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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祸起

2025-04-01 14:31:46

清闲的日子总是不多,一早上忙碌着给各宫的娘娘送去皇上赏赐的贡品,估摸着皇上是时候下朝回朝阳殿批阅折子了,便回西小阁准备着皇上和接见大臣的茶水和点心。

正泡好了茶,小语进了来,低声道:姑娘今日一切留心,皇上下朝了。

她不再说什么,只端了茶点出去,我端着茶随她身后步入了朝阳正殿。

入目处,从大皇子到九皇子,领侍卫内大臣,翰林院掌院林大学士等重臣全都跪在地上,每个人的神情都不轻松。

满屋子人,却连一声呼吸都听不见。

皇上背对着我们,只看着背影,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语冲我微微一点头,我方撞着胆子,轻轻将茶杯放于桌上。

皇上猛然端起茶杯朝陆离身上砸去,我霎时呆住,只觉得小语忙把我拉到后边,一同跪倒在地。

只觉得那猛然一跪怕是要震碎了骨头。

陆离不闪避,上好的一碗临安龙井就这么洒了一身。

咣当一声脆响,茶杯碎落在地,压抑沉寂之中这一声重重击在人心上,声声都是天子之怒。

我俯头跪在地上,心里琢磨着那碗茶有多烫。

对于眼前的景象,却无半点头绪,只知道皇上对陆离恩宠有加,就连储位也总是认定了陆离,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皇上冷冷地道:朕早已有旨‘诸皇子中如有勾结容氏余孽,即国之叛贼,法不容,理不容,情更难容。

你们至今流窜的二哥就是恶例’,你倒好,以结查容党的名义和老八在淮南都干了什么好事?称病不理案的是你,给朕装糊涂说几个流民不至于兴师动众的是老八,好啊好,你们这手足还真是齐心合力啊。

朕上次问你老八都在淮南做了什么,你说了什么?陆离依然淡淡回道:儿子上回说八弟在淮南专心理案。

皇上盯向陆离。

恨恨地说。

朕……今日再问你一遍。

陆离扬了头。

那一瞬间。

我们两人地目光恰恰碰到了一起。

而我看不出他地意图。

只见他重重磕了头。

儿子还是这句话。

皇上猛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可真是沆瀣一气!眼里还有朕吗?这一回不仅仅是茶碗了。

满桌子地奏折尽数掷到陆离身前。

朕一贯纵容你都纵到了你用胡话欺蒙朕了?四爷跪着靠前,一面磕头一面道,皇父,七弟向来明理,万不会做出欺瞒之事,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误会?皇帝冷冷笑了笑,陆珉,你折子里是怎么跟朕说的。

话音刚落,五爷便起身走到人前,再一掀袍子,端端正正跪下,面色肃然,目光如水。

我看着五爷,心中冷下一片,林大学士的势力向来不可小视,有这样的舅舅,五皇子也许并非表面所见的敦厚,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看到的都是他柔情善存的一面,渐渐忽略了他是太子之位的第二有力人选,并非因为皇上对林贵妃的宠爱和林家的势力,而是五哥也的确是那块材料。

这次的暗中捅刀,那么也真正说明了他的手段,他的隐狠。

儿臣在淮南的家臣曾经托儿臣密奏皇上——这时殿外已经有人闯了进来,五爷下意识止了回禀。

皇上脸色更沉,冲着来者怒道,不是叫你跪在外面吗?谁准你闯进来?来人几步上前,跪倒在皇上脚下,一脸苍白,皇父,你莫要难为七哥,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七哥并不知情。

勾结余孽叛党的人是我。

陆离唤了一声:八弟!陆修恍若未闻,坚持道:儿子在淮南放了几个淮南王旧党,也曾经密会那些所谓的叛党贼子。

这一切不关七哥的事。

皇父不忠不孝的儿子只我一个而已,儿子就自己招了吧,无需牵累他人。

五哥偏头看了眼陆修道:八弟说的我不明白了,怎么就能说是毫无关联,没有老七手中的通印,那些人岂是你说放就放的?老七和你亲近我们兄弟间都是明白的,怎么就不能说你的意思不是老七的意思呢?我猛然盯向五哥,只觉得他这番话的确够份量。

老五,你还嫌不够乱吗?公是公,私是私,当着皇上的面,你这是什么意思?四爷终于忍不住,公开皇上冷冷看着一个个的儿子,不知该怒该伤。

陆修看了一眼身后,道,四哥五哥,错都在弟弟,你们勿要因为我伤了和气。

说罢回身对着皇上一磕头道:儿子这么做自有儿子的私心,儿子自始至终认为容家无辜,而容家也确实无辜。

皇上震怒,随手要抄起手中的东西向陆修砸去,只是手边已没有可扔的东西。

陆修纹丝不动的立着,眼神里有悲愤。

混帐,朕定的案子可有你评定的资格?!皇上是彻底的歇斯底里了。

陆修竟然冷冷一笑,倘若这个中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内情当年也不会那么草草定案,更不会株连那么多无辜,之所以草率,是皇父的不安。

我倒想问问皇父,那第一手的证据——那份与辽国勾结的文书至今何在?!早在二十一年,容氏大狱之灾兴起时就已经烧了,假的就是假的,终究会露出破绽,皇父比任何人更清楚这其中的玄虚,才迫不及待毁了它,勤政殿的那把火也是因此而来吧。

住口——皇上一声令下,陆修不再语。

我的内心集聚着什么似乎马上要涌动出来,我用力咬唇,让痛意逐渐模糊意识。

把他拖下去,关在佛堂,不许点炉子,不许进水进食,让他跪着想想他都说了什么,想不通就永远别出来。

皇上阖上双目,精疲力竭道。

陆修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掏出白色的绸缎,猛然将白绸展开,三十米的长卷上赫然写着鲜红的八个大字容氏无辜,淮南冤屈皇上只看了一眼,便猛得转了身子。

陆修深色黯然道,这是儿子在淮南时,当地百姓咬破手指合写的长卷,就挂在城门上,淮南王叛变连鄙俗百姓都不信,可是贤明的皇父却一口咬定,这只能说明,并非君主昏聩,而是君主寡恩,并非君主冤屈了容家,而是君主铁了心要灭了劳苦功高的权臣。

皇父,您一直是我认为最贤德圣明的帝王,可是现在,儿子对您的痛心绝不比您对我的失望要少……皇父我们都错了,您错不该让我随同七哥去插手淮南的事,而儿子,错生在帝王之家。

陆修向皇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那并不是向皇上,而是向着白卷上的血红大字,磕罢,长身立起,随侍卫而出,自始至终未再瞧任何人一眼。

皇上目注着陆修离去,深情复杂而又茫然,此刻是失望还是痛心?他也不知道了吧。

只淡淡的一声吩咐道:跪安吧!说完由常公公服侍着走出正殿。

大殿中陆陆续续有人站起,却没一个吱声。

怕是跪了久了,九爷起身时顿感双膝直不起来,哎呦一声,被四爷一瞪,便不敢再出声。

倒是六爷走上,把九爷半拖半抱了出去。

渐渐走了许多人。

四爷起先还立在一旁,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陆离,见陆离没有要起的意思,方叹了口气,我先出去,跟几个弟兄商量为老八求情的事情。

陆离没有反应,四爷摇了摇头,转身也走了。

我们几个奴婢是最后起来的,小语起身拉了我,我示意她去伺候陆离起来。

小语一努嘴,在我耳边道,我不敢,你也别管了。

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小语叹了口气,我先出去了,在后殿等你。

空荡荡的大殿,这回是真的寂静了。

我走到陆离身旁,蹲在他身旁柔声说:他们都走了,您也回去吧!我等了半晌,他依旧一动未动。

我深吸口气,道:是为皇上跪,还是为自己,为八爷,抑或是那些无辜的性命?!他背一紧,肩头颤了颤,看向我,眼神平定。

倘若都不是,就起吧。

我一叹气,从他身边站了起来,朝着外殿走,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那旨伪证是我听从皇父造的,如今发现……最坦荡的君子是老八,我不过是个为得到那个位子处心积虑的俗人,不过是踩着别人一步步爬上来,踩着……自己的岳父……一颗心似乎要活活溺死在伪证这两个字中。

已不知该哭还是笑。

父亲这两个女婿,一个做伪证,一个栽赃嫁祸,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