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挑挑眉:怎么了?我的东西不好么?夏瑞蓓撒娇地靠上去:娘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可那是你的,不是她的,怎么能替代。
站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肯原谅你二姐的无心之过了?这事,本来就是你先不对,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心胸宽广,你忘了?夏瑞蓓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到此,她心中已是认定夏夫人特别偏心了。
强笑道:是,娘,您教训得极是,女儿知错了。
站起身走到妆盒前随手拿了一只镶嵌红宝石的金簪,我就拿这个吧。
夏夫人看见她选的那只金簪,摇摇头:你年龄尚幼,过几年才戴得,不如选件珍珠的吧?探手取了一只镶珠宝钗,你看这只,是我少女时候戴的,上面的珍珠是你祖外婆戴过的。
夏瑞蓓见那颗珍珠晶莹圆润,有她的拇指头般大小,心里满意了,高兴地接过珠钗,又伸手去拿那张大红的庚帖:这是今日来给二姐提亲的人么?是哪家呀?夏夫人伸手按住庚帖:还没定。
小孩子打听这些做什么?夏瑞蓓对着她福了福,撇撇嘴往外走,我不是小孩子了。
您不说,我也知道。
是欧家四少吧?我二姐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气,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一个个都是不让我省心的。
丽娘劝道:夫人,三小姐冰雪聪明,过两年大些,就懂事了。
夏夫人道:她就是太聪明了些。
又是个不能容人的,将来怕有的是苦头吃。
真儿笑着进来道:夫人,老爷亲去接了少爷下学,现在已到二门外了。
夏夫人一听儿子来了,高兴地吩咐摆饭。
她第四胎才生了个儿子夏瑞昸,如今才十岁,五岁便送到了族学里进学,聪明伶俐,书读得极好,嘴巴又甜,极得一家人的宠爱。
也多亏了这个儿子的出世,夏夫人才顶住夏老夫人要给夏老爷纳妾的压力。
却说夏老爷牵了儿子的手刚走到二门,就看见夏瑞熙披了件大红羽缎,镶白狐皮的披风站在廊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脸的委屈。
便让小厮带了夏瑞昸先进去,他自去问夏瑞熙有什么事情。
夏瑞熙牵着夏老爷的衣角,未曾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夏老爷听了事情经过,笑笑: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和你母亲商量。
先去吃饭。
夏瑞熙一看他的模样,眼见得也是赞成这门亲事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些什么菜她都不知道,低着头一门心思地想她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夏老爷夫妇改变主意。
夏家奉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除了偶尔有筷子碰着杯勺的声音外,连咀嚼声也不闻半点。
婉儿站在夏瑞熙身后给她布菜,见夏瑞蓓趁夏老爷夫妇不注意时,一眼一眼地瞅夏瑞熙,忙悄悄拉了拉夏瑞熙,夏瑞熙这才抬起眼看了看夏瑞蓓,低下头不吭气。
夏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夏瑞蓓忙垂下眼,专心吃饭。
吃完饭,夏瑞熙在门口堵住夏瑞蓓,从怀里掏出几件精美的首饰递给她:我不小心撕破了你的衣服,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些是我最好的首饰,你选一样吧,不要生我气了。
夏瑞蓓叉着手道:我要你那串东珠手串,别的一概免谈。
那手串是爹爹的一片心意,我不能给你。
既然夏夫人不许她把手串给别人,她就不能给。
夏瑞蓓冷笑:既然如此,又何必来假惺惺地做好人?我是不会忘记你对我做的事情的。
甩袖走了。
婉儿道:小姐,您何必呢?本来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错,如今反而成了您的错了。
夏瑞熙道:她年龄小,我不让着她怎么办呢?心里却想着,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父母亲情,就不该再让夏老爷夫妇多操心。
夏瑞蓓这里,她无论如何也是应该主动把关系搞好一点的,至于效果如何,那却不是她的事情,她只需要把姿态摆正就行。
丽娘从阴影里走出来,微笑道:二小姐,天凉,您不回屋么?丽娘,我有事要见父母。
屋里传来夏老爷的声音:进来。
夏夫人低声说:让她来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迟早都,不如早点让她死了这条心。
夏瑞熙把这些话都听进了耳里,仍然进了屋,先给二人奉了茶,跪下去低声说:父母亲的养育之恩女儿铭记在心,但女儿不能答应这桩婚事,请父母亲恕罪。
夏老爷肃容道:你就是跪死了,这件事情我也由不得你!我先前就是太由着你胡闹,才会让你险些送了命。
你苏醒那日开始,我就发誓,今后再不由着你胡闹。
夏夫人道:我就想不通了,欧四少哪里不好?你就这样不待见他?简直莫名其妙!夏瑞熙垂着眼道:他是极好的,但不是女儿的良配。
啪地一声,夏老爷砸了茶杯,指着她气道:他不是,谁才是?难道你还记着那个人!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性命险些送在他手上?他才不是你的良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是看着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对不允许你嫁给那个人!老爷!你胡说什么?夏夫人忙拦住夏老爷,一叠声地喊:丽娘,婉儿,还不把二小姐带回去?那个人是哪个?夏瑞熙莫名其妙。
夏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爹糊涂了呢。
快回去,这事改天再说。
夏瑞熙抬头看向夏老爷,却见他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对着她摆摆手,疲惫地说:你下去。
夏瑞熙回了雪梨小筑,屏退其他人,单留婉儿一人。
婉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留你一个?婉儿眼睛转了转,笑道:奴婢不知,请小姐吩咐。
夏瑞熙冷笑: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刚才我爹爹说的那个人是谁?婉儿脸色一变,低头道:奴婢不知,请小姐恕罪。
夏瑞熙围着她转了一圈,阴狠地说:你当真不知?我看,是我病了这许久,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我的手段了?老实话,她也不知道原来的夏二小姐到底有些什么手段,到底有没有对付过婉儿,婉儿到底有多害怕二小姐。
不过婉儿这丫头贼精,要想挖出有用的情报来,她少不得要演一回恶人。
想到这里,她断喝一声:我给你半柱香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哪里用得着半柱香时间,婉儿双腿一软已经跪了下去:小姐,老爷和夫人再三交代不许再提以前的事的。
如果婉儿说了,会被家法打死的。
您饶了我吧?婉儿,你起来。
只有我们俩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夏瑞熙笑得极像狼外婆,我现在决心听父母亲的话,再也不让他们操心了。
我也不是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应该知道自己的从前,才好决定以后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你说是不是?婉儿低着头不说话,脑子里飞速计算说与不说的利弊。
夏瑞熙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心头烦躁起来:你到底说不说?婉儿膝行到她面前把背脊露给她:小姐,您打吧。
打死奴婢也不能说,这都是为了您好。
她寻思着,二小姐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现在当家的可是老爷和夫人。
若是二小姐从她这里知道了这事,闹将起来,老爷和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那时候,谁也护不住她,她只怕马上就会送了命。
拼着被二小姐打一顿,还能得到夫人的怜悯,所以,她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说。
夏瑞熙见婉儿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这丫头算过了,是铁了心不肯跟她说了。
当下也不再勉强,冷笑: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不过,我警告你,你的心中没有我,将来也不要想我的心中有你。
婉儿掉下两颗眼泪来,哭道:您将来就知道奴婢都是为了您好,现在小姐若是真要把奴婢看作这样的人,奴婢也无话可说。
夏瑞熙叹口气:算了,你起来。
我错怪你了,你累了一天,去歇着吧,我这里不要你服侍了。
纯儿,良儿,打热水来!婉儿还想再说几句,见夏瑞熙的眼睛已经转到了,只得福了一福,退出门去。
走到廊下,正好遇上纯儿和良儿一人提了铜壶,一人抬了铜盆过来。
二人见着她了,忙给她行礼问好,婉儿盯着二人细看了一回。
两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年龄,俱生的眉清目秀,良儿倒也罢了,一派的娇憨天真,头发也有些毛茸茸地,梳不整齐。
纯儿却是露出些稳重大方的神态来了,她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杏色褂子,里面罩了件夏瑞熙赏的淡绿色兔皮袄子,头上只簪了一只磨得发亮的铜簪,但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清清秀秀的,很是可人,想必再过几年肯定是个清秀佳人,心里不由一阵发酸。
连带着看向纯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起来。
纯儿被她的目光炙烤得一缩,随即低下头乖乖立在一旁:婉姐。
婉儿冷哼一声:好好伺候小姐,不要有什么差错,否则我禀了夫人将你们撵出院子去。
良儿吓了一跳,眼泪汪在眼眶里,低声央求:婉儿姐,我们会很小心的。
婉儿扯起嘴角:良儿,你们乖乖的听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言毕扬长而去,纯儿拉拉良儿,低声说:走吧。
夏瑞熙坐在妆台前,等纯儿给她取首饰,听见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响声,皱皱眉头,看向两个丫头。
纯儿是一本正经,良儿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糕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