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流风翻身下马。
望着眼前这一大片整齐的田野,神色不明的立了好一会儿,你说,这便是她要的?岳行文含笑点点头。
二人便不再言语,将马在路旁拴了,并肩向里面走去。
沿着青砖路缓缓而行,与之相连的便是当时东西分界的茅草小路改造成的宽敞大道,笔直的从南通到北,路的尽头是淇河岸上已泛着绿意的灌木丛。
张贵与李大郎用过早饭,一如即往的前去庄子里监工,虽然稻田的事已告一段落,可畜牧场的事儿,对,畜牧场,这是小姐的叫法,他听习惯了,便也跟着叫上了。
可是畜牧场的事儿还有一大堆,苜蓿种子刚刚撒下,也是正需要照顾的时候。
两人赶着车行至庄子入口,一见那两匹大黑马,登时愣住。
再一扫远处庄子大道上立的一白一青两道人影,张贵登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几乎一路小跑儿的向那二人而去。
岳行文转身望向来人,张贵上气不接下气儿的跑到这二人跟前儿,略微平了一下气,笑着道公子怎么来了?岳行文轻笑,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
说着,转头扫视一眼,这里你管得甚好。
张贵笑着道:都是按小姐说的做的,小的可不懂这些。
这边胡流风一直在左顾右盼,张贵便又笑着说道:公子与胡公子即是来了,要不随小的四处走走看看?岳行文轻笑点点头。
胡流风指着远处的小湖泊问道:那个是原本就有的?张贵连忙上前,回胡公子,那个是小姐特意交待让现挖的蓄水池子,一是防着淇河水位低,到时浇不上水;二是怕佃民们到时因浇水的事儿起争端。
两个水池挖了之后,再用阶断截流的办法把水面抬高,将淇河水引入其中。
到了用水时,只需将四面的口子开了,便能自流引流到田间,浇起水来省时省力。
小姐还说,这两个蓄水池中可以养鱼虾蟹,还可以种些莲藕,现在莲子和鱼苗都已经下进去了……这里的产出许是不会比种粮少呢。
说着一边引着这二人向里走,一面介绍,现在走到跟前儿,便能看见鱼苗在水里游动了……胡流风摆着风流倜傥模样。
迈着才子路,一步三摇,莲是何等圣洁高雅的物件儿,怎么到了她这里,便成了赚钱的俗物呢?岳行文轻笑着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可见过花园里不种花,只种菜的?胡流风啊呀一声,作恍然大悟状,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
你说这苏二小姐当真是官宦之家出身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祖上世代为农呢。
岳行文因着他无心的话,微微一愣,随即指着前面的果树园子,去那边瞧瞧。
张贵连忙领着二人,顺着田间平整的泥土路向东面而去。
一边走一边介绍果树园子的情形。
胡岳二人走到果园子边站定,三月初三,正是桃花杏儿开得正盛的时侯。
虽然那果树因不好移栽而被断去不少枝丫,虽然这东家买西家收来的果树有大有小,不甚整齐,但这一切都不能影响这片果树园子带给岳行文的震撼,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只有张贵一人可以倚仗。
她便将这荒地整治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
穿过果树园子,向东面行,岳行文又是一愣,面前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舍房。
张贵讲解道:这是畜牧场,小姐是这么叫的。
最北面的是牛舍,约有五十间,再往南略矮的是羊舍,约有一百二十间,这边是鸡鸭舍,和猪舍,各有一百五十间左右。
最南边那几间青砖房是帮工们的住处……又指了指脚下这块空地,这是小姐预留的苜蓿地,苜蓿种子已撒下了,是专门用来饲养这些牲畜的。
她懂得这么多?!猛然胡流风似是不经意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苏二小姐当真是出生于官宦之家么……倒像是祖上世代为农的。
岳行文有一刹那的失神。
张贵见岳公子怔立不语,以为是被小姐摆弄的这些惊着了,便也住了嘴。
岳行文回头轻笑,怎么不说了?张贵笑着指向最东面,旁的也没什么了。
前面便是小姐前些日叫我们在淇河里下的围网子,这么两头一截,这淇河便成了咱们自家的养鱼场了……说着领着岳行文与胡流风二人穿过舍房的小路向东面而去。
立在河岸边,一看之下,胡流风哈哈大笑起来,这苏二小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点子,她也能想得出来?岳行文含笑看向那宽宽的河面之中,两端各有两三道宽大细密的鱼网,河面之上波光粼粼,淇河水静静的拍打着两岸将那围网带着动微微的左右漂动。
张贵也笑了。
小姐的奇思妙想就是多。
前些日子还说,等禾苗长高了,便可以放些半大的鱼苗进去,说是这叫稻田养鱼,立体种植。
哦岳行文颇有兴趣的转过头,稻田里也可以养鱼?张贵笑道:小姐说,理论上是可以的,成与不成试试才知道。
不过,小的听过小姐这话无数次,每都是准成的。
想这稻田养鱼肯定也是成的。
你这些新鲜的词儿也是你们小姐说的?岳行文挑眉问道。
张贵又笑着点点头,是,小姐发明的这些词,不但新奇,而且形象得很。
岳行文点点头,看来那丫头还有不少的事儿瞒着他呢。
是不是应该找她问一问呢。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往回转。
边行边道:我此次前来你也知道所为何事。
与外人只说我与胡公子体察民情至此。
张贵一连的点头,公子放心,我知道该如何说。
岳行文又问,方才路过的庄子是哪家的?张贵回道:是沈府的庄子。
岳行文朝着胡流风一挑眉,我们即顶了体察的名,去看看如何?胡流风不在意的一笑,你是带头之人,你说了算。
岳行文一面走一面道:沈府。
长丰县第一大地主,沈府的三公子沈墨非,现任沈府的当家人,与平西侯府小侯爷李谔交情甚厚……拿下了沈府,这方田便成功了一半。
胡流风又是不在意的一笑,我只当你会先从软柿子下手,先将那些边边角角的处理干净,再来啃这块难啃的骨头呢。
岳行文轻笑一声,微叹,不管是先易后难,还是先难后易。
有一群人都逃不过。
胡流风眼睛转了几转,你是说长丰县衙的人?岳行文点点头,已之不律,何以律人?胡流风桃花眼一转,本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一时犯了浑,跟着你来这里趟这趟浑水?他二人皆出自官宦之家,拿长丰县衙的人先开刀,一时倒真有些同类自残之感。
然而这事儿却又非如此办不可,否则何以服众?这不是该不该如此做,愿不愿如此做的问题,而是必须这么做。
张贵将两人送出庄子,目送这二人离开,便自去忙活。
胡流风与岳行文二人骑马缓行,行至沈府的庄子前,岳行文勒马而立,胡流风也停了马,回头道:你真要去看看?岳行文摇摇头,打马前行,走罢,先不去也罢。
不知今日出来这一遭能否表明你我的立场。
胡流风晃头晃脑的道,要表明的也是你的立场,本公子没立场。
说完便打马狂奔,马蹄扬起一阵阵尘土,将岳行文笼罩其中,胡流风得意畅快的大笑透过阵阵尘雾传了过来,岳行文眉头一挑,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两人顺着城东门拐到城南门,找了间小店用了午饭,又出了南城门,向西而去,原本计划从城北门回转,却没想被淇河阻了去路,便在河滩上坐了半晌,晒晒太阳,顺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至到日头偏西。
才由城西门入城,直奔驿站。
被朱县令派去的两名衙役一见这二人,连忙迎了上去,二位大人你们可回来了!胡岳二人相对视,还真让他们猜对了呢。
但找他们的却为是何是朱起云?不过没过多久,这疑问便被匆匆赶来的朱起云解开了。
朱县令将贴子往桌上一放,劝道:二位大人,这平西侯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胡流风抬手在朱起云肩上一拍,笑道:朱大人请放心,我与岳兄不过是闲来无事,临时起意去游玩一番,谁知事情居然这样巧,昨儿我们可在驿站呆了一天,也不见平西侯府的半个人影呢。
朱县令被他这一通歪理驳的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你们才是个九品的官儿,初到长丰理应先去拜会平西侯府,说不定侯府昨儿不见你们前去拜会,才下了今日的贴子。
可是他也知道这里面的深浅道理一时也说不清楚,许是双方各有各的打算罢。
便道:贴子我是送到了,到时二位大人一定要去,莫要本官为难。
这朱起云虽说被逼不得已站了他们的这一边儿,但也不能在这等事儿上落平西侯府的脸面。
直到岳行文点头,给了准话,他这才略有放心的去了。
胡流风在他身后郁闷得直翻白眼,本公子的话就那么听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