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厌恶地侧头躲开赵明韬的手,垂下眼睛:好。
见她退步,赵明韬不动声色地放开达儿的手,态度和蔼地说:孩子长得挺像你的,不是听说很爱笑么?为何今天都不肯笑一笑?夏瑞熙道:他和王爷不熟!赵明韬淡淡地说:不要紧,以后慢慢就熟了。
以后?夏瑞熙大怒,冷冷地直视着赵明韬,赵明韬亦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她。
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必要再装。
说起来,这还是自夏瑞蓓出嫁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夏瑞熙不再是从前那个青涩莽撞的少女,她青春年少,又多了几分成熟,比从前更美丽,更迷人。
看着夏瑞熙眼里的厌恶和冷意,赵明韬的喉头有些发紧,她怎么能把从前忘得一干二净呢?夏瑞蓓见这二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有些紧张地咳嗽了一声:二姐,今天风有些大。
要不然,先让良儿把达儿抱进屋里去,咱们姐妹二人聊聊,好不好?我……达儿留在这里,对夏瑞熙很不妙。
赵明韬打断她的话:我们一起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
他转过身对着达儿讨好的笑:好孩子,要不要让姨父抱你过去?达儿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对着夏瑞熙伸出手,嘴里发出讨好的啊,啊的声音,他要母亲抱。
夏瑞熙忙把他接过去贴在怀里,亲了他的脑门一下:好孩子。
赵明韬见夏家姐妹二人都没有跟着他过去的迹象,不满意地看了夏瑞蓓一眼,对夏瑞熙说: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好像有人找青谨有事,他可能暂时没时间进来。
夏瑞熙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这是在通知她,欧青谨已经被他带来的人缠住了,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夏瑞蓓拉拉夏瑞熙的袖口,声音苦涩:过去坐坐吧。
她说不清自己对夏瑞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小的时候,她嫉妒夏瑞熙比她受庞,大了,她眼红夏瑞熙比她幸福。
嫁了个丈夫吧,虽然她不爱这个丈夫,但这个丈夫心里却也是惦记着夏瑞熙的。
不得不说,她的人生和夏瑞熙比起来很失败。
她觉得她好像应该很讨厌夏瑞熙才对,可是从始至终,对她最宽容,最理解的也是夏瑞熙。
每当她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最想见,最想依靠的也是夏瑞熙。
真是一种古怪的感情。
夏瑞蓓看着赵明韬赤裸的,毫不掩饰的,对夏瑞熙的那种渴求的目光,再看看达儿,摸摸自己的肚子,是时候了,留不住了。
小小的八角亭子,周围开满了重瓣的朱红色扶桑花,衬着夏瑞熙玉白色的衣裙,越发映得她乌发雪肤。
赵明韬突然有种从不曾有过的冲动——采下那朵最娇艳的扶桑花,插在她的鬓角。
蓓蓓,那边有个鱼池,里面养有许多绵鲤,小孩子最喜欢,你为什么不和芳儿、良儿抱着达儿过去瞧瞧呢?他一准喜欢。
赵明韬拉下一枝扶桑花,认真地说。
夏瑞蓓为难地看了夏瑞熙一眼,无声地问她怎么办?夏瑞熙微叹了口气,没有表示反对,因为反对无效。
那个鱼池其实就在附近,站在亭子里,刚好可以看见。
同样的,站在鱼池那边,这个亭子也在视线范围内。
让夏瑞蓓、芳儿和良儿在附近,应该是赵明韬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他既然愿意这样,可能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而已,并不会对她怎样。
夏瑞蓓大气都不敢出,让良儿从夏瑞熙怀里接过达儿,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鱼池边。
赵明韬的手指轻柔地触摸着扶桑花柔嫩娇美的花瓣和长长的花心,轻轻说:扶桑产南方,乃木槿别种。
其枝柯柔弱,叶深绿,微涩如桑。
其花有红黄白三色,红者尤贵,呼为朱槿。
我说错没有?世间有百媚千娇,他只爱朱槿一种。
夏瑞熙敷衍地应了一声:王爷风雅得很。
我是粗人一个,不知道这许多。
他不会就是单纯的想和她谈论天气花木吧?知道你不知道,所以告诉你。
说起来,蓓蓓除了骑术远不及你以外,她其他的各项才艺都远比你精通。
赵明韬轻轻一笑,放弃了想为她插花的念头。
他猛地一弹,扶桑花枝犹如翩飞的惊鸿,猛地弹向空中,又坠了下来,摇曳不已。
夏瑞熙忍不住说:王爷说得对,蓓蓓本来就是个不错的女子。
说到骑术,我已经忘了怎样骑马了。
连骑马也忘了?赵明韬皱起眉头,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怅然。
从前,她最骄傲的,就是那一身精湛的骑术。
是,我现在一靠近马,就会忍不住地害怕。
夏瑞熙意有所指。
你的性子变了很多。
看着面前波澜不惊,斯文大方的小妇人,赵明韬很怀念从前那个明丽飞扬,不懂掩饰情绪的少女。
那时候,他只需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像现在,她总是口是心非。
人都是会变的。
我现在为人妻,为人母,自然会改变。
夏瑞熙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神态自若,仿佛就是熟人间最普通的聊天。
赵明韬垂下眼沉默片刻,突然换了欢快的情绪:这样的你比从前更讨人喜欢了。
王爷过奖。
我只希望人家不讨厌我就行了,却没奢望过别人都要喜欢我。
夏瑞熙微微一笑,赵明韬从她微翘的唇角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影子,他忍不住跨前一步,伸出手熙熙……夏瑞熙强作镇定地后退一步,故作惊讶地左右张望:王爷是叫我吗?我已经嫁人了,这样叫,呵呵,不太合礼。
赵明韬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逝的惊慌,顿住了脚步:你坠马的事情,还有万佛寺的那次,对不起。
没关系,我忘了。
夏瑞熙真的很害怕他靠近。
忘了?忘了就好。
夏瑞蓓一直紧盯着亭子里的动静,见赵明韬一步一步向夏瑞熙逼近,夏瑞熙退到无路可退,咬了咬牙,在达儿的屁股上掐了一把,达儿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哭了呢,我去看看。
夏瑞熙忙利落地挤出去,赵明韬从后面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暗哑地说:我很后悔,我无数次想挽回,却发现,再也走不回从前。
有他那样挽回的吗?或者是说,因为发现再不能挽回,所以索性不停地使坏,放耗子屎去搅坏人家的一锅纯汤?夏瑞熙猛地甩手,甩不开,他的手犹如铁钳,捏得她手腕生疼,和欧青谨握着她时的那种温柔完全不一样。
夏瑞蓓见了,又狠着心在达儿屁股上掐了一把,达儿哭得撕心裂肺。
芳儿和良儿紧张地用身子挡住赵明韬的视线。
夏瑞熙又急又怒:放开我,你没听见孩子哭了吗? 赵明韬的气息呼到她耳边:你很疼这个孩子是不是?他是你们的心肝宝贝是不是?夏瑞熙缩紧了瞳孔:是!所以如果谁敢伤害他,我一定要报仇。
除非我死了,否则不死不休!她不是威胁,她就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所以他还能在你怀里撒娇。
赵明韬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松开她的手。
夏瑞熙疾步奔到达儿身边,抱过达儿,温柔地哄着。
达儿抱着母亲的脖子,伤心地把小脸埋在她肩头上哭,不一会儿就把夏瑞熙薄薄的夏衣浸湿了。
是不是肚子疼啊?怎么突然就哭了,哄也哄不好?夏瑞蓓一边高声问给赵明韬听,一边抱歉的轻声说:我想不到其他法子……夏瑞熙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得去寻他外公看看。
夏瑞熙看着赵明韬:王爷,对不住,孩子哭得厉害,我得赶紧去寻他外公看看。
不等赵明韬回答,她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赵明韬挥挥手,放她离去。
夏瑞蓓目送夏瑞熙的身影离开院门,收拾了心情,走到赵明韬身边,乖巧地说:王爷,要不然咱们回去吧?赵明韬突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眯起眼睛: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姐妹情深的人。
夏瑞蓓直直的看着他:妾身听不懂您的话。
赵明韬放开她:这是最后一次。
大踏步地往外走:你如果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先走了。
芳儿轻声问夏瑞蓓:夫人,奴婢扶您坐一会吧?夏瑞蓓疲惫地摇头:不必了,香也上过了,纸钱也烧过了,我又不能为她服丧,我们回去吧。
夏瑞熙抱着达儿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欧青谨脸色惨白地急匆忙跑过来。
她顿时觉得全身一软,几乎要站不住,良儿忙托着她的肘部。
达儿原本已经收住了声,眼里还有泪花,把小手放在嘴里吮吸着,一看见欧青谨,委屈的瘪嘴又要开哭,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欧青谨激动地冲了过来,搂住夏瑞熙的肩头,一迭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他的眼里全是害怕,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粗心大意,才害得她们受了惊吓。
夏瑞熙靠在他身上,轻拍着达儿的背:没什么,被他小姨掐了两把小屁股。
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他只是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废话。
欧青谨眼里闪过一道杀意:狗贼!难怪得衙门里突然派人来找他,木斐会被人缠住。
赵明韬出了夏家,骑上马,在李铖等几个近身侍卫的簇拥下,在洒满初夏阳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王爷。
李铖轻轻喊了他一声。
赵明韬抬头,只见几个戎装女子簇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旁边一座府邸中走出来——正是容氏。
她神采飞扬,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他停住马,抬起头来看向那座府邸的匾额,将军府。
他冷笑了一声,我们回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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