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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吾子迟迟归

2025-04-01 14:31:47

跟在陆离身后,一路上不敢说一个字。

他浑身散发T[人千里之外。

我知道自己恼了他,或者说,我险些吓死他。

的确,四爷和姚舒幻不是我该碰的人。

他沉默了一路护送我回宫,自己返身回了朝阳殿。

我抱着被子望向窗外,翻来覆去的辗转了好久终是睡不着,索性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披了衣服站起来,推门出去,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把最后一丝睡意也弄得无影无踪。

走到朝阳殿口,四处望了望,一片漆黑,只有西边的屋子有隐隐的灯火。

他原来也还没睡。

鬼使神差的绕到内殿前,屋里的灯光却突然灭了。

我一惊,忙退后一步躲在墙后,探头出去,见一个小太监打着灯笼迎过来,陆离走出门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已经大步向前走去,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望向我立着的方向。

他身边的灯笼忽明忽暗,他却是动也不动一下。

我从阴影中怯怯的走出来,满脸无辜的看向他,忙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他举着灯笼想要看清我,声音夹杂着不高兴,大晚上不睡觉,四处乱窜,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臣妾是来请皇上恕罪的。

我一板一眼道。

陆离表情僵住,眼中竟是一丝怒意:你诚心气我是不是?恼了圣上,按规矩请罪,怎么偏说是气你。

我抬头看他,依旧满脸无辜,你说,我怎么才能不气你不恼你?我的话,他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甩袖便走,复又折了回来,终是无可奈何一叹,几步走来,伸手把我拉起,攥了我的手在拳中,听似责怪的语气中夹杂些许关心,你何时才让人省心?!没了我,你存着那份心又有何用?我马上转了神色,张口噎他,却在猛然抬头时见他眼圈深陷,心里不禁一软,当下软语道:我错了还不行。

不容易啊。

还能承认自己错了?!陆离脸色稍缓。

却还是冷着声音问:站多久了?也是刚到。

我笑笑。

再怎么说。

你也是我主子。

我还得看你地脸色过日子不是。

把你惹了。

我哪里敢睡稳觉。

陆离看着我。

半晌摇头道:听听你说出地这番话。

明明锋芒毕露。

有恃无恐。

哪有半点把朕当主子地样子。

话语间。

他已拉着我入了朝阳偏殿。

伸手替我脱下外衫。

把我按到暖阁地床边。

这回能睡安稳了?我起身环住他地腰。

你何苦这么累呢?我们都何苦呢。

陆离缓缓说道。

神色中竟有一丝落寞。

那丝落寞让我心中一刺。

他轻轻笑了笑:我只是想着维护这表面地平静。

竟也这么难吗?难,真难!我笑笑,缓缓闭了眼,跟着你走,就一个难!陆离倚在床边伸臂将我拥入怀中,竟是低低的笑了,俯下身子轻声道:怕吗?不知道。

我如实回答。

陆离沉默半晌,眼中寒色一闪:他要是敢动我们的孩子,我说什么也不会保全姚舒幻的孩子,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闻言我身子一陡,他何时同太上皇走到这步田地,我竟不知。

伸手环他的手一紧,我的声音反而静了,要不然就封那个女人的孩子做太子吧,他要的就给他。

想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原来自己终是怕了,更厌了。

早已学会了听之任之,跟人斗,跟命斗,跟天斗,终究还是斗不过自己!太上皇在几日后再次召我入园,刚进内室,我就看见跪在身后脸色极差的陆修。

太上皇脸色极差,侧身于窗前,声音冷峻,听说你有孕了?!我微微行了礼,让您失望了。

他几步走来,迎上我的目光,带了几分笑意,你喜欢跟别人做生意吗?那要看同我拿什么做交易。

我亦带了笑意,迎上去。

我想立姚舒幻的儿子为储。

他的目光须臾不离的落在我眼中。

亏本的买卖我不会做。

我偏了头不去看他,看看你出的价吧。

你会喜欢的。

皇上说着拍了拍手,帘幕后已经有太监领了小孩子过来,陆修的脸色更难看了。

娘亲。

隙儿猛地蹿到我身边,我有些艰难的蹲下身子,搂他在怀里。

天佑二十四年,你生下了一个孩子,似乎是一个被我赐死的孩子。

我喉间一紧,看他的眼神冷下来,你想说什么?!在你眼前,就是天佑二十五年,你生下的儿子。

那些被我沉压多年的痛席卷而来,只得仓惶的摇头,不是,那个孩子死在皇父的静盆里了,他离开我了。

虽然不想他活下来,我还是没能忍心下毒手,所以就在你的眼前,这个你抚养了那么久,生生唤你娘亲的孩子就是他。

你为了他恨了我多年不是吗?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你允我一个安心,我说过这买卖你会喜欢。

我搂着隙儿的手竟僵在空中,不可置信的捧起孩子的脸,隙儿在笑,在我的泪眼中笑……常公公猛然从我怀里把孩子拉走,几乎在同时,屏障被侍从撤下,我的泪眼中又惊现出陆离僵直的身子。

他朝着我走来,竟是满脸的泪水,看着我,发不出声音。

他用力握上我的手腕,竟是出离的痛!被常公公拉着的隙儿竟哭了起来,哭得凄厉。

太上皇紧闭双目不去看我们,他背过身去,我看得出他体内的排山倒海。

陆离攥着我的手腕竟然直直跪了下去,话音就环绕在耳边,我却听不清了。

我会立姚舒幻的儿子为储。

他说了,终是说了。

太上皇点了点头,常公公方才送了腕子,隙儿哭着跑了出来,跌在了地上,陆离一顿,我忙冲向那小小的人影,我抱着他,激动到惟有泪流再无言语。

陆离缓缓走上前来,从我怀中轻轻抱起隙儿,他看着他,深深看尽了眼中。

那一刻,方觉人世间的一切浮华都落在身后,自己握着的便是人间至宝,无人能夺!陆离二十七岁的寿辰办得隆重。

邻国陆陆续续派了使者祝贺,本是死气沉沉的宫中又有了生。

和陆离坐在殿上为使臣设宴款待。

殿下一片片华衣T+手揽着睿儿漫不经心的陪笑。

兰嫔坐在陆离的右手边,不时地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这个异族美人果真是有让人愉悦的本领。

母后——睿儿拉拉我,我向他凑了凑。

母后,祯皇兄何时同我们一起上课?陆祯这些日子一直被陆离关了禁闭,连我都不能见上一眼。

我有些埋怨地看了眼陆离,回过神来,安慰着睿儿,你哥哥身子不适,要等过了这些日子。

睿儿嘟起了小嘴,上次还说要给我念左传的。

等回了屋,母后念给你。

说完了话,只觉得身子不爽,却又说不上哪里难受,腹上痛了一阵,算算还有十来日才到日子。

流觞看出了我的不适,凑过来问我。

陆离也转了目光看向我,一只手扶上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想退到内殿歇一会。

我平静的说。

他忙点了头,招呼了人伺候我退下。

我由流觞搀着站起身来,流觞叫了一声,我不解的望向她,只见她紧紧盯着我刚刚起身的软位,这才发现那上面竟湿漉漉,腿间一阵湿热流过,我这才反应过来。

陆离此时已站在我身旁,一只手用力的握了握,他紧张的皱着眉,呼吸急促着。

我微微一笑,怎么办,这孩子似乎急着要出来。

陆离定定的望着我,别动。

他话音刚落,我只觉身子一轻,被他横抱了起来,我能想象他抱着大腹便便的我在众人的侧目下走下大殿,丝毫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一道上除了急切的召太医,便是匆忙看我的情况,反而我一路上要不停的安慰着他,别急,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别总看我,看着点路好不?我看着满屋子的手忙脚乱,反而意识不到自己体内的疼痛了,只看着女人们中间只陆离一个大男人守在中间极为不雅观。

皇上,您快出去,这血房您不能进。

收生嬷嬷不停地催促。

陆离双手揽着我虚脱的半个身子,对于嬷嬷的催促置若罔闻。

干脆把自己的一只手放我唇边,任我痛到极点就去咬。

很疼吗?他额上亮亮的,似乎比我汗还多。

废话,要不你生个试试。

我哭笑不得的望着他。

好,回来你倒是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

他半开着玩笑,想帮我少在意一点疼痛。

我倒是想笑,没有力气,只是喘着气。

流觞在一旁翻着白眼,:皇上,您怎么着娘娘也是照样疼,您瞅瞅这屋子的嬷嬷,见了您都不敢说不敢动了,还怎么帮娘娘?!我赶紧动动被他握着的手说:听见没,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生执儿时不就这么守着你……每次都不让我省心,这一次绝对不能失去意识知道吗?他还一个劲儿的念叨,听到我耳中突然觉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

嬷嬷走过来推我肚子,撕裂般的剧痛,我一时忍不住下意识叫出了声,慌得他浑身跟着一起颤。

一声喊下去,堵上所有的力气腰下一挺。

一声响亮的啼哭传进我耳朵,我已没了意识,只觉得天昏地暗,距我最近的陆离也化成了白点,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淡,耳边陆离的呼喊和婴孩的哭声越来越弱……口中不知道被塞了不知道多少清苦的草药,我方才被呛醒。

陆离仍攥着我的手守在床头,见我睁了眼,他松了气,吓死我,你就清静了。

我伸手抹去他颊上的那丝凉晶,奇了,你还会掉这玩艺儿。

他哼了一声,也不介意我的打趣,某些人存着心吓我等在这看乐子呢。

我白他一眼,眼睛在床边寻摸着,寻找那抹红色绸缎。

你别急,这会儿外殿一圈人围着看我们的孩子。

他笑笑,转过身去,吩咐着,去,娘娘醒了,把小皇子抱来。

我挣扎着起身,他让我倚着他的半个身子,我从他手上接过孩子,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如假包换。

他淡淡笑着,有着数不清的满足和欣慰,是,我们的儿子。

真真正正的嫡皇子。

我摇头,只要是我的,我不在意嫡庶……这个孩子,陆离赐名涵,景涵。

我又一次从陆离眼中看到那丝久违的欣喜,连带着多年前,执儿出生时,他挂在眼角不曾退去的湿润。

这孩子每次到我怀里,都乖的很,他必是认得我。

他坐在床头,抱着襁褓,纵然早已为人父多年,动作依然笨拙,我料想他至今为止抱过的孩子除了这孩子,便只有执儿,上一次抱着的时候都在颤抖,这一次,平静了许多,却也难掩一脸的兴奋。

胡扯,我儿子还成了神仙了?我嗔笑着,小心翼翼托着襁褓里的小手握了握。

陆离瞪上我一眼,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说我胡扯。

不过我儿子八成是神仙来的。

我忙接了他的话调侃,你是天子,是神仙的儿子。

这会儿又说咱儿子是神仙,你说说,你们俩到底谁是爹啊?你这张嘴,就不知道给儿子积点德。

没有这么开怀了。

流觞端着汤药送到我床边,陆离伸手接了过去,却轻轻一笑。

见我吃药就幸灾乐祸?!我突然想起你嫁进来的时候,给我送来的那碗袪头痛的药汁。

噢?!我努力去想了想,好像隐隐约约有些记忆。

他缓缓吐了气,那是我喝过的最好的汤药。

我加了糖了。

我实话实说。

他摇摇头,轻轻搅动着汤匙,不是……是因为那是你送来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的……所以你拿来的时候,我真的很讶异,再之后就是恍然的欣喜。

我咧咧嘴角,不过是碗汤药。

可是……那也是你让我最恼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