸的晶泪。
上官冥焰望着明蓝的天空静了静,落目时见项总管步履匆匆的踏过莲池上的石桥,快步来到他的跟前。
启禀王爷,大门外来了一个人,想要见王爷,属下请他到客厅等待,他却执意不肯,只说有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送出就走。
上官冥焰剑眉微拢了一下,抬步向王府大门走去,项总管及四卫心有疑虑,担心主子安危,亦快步跟在其后。
青石路长,烈日当空,大魁站在平泽王府大门口的台阶外不住的往里张望,憨直的脸上早已汗渍一片,却并不打算站到那琉璃檐下去遮遮阳。
门口那两名侍卫许是实在看不下去,向他招呼道:喂,这大热天的,你到门口来避避阳吧。
大魁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炙阳,又瞄了两眼琉璃檐下的阴凉,想了想便慢慢的移了过去,待到门口,憨厚的脸庞上挂着感激的笑容冲两侍卫一直道谢:谢谢,谢谢啊。
刚道完谢,偏首便见一抹峻傲的身影缓缓朝他走来,身后随有另外五道挺拔的身影,待那身影近前,大魁看着那双如冰雪冷寂的眸子,尽管衣衫湿乱却不减凌厉傲然的气势,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上官冥焰上下扫了那老实人一眼,淡淡道:是你一定要见本王?大魁吞了一口口水,鼓足勇气磕磕巴巴的回道:是,是……是我。
小,小人……小人是柳河村的猎户周大魁,受,受人之托送,送一封信给,给平泽王爷。
总算说完的大魁忙拉开上衣衣襟,小心翼翼的取出万分小心保存的一块油布,打开油布,露出一封信,胡乱的将那块油布塞回衣襟,他将信递到那个冷傲的人面前:就是,就是这封,小人怕汗水浸湿了,所以就,就包起来了。
上官冥焰伸手刚想接过那封信,身后的朱雀猛的向前一步站到他身旁,急声:王爷不可!让属下来。
眼前这自称猎户的人虽看来憨直淳朴,却来路不明,形迹可疑,她不能让他涉险。
朱雀伸手去拿那封信,却接了空,大魁将那封信紧紧贴护在胸口,亦涨红着脸急道:不能给你!要,要亲手交给平泽王爷。
晴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他,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平泽王爷,他虽有些憨,却也听得出这封信很重要,就像他刚送出去的那两封信一样,他答应了晴姑娘,就一定要亲手将信交给平泽王爷。
你!朱雀一恼,便想向前拿下大魁。
朱雀!一声冷喝定住欲抢的动作,上官冥焰以眼神逼退了不甘心的朱雀,向微微惊恐的大魁伸出手:拿来。
大魁疑惑的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另外几人,将信送到冲他伸来的大掌上,而后朴实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憨笑,他抹了抹额上的汗,道:信送到了,那我走了。
不等眼前人回答,大魁转身便走,四卫一急,抬脚便想扣住他,却被一记冷眼僵住了动作。
上官冥焰抬眸看了看那抹憨厚的背影,慢慢打开信封,信纸抽出的一瞬突然有一样东西滑落,他反射性的伸手一接,落眸一视,脸色陡然惊变。
捉住他!四卫一惊,身形倏的一下直奔那抹快要消失的身影,却在此时,平泽王府大门正冲的青石长街两头传来同一声喧哗,只见长街南侧一抹张狂紫衣领着数名护卫急切奔来,长街北侧一道翩然白衣亦随护劲装仆役匆匆而至,数十条人影一齐逼向犹自懵懂的大魁。
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