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剩女难淑 > 第四卷:小日子 第107章 永远不是结局

第四卷:小日子 第107章 永远不是结局

2025-04-01 14:40:33

相比较欧青英和欧信舍兄弟,欧信风则是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必中无疑。

天天地以西京名才子的身份,春风得意地到处去赶诗社,吟诗作对,饮酒听曲儿,忙得脚不沾地。

童氏十天半月的才偶尔能见着他一面,她和他现在见面根本说不上几句和气话,每次不是吵就是闹。

童氏总觉得薛氏母子不怀好意,每每总要提醒欧信风小心,不要与欧信漾走在一起,专心读书。

这日她好不容易堵住欧信风,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歇,欧信风却是不耐:我有手有脚有脑子,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清楚。

我自己能挣功名,又没钱财给他们图,他们要害我,能害着我么?可是他带你去那些地方见些乌七八糟的人做些乱七八糟的事……童氏想起儿子身上那股脂粉味和酒味,担心不得了。

欧信风怒道:你听谁乱嚼舌根子呢?我去什么地方了?见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我去的都是正经地方,见的都是正经读书人,做的可是谈学问的事,不知道不要乱说!嗳,我可是为你好。

你莫要日日地往外跑,还是专心读你的书,这要是考不上,也好图以后……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了你不成?呸呸呸,谁家的亲娘诅咒自己的儿子考不中呢?欧信风一脸嫌弃地一甩袖子又去了。

童氏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却没有任何法子。

没多久放了榜,欧信舍兄弟不出意料地成了第一、二名。

欧青英和欧信风却是名落孙山。

欧青英虽然难过,但想着自己实在不行,最起码还有个琛儿可以依靠,也就放宽了心,也把心思重点放到教养儿子身上去。

欧信风就不同了,他当初话说得太满,招摇得过分,被多少人嫉恨。

此刻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人人讥笑的对象,引得他连门也不敢出,老实了许多,日日蜷在家里,小心翼翼地看着薛氏的脸色。

薛氏却是笑眯眯地什么也不说,还给他二两银子让他出去散散心。

那欧信康和欧信矩两兄弟就不同了,日日地到欧信风跟前埋汰他,讽刺他,恶心他,说他马屎外面光,内里一包糠,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逼得他在家呆不住,正好有人上门来寻欧信漾,欧信漾不在,薛氏便推他出去待客。

见了才知是欧信漾最初带他认识的一位马公子,那人死活将他拖出去吃酒散心,安慰他:你这么好的文采,只是运气不好,考官眼瞎了,等下一次吧,必然得中……云云。

席间他遇上从前就认识的一个姐儿,那姐儿风情万种,善解人意,只把那好听的柔软话一句一句来安慰他,听得他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只等下一次再展雄风。

那姐儿是他从前就是识得的,只是从前他看不上这些烟花女子,虽然觉得俏,却是摸上一摸都不敢。

如今见了这姐儿的行事,反而觉得有点红颜知己,相见恨晚的意思在里面。

那姐儿是风月丛中的老手,惯会勾人,先是引得他上了床,失了童身,随即一来二去上了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姐儿说是不要他的钱,是图他人好,偏又在他面前哭诉说老鸨为着他的事,说挡了财路,总是打她,还把手臂上自家用铜板刮上的乌痕假装青痕给他瞧。

欧信风赌咒发誓要想法子赎她出去,偏他又没钱,便去向欧信漾借钱。

欧信漾很生气地劝他,这种烟花女子,玩玩可以,怎么能较真抬回家呢?欧家家门从来没进过这种不清白的女子,又说自己没钱,钱都在薛氏手里掌着。

欧信风哪里敢去找薛氏?这家里,四房是被他彻底得罪光了的,他不敢去找欧青谨。

老宅那边,他更不敢去,算来算去,只有一个欧青英还和他说得上几句话,可这事却也开不得口。

欧信风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童氏,被童氏臭骂了一顿,说她一文钱也无,逼他和那姐儿断了。

没法子,他只好躲着那姐儿藏在家里重拾丢了很久的书本。

谁知那马公子竟然找上门来,替他带来一个信,说是那姐儿有了身孕,是他的种。

要是他再不去见她,她就碰死到他家门前!欧信风逼得无法,只好去见那姐儿,那姐儿抓住他就不放,骂他负心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嚷嚷着要一尸两命,死在欧家老宅门前。

欧信风哪里见识过这个?吓得一迭声地问那姐儿要怎么办才好?那姐儿一口咬定要他帮她赎身,赎身之后,就算是不管她母子她也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否则便没完没了。

欧信风最后拿着那姐儿给的两股金簪下了赌场,旗开得胜,从此不可收拾,先前还知道到点回家。

持续了一两个月之后,赌瘾渐深,慢慢的,家也不回,赢了钱就去那姐儿那里喝酒睡觉耍子,那姐儿啥药都敢喂他,又把小姐妹介绍给他认识,引着他不分日夜地颠鸾倒凤,赌钱喝酒,忘了日月。

这一次,他连着十多天没有回家,等到东窗事发,欧青原、欧青谨、欧信漾带着人寻遍西京城大大小小私窠子,赌场,秦楼楚馆找到他时,他正脸嘴青白地坐在赌场里,衣冠不整地和一群臭汗冲天,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眼睛也不眨地,疯狂地喊着:大!大!大!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带回去没多久,又被发现有了花柳病,欧二老爷被气得半死,把他绑入祠堂,又是鞭子又是罚跪的,折腾了几天几夜,又关了他许久养病,到底也教不回来。

书呆子一旦开了窍,可比什么都疯狂。

为了不让欧信风再出去给欧家丢脸,毁了欧家子弟的声望和前途,欧二老爷只好决定把欧信风无限期地关起来。

童氏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病倒了,从此再没爬起来。

到此,欧信漾才算是满意地笑了。

他终于为他的母亲和他三兄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夏瑞熙心里虽然明白这些事,但她管不上,也不想管。

她的心思都被欧青谨、达儿、宝儿三个给占全了。

庄子里的事有已经成亲并搬过去住的花老虎和王周氏打理,不管是蔬果田地鱼塘,花老虎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要她操半点心。

铺子里的杂事有长寿管着,大事有欧青谨做主拍板操心,她只需要管管大帐,管管家就行,反正小日子是过得滋滋润润。

良儿年龄也不小了,长寿想娶她。

欧青谨和夏瑞熙商量,夏瑞熙便去问良儿的意思,良儿应了。

夏瑞熙便在冬天为他们办了婚事,良儿却不肯离开她,仍旧留在她房里做了管事妈妈,只求将来孩子不要入奴籍,请欧青谨抬举就行。

要说夏瑞熙最近有什么要操心的,就是夏瑞蓓的婚事。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夏家的孝期早就满了,却也不见阿恪来。

有关他的消息偶尔传来,都是说他又立了功,击退来犯的敌国军队的。

达儿开蒙那日,家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时,门口突然来了十四五个骑马的壮汉,当头那个铁塔一样的正是阿恪。

夏瑞熙去寻夏瑞蓓:是特意为你来的。

他把历年的军功攒起来,皇上要赏他,他什么都没要,只换了皇上一句话,他想娶你做正室,不离不弃,就是问你肯不肯?如果你愿意,他不住西京城,带你去边疆住。

他万里迢迢地回来一趟不容易,好歹你认真给他个话。

她觉得阿恪能辛苦这么多年,只为了能帮夏瑞蓓谋得这样的一个体面,应该是真的把夏瑞蓓放在心里的。

夏瑞蓓手里的茶碗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之后才幽幽说了一句:我不能生孩子。

夏瑞熙松了口气,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生孩子这个问题。

这便好说,他说大不了抱养一个。

他想见你,记得有什么好好说清楚。

夏瑞蓓如临大敌,求了夏夫人陪她,一本正经地隔着屏风见了阿恪,两人从早上说到晚上掌灯时分,直到夏夫人熬不住了,才作罢。

夏瑞蓓同意先定亲,等一年后阿恪如果还是不改初衷,才又来迎她。

欧青谨听说,牙都笑酸了。

两个最不守规矩的人,如今要见面谈婚事,还弄个屏风在中间隔着,都是弄给谁看呢?但不得不承认,夏瑞蓓确实稳重多了。

第二年,夏瑞蓓嫁给了阿恪,跟着他去了西疆,那里的日子虽然苦,但民风朴实,想来她的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同年,夏瑞熙的温泉庄子被修葺一新。

整整一年的功夫,欧青谨都缠着她不许往庄子里跑,入冬后,在冬天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欧青谨终于带着她和孩子们去了庄子。

赶了一天的路,安排达儿和宝儿睡下之后已经夜深,欧青谨牵着夏瑞熙的手往庄子后园走去。

远远地夏瑞熙就闻到梅花的幽香,跨过高高的围墙正中的那道小拱门,她看见了一片怒放的梅花,都是绿萼!女人骨子里都是浪漫的,心爱的男人愿意给自己送花种花,永远都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

这样大,这么多的梅花树,竟然全都给他移栽活了,也不知他花了多大的心思,什么时候就是开始准备的?夏瑞熙看着欧青谨,浮起一个灿烂到极致的微笑。

你可千万别感动得哭啊。

欧青谨得意地笑着,牵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

一间精巧的小木屋,正中,是汉白玉石砌成,热气腾腾的一池温泉,四周是磨成防滑石面的青灰色花岗石地板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地毯尽头是一张可容两个人的锦榻,整整齐齐地铺放着被褥巾帕,换洗衣物。

我问过了,今晚应该会下雪。

欧青谨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夏瑞熙看着天棚上的那十二块由木格镶嵌起来的半透明琉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欧青谨念叨着:想了很多法子,只能做到这么大,太重了,再多就撑不住,怕塌。

还有就是烧出来的琉璃实在太小片,透明度也不强,没有其他办法,你将就了吧。

等会儿下了雪,好歹你也可以听听雪落在上面的感觉。

夏天的时候,也能看见朦胧的一弯月。

要不然,夏天咱们把它换成纱,你看怎么样?听不见夏瑞熙的回答,他回头一瞧,夏瑞熙仰着头,眼里含着两大颗眼泪,动也不敢动,只怕一动那眼泪就会掉下来。

不由失笑,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眼睛上舔了两下:傻丫头,哭什么?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想看你笑的。

夏瑞熙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欧青谨的手解开了她的衣带:累了一天了,咱们泡泡……明年再生个孩子……番外木斐之前世——梧桐雨深秋时节,午夜十二点,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斜靠在夜未央夜总会的门柱上,沉默而疲惫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看到有寻欢买醉出来的客人,他就淡淡地瞟一眼,看看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的白衬衣看上去已经有点皱,皮鞋仍然光可鉴人,年轻瘦削的脸上,浓黑的眉毛紧紧皱着,一双微微有些凹的眼睛黑得看不到情绪。

一只烟抽完,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随手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就算了事,而是认真地将烟蒂按灭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八点从公司结束会议出来,从九点钟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等,一直没有进食,空空如也的胃已经痉挛到麻木。

但他不敢走开,只怕一走开他等的人就会离开。

他一站就站到了凌晨两点,直到夜总会打烊,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一群穿着很潮的年轻人酒气冲天,嬉笑着,打打闹闹地从里面走出来,他才看到了那个他要找的身影。

他往前一步,拦住了一个穿黑色吊带短裙,头发剪得几乎贴着头皮,画着烟熏妆,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抬头望了他一眼,嗤笑着:原来是我们家的卫道士和老黄牛。

怎么敢来找我了?就不怕我丢了你的脸?说着却紧张地瞪着眼威胁他。

小桐,小雨要见你。

你跟我回去吧。

他好脾气地望着围上来的小年轻人笑笑:我找我妹。

一个男孩子劝走其他人:走啦,小桐他哥。

小桐冷哼一声,仰起头走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男子的眼眸暗了暗,随即跟上。

车厢不大,两个人的腿都很长,就显得有些拥挤,小桐扇了扇鼻子:难闻死了,又抽了多少烟?也不怕得肺癌。

其实她身上的味道更难闻,香水味、烟味和酒味在密闭空间里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难闻的味道,并且已经浸透了她的发肤衣角。

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最近好吗?小桐翻了个白眼:死不了。

你呢?男子的眼神穿过出租车窗,飘过暗沉沉的城市,轻轻一笑:我也死不了。

等了我多长时间?你不觉得丢脸了?小桐斜着眼睛看他。

男子没有看她,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同胞手足。

我不管做了什么,都只是为了你好。

小桐沉默下来,良久才说:你这样活着你不累吗?男子没有回答。

出租车在一座老式洋楼前停下来,铁艺雕花大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欧巴桑,看见下车的两人,惊喜地抱住脸:大少,你真的把二少找回来了?哎呦,二少,你总算是回来了。

小桐看了竖起耳朵的出租车司机一眼,脸一下沉下来:胖胖姨!你不欢迎我回来,我立刻就走。

说完作势要走。

胖胖姨吃了一惊,立刻改口:小,小,小姐。

出租车司机还不走,小桐越发生气,跺了跺脚,转过去对着那司机很凶地吼:你怎么还不走?守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出租车司机嗤了一声:神经病!不男不女的家伙。

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说什么?小桐的眼泪立刻晕了浓浓的眼妆,左寻右寻,找不到可以扔出去的砖头酒瓶之类的,就把手里巨大的提包扔了出去,却只砸到一个冒着尾气的车屁股。

不要丢脸。

男子扯住他往里拖:你既然都已经决定了,敢穿成这个样子,又何必在乎其他人怎么说?胖胖姨忙在他们身后把大门关上。

小桐哭着挣扎:你以为你当着我朋友的面喊我一声妹,就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我不稀罕!男子最后一丝好脾气被磨光,冷笑:那好,二少爷,以后我当着你朋友的面喊你弟弟,你满意了?小桐收了眼泪:放开我!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来也来了,我干脆就和你们把话说清楚好了。

二哥……客厅门口,站着一个只穿了件白色睡袍,趿着拖鞋,披散着头发,十五六岁,脸色苍白的女孩。

小桐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轻轻摸摸她的头:小雨,怎么起来了?身体好些了?小雨望着他柔柔一笑:二哥,你不要和大哥吵。

他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很晚,周末都不能休息一下。

你别怪他去找你,是因为我想你了,他才特意去找你的。

二楼上走下一个穿着大红丝绸睡衣,丰满妖娆的中年妇女,晃了晃手里的半杯红酒,醉眼朦胧:小梧,你去把这个死人妖找回来做什么?我们张家的脸都给他一个人丢干净了。

被称为小梧的年轻男子抱臂皱眉看着她:你可不可以少喝点酒?才酒醒,又要喝?中年妇女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无辜:我睡不着。

小桐的脸抽搐了两下,脸上露出豁出一切的决心:我不但像人妖,而且我决定彻底做一个人妖。

明天,我就去做变性手术!你们要是觉得我丢了张家的脸,可以不认我。

客厅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小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显得越发苍白,小梧则是烦躁地抓了头发一把。

中年妇女尖叫一声,把手里的酒杯朝小桐的脸扔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疯了?你敢?酒杯砸在小桐的额头,杯子里的红酒四溅,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去,滑过脸颊,肩头,一滴,一滴,在米黄色的纯羊毛地毯上留下血一样的痕迹,小桐不避不让,只是轻蔑地看着中年妇女:酒疯子,你看看你,醉生梦死,该你承担的责任你承担了什么?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不敢?我为什么不敢?你生了我但你没有养我,你没有权利对我指手画脚!中年妇女不敢置信地指着小桐:你再说一遍?小桐僵直了背,挺起了胸,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怕什么?张太太,我说你是个酒疯子,只管生不管养,我们三兄妹有你这样一个妈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是醉醺醺的,包括去开家长会,你丢够了我们的脸,出够了我们的丑!如果不是你乱吃药,小雨会是现在这样?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喝得人事不省,大哥会是这样?张太太扑过去搧他的耳光:就算我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他们两个,你呢?是我让你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的?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我就安生了!小桐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在他的脸上狂搧。

小梧大吼一声:够了!都住手!张太太涂着血红蔻丹的手指指向他:你住嘴!你也要来气我?我还不如早点跟了你爸爸去呢。

说着哭了起来,转身却又倒了一杯白兰地,一扬脖子就全灌了下去,跌跌撞撞地歪倒在沙发里,望着墙上的一张遗像发呆。

小桐冷笑了一声:你最好喝死了,永远都不要活过来。

说完转身就走。

任由小雨在他身后大喊,他头也不回,从此杳无音信。

小梧闭了闭眼,回身对站在一旁发呆的小雨笑了笑:小雨,天气有点凉,你先去睡好不好?明天你还要去医院呢。

小雨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大哥,你送我进去。

是不是我做了这个手术,以后我就可以上体育课,可以爬山逛街了?是呀。

他叹了口气,扶着小雨孱弱的肩头,带她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发呆的张太太,胖胖姨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扶起张太太:太太,我送你上楼去睡,啊?到了张太太那间散发着死气的华丽房间,张太太才上了床,突然大吐特吐起来。

胖胖姨忙冲进卫生间,取了盆子抹布等东西去打扫卫生。

等她忙活完,走到一楼,只见小梧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拿着一副塔罗牌,蹙紧了眉头,不停地洗牌,切牌,专注而孤寂,宽宽的肩膀几乎看不到肉,只看得见一副大大的骨架。

大少,我给你下碗面?胖胖姨心头一酸,轻声询问。

他才26岁,就要承担起这么重的担子,一家老小,谁也不能帮他,还总拖累他,难为他不计较。

小梧摇了摇头:胖胖姨,我不饿,你去睡吧。

年龄大了,注意休息,小心血压。

胖胖姨走到他身边坐下:大少,明天要送小雨去医院,公司里的事也忙,你还是早点去睡吧。

小梧笑笑:我睡不着。

我害怕,胖胖姨,你说小雨的心脏手术能成功吗?胖胖姨擦了擦眼睛:肯定能成功的。

我想也是。

小梧继续洗牌,切牌。

胖胖姨又坐了一会,到底撑不住,便去睡了。

等她睡了,小梧走到院子里,靠在那棵已经掉完了叶子的梧桐树下,又抽起了烟。

半个月后,小雨死在了手术台上。

张太太难得的没有喝醉,不停地捶打着小梧瘦削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让小雨做的什么鬼手术,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你就是巴不得把你弟弟妹妹都弄死,都赶走,好没有人和你争财产……我的小雨啊,妈妈对不起你。

深夜里,高速公路上空荡荡的,小梧把车开到了两百码,前方的黑暗像一个张着巨嘴的妖怪,他越开越快,带着惬意和憧憬冲进了那片黑暗。

这样的生活,但愿永远也不要再来一回。

番外木斐之今生——青蛙王子干爹,干爹。

胖嘟嘟的粉白小团子摇摆着身子朝木斐扑过来,眼见小团子的脚前方就有一块石子,他连忙扔了一粒花生米将那块石子打开,从而避免了一场摔跤事故。

干爹……小团子扑到他怀里,伸出两只小胖手抱住他的腰,不忘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疼爱地摸摸小团子的头顶:达儿今天又做错什么事了啊?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家伙每次做错了事,铁定是要来寻他作保的。

达儿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叽里咕噜转了转,仰头天真地望着他笑:干爹,达儿今天很乖,根本没做错事。

木斐笑了笑,用筷子从酒杯里蘸了一点酒递给达儿:小馋虫,又馋酒了?悄悄儿地抿一点罢,不要让你娘看见。

达儿笑着正要张口,突然打了个冷噤:干爹,我娘厉害着呢,她说她是透视眼,能看清我肚子里装的什么。

木斐失笑,一本正经地问他:那她都看清你肚子里装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达儿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第一次,我拉肚子,她不让我吃樱桃,我背着她偷偷吃了几颗,结果她一看见我就知道了。

第二次,她不让我吃卤牛肉,我也偷偷吃了,还是被她一眼就看穿了。

第三次,我背着她在你这里吃了酒,明明才一小点,可还是被她看穿了。

木斐想起这小家伙屙屎不擦屁股,总被夏瑞熙抓住的事,忍不住狂笑了。

有心要告诉他,他吃樱桃被抓是因为他的衣襟上有樱桃籽儿;吃卤牛肉被抓是因为嘴角有辣椒没擦净,还有卤牛肉的味道很明显;喝酒被抓也是因为酒味太浓。

话到嘴边,又想到,小孩子对母亲有点敬畏总是好的,又把话咽了下去。

达儿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知道是笑自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爬到他膝上,笑着扯扯他的衣角:干爹……我想上街玩儿,你带我去好不好?晚上我给你捶腿揉脚,好不好?我娘出门了,她不会骂你的。

好。

木斐放下酒杯,将达儿抱起,转身往外走。

达儿揪着他的衣领,凑过去闻了闻,夸张地搧搧,臭死了,干爹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啊?要出门你也不换身干净衣服?一大股酒味和汗味,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个酒鬼。

木斐停下脚步,瞅着达儿:我昨天才换的衣服,真的就有这么臭?要我带你出门你还挑三拣四?达儿皱着小脸:我是疼你。

就算你把靠近的人熏跑三尺远,我也不怕,反正你是我干爹嘛。

闻惯了也就不觉得了。

木斐抓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真的有这么臭?达儿怪模怪样地皱着鼻子:不臭,不臭,真的一点都不臭。

他越说不臭,木斐越觉得好像是真的有那么一点臭:我还是去换一身吧。

省得丢了你的面子。

遂抱着达儿回了房间。

达儿刚下地,就迈着小短腿殷勤地去翻他的衣箱:干爹,达儿寻衣服给你换呀。

木斐往躺椅上一倒,提起茶壶往嘴里倒茶:你去,你去。

达儿翻了一歇,不高兴地撅起嘴:怎么你尽放些破衣服在箱子里?你有没有新衣服?没有让我娘请裁缝来做几件,从我的压岁银里扣。

你这些旧衣服就留着给我干弟弟做尿布好了。

咳!木斐险些没被茶水给呛着:你干弟弟在哪里呢?你就给他准备尿布了?这孩子不会是看见夏瑞熙给即将出生的第三个孩子准备尿布,也想跟着学学吧?达儿索性扔下手里的衣服跑过来,抓住木斐直晃悠:干爹,你给我生个干弟弟好不好?宝儿一天总爱粘着娘亲,娘亲肚子里又有小弟弟,爹爹又忙,小黄屎住在庄子里,都没人陪我玩。

我一个人怎么生?那干弟弟是那么好生的?木斐哭笑不得。

达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那干弟弟要怎样才好生?你告诉达儿,达儿能做的一定帮你做。

木斐无奈地看着他,给他生干弟弟的事,他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达儿的眼珠转了转:我知道了,要干娘才能生干弟弟,是不是?我为什么没有干娘?我什么时候才有干娘?呃……木斐头痛地扶着额头,这小东西,一天到晚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他要是认真和这小东西解释吧,这小东西就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来,他只好转移话题:你还要不要上街?再不走天就黑了。

达儿小孩子天性,立刻忘记了干弟弟和干娘的问题,催木斐:那你快换衣服。

不换衣服不是丢我的脸,而是丢你的脸。

又挑三拣四了半歇,指挥着木斐穿上了他认为最好的一套宝蓝色茧绸长衫,又逼着他重新梳了头,插了那只最好的玉簪。

达儿这孩子耳濡目染了欧青谨的一些习惯,刚懂事开始,穿衣戴帽就有自己的喜好,不喜欢的坚决不要,特别爱漂亮,从小都骚包得很。

除了触及到原则上的问题,木斐一般都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自然是顺着他。

一大一小出了文渊街,上了西京城最繁华的长青街,达儿看见什么的都想要,不一会儿,他手里已经攥满了面人、糖葫芦、风车,又指挥着木斐往街旁最热闹的一个摊子去。

木斐抱着他挤了进去,才知道是吹糖人的摊子,那糖人正吹着一只鼓囊囊的青蛙,达儿一眼就看上了,指着嚷嚷道:我要这个。

木斐却知道,这青蛙形状的糖人平时是没什么人要的,恐怕是别人现场定做的。

果然一个绿衫子,白皮肤大眼睛的少女操着外地口音笑道:小弟弟,这可是我定做的,你若是想要就只能等下一个了。

达儿侧过头好奇地打量了少女两眼,把手里的风车、面人、糖葫芦一股脑地递给少女:这位小姨,我把这个给你,你把这青蛙让给我好不好?再等一会儿不好么?那少女不接他的东西,轻声笑起来:干什么喊我小姨?喊我姐姐不好么?我现在就想要,等不及了。

达儿固执地摇头:喊你小姨是因为我小姨漂亮,你也漂亮。

一句话说得那少女心花怒放,心甘情愿便把那青蛙让给了他,转脸看见了木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小孩子真聪明。

达儿大声道:我干爹更聪明。

木斐笑着弹了弹达儿的脸蛋:这么大声做什么?小孩子首先要学会等待。

又对少女笑道:真是对不住,孩子被惯坏了,我们等下一个,您先请。

他今日打扮得周正,加上气度从容,自有一种成年男性的魅力。

少女被他这一笑,笑得脸色微红,低着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急。

既然小孩子喜欢,就让给他好了。

达儿惯会察言观色,木斐只一弹他的脸,他便知道木斐是在警告他,便委屈地抱着一双小手,眨巴着眼睛,对绿衣少女道:小姨,我不是那么急,您先请。

那少女见他玉雪可爱,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分外活泼灵秀,特别是那明明委屈却偏又佯作大方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逗着他玩:小弟弟,你告诉小姨,别的小孩都喜欢猴、金鱼、小鹿,你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这青蛙?达儿歪着脑袋道:那小姨告诉达儿,您为什么会喜欢青蛙呢?你是公主吗?那少女愣住,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达儿自顾自地说:我干爹给我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个王子被坏蛋变成了青蛙,青蛙王子得到了公主的喜欢,才又重新变成人。

所以我想,您喜欢青蛙,肯定是公主。

小小的孩童嘴里就挂着喜欢不喜欢的,真是……少女的脸虽然羞得通红,她却无法讨厌面前的这一大一小。

她局促地搓着衣角:我不是公主。

我要这个,是因为我小时候家里穷,没玩的,我爹爹就捉了青蛙给我玩。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但我爹爹却没了,我想他,再也没人给我捉青蛙玩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达儿同情地看着她,抓住木斐的衣襟道:干爹,你不是厉害着吗?你去捉青蛙给这个小姨好不好?不等木斐回答,他已经郑重对少女作出承诺:小姨,我们去捉青蛙,你去不去?少女犹豫很久,她虽然觉得面前这两人很亲切,像是好人,但他们始终是陌生人。

木斐低声对达儿道:达儿,这位姐姐有事,我们不要耽搁她了好不好?达儿失望地道:这样啊。

转脸却看见了一张车从旁驶过,大声喊道:娘!我在这里。

你要不要吹糖人?我送你。

马车停下,夏瑞熙打起车帘,眼波流转,瞧见了少女,高兴地笑起来:咿呀,雪兰,听说你来啦,我就去看你,你们掌柜的说你出了门,可巧竟然遇上了。

快上来!又对着达儿点了点手指,让你在家描红,你却撺掇你干爹出来,你给我记着。

达儿蔫蔫地低下头,抱着木斐的脖子轻声道:我爹骂我娘是母老虎,果然就是的。

木斐轻笑出声:乱讲!这边良儿已经下车去扶雪兰上车,达儿跟着爬上了车,讨好地望着雪兰笑:小姨,和我们一起去捉青蛙么。

捉什么青蛙?夏瑞熙奇道。

雪兰红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夏瑞熙便拍了板:那就去吧!雪兰犹豫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你方便么?夏瑞熙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坐在车里看你们玩。

达儿和绿衣少女蹲在池塘边,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

木斐问夏瑞熙:这是什么人?怎么从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道:南边来的,专做茶叶生意的。

你莫看她年纪小,实际上是张娃娃脸,已经有二十岁了,跑生意少说也有十年的光景,能干着呢。

又记情,又大方,又聪明,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子,我瞧得起她的为人,想和她把生意做长,今日听说她来了,就特意去见她。

木斐道:知道她不错,刚才看出来了。

很是大方和气。

那边达儿大声喊道:干爹,您快来啊!夏瑞熙笑了笑,达儿很喜欢她啊。

嗯。

木斐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良儿轻轻触触夏瑞熙,飘了个眼色。

夏瑞熙点点头,这雪兰,可是她精心才请来的,这次必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