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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01 14:31:41

资源熊出品 ----百万级打包资源提供者 zybear.taobao.com本站所有资源全部转载自互联网!请支持正版,版权归作者所有!【换脸妖姬】丑女变身 作者:冰山出世(一)是夜。

天空乌压压的一片,黑云遮住了圆月,十五的圆月。

时而吹来一阵秋风,夹杂着丁香的味道——林三夫人最喜欢的丁香,紫丁香。

就连她时常用的手绢也绣着这样的花样。

只是林老爷说,丁香太细,带了份女儿家的娇气,还是秋菊好,像君子。

怀了身孕的三夫人最忌讳人家说到女儿家的字眼,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林老爷在天朝中是何样的身份?连皇上也要留他三分情面,更不消她的侍妾。

林府大大小小的女人,哪一个见到他不是笑面迎春的样子?天空的云愈来愈闷,时而还伴随着闪电。

看样子就有一场大雨。

林二夫人淡淡的说到,仿佛在自语。

一旁的李妈妈端了盏茶,轻声道:东厢那边怕是已经生了。

自从大夫人死后,林老爷那唯一的儿子又去云游,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却并不急着在他那十多名侍妾中立正室,大家明里没什么,心里却在暗暗计较,若是谁生了个儿子,自然成了凤凰。

要不咱去瞧瞧?李妈妈年轻时就一直伺候二夫人,自小看着她长大,又随二夫人出嫁。

平日里虽是二夫人二夫人的唤,却也可以抵了半个母亲,凡事总提点着她。

瞧她那肚子圆圆的,多半是个女儿,用不着去凑热闹。

二夫人呷了口茶,眯着眼睛淡淡说到。

李妈妈不欲多说,垂手在一旁侍立着。

轰隆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的宁静,下起了暴雨。

天空隐约有一团紫色的的微光,在雨中看的不甚清晰——是一个女子的身形,她在淡淡的舞着,显得那么忧伤。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寂静终于打破,她在思恋爱人吗?还是别的什么?林老爷瞧的痴了,只觉得这女子的身形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在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觉得焦心。

出世(二)哇——,这样一声新生儿的啼哭,那抹紫色身影也随之消失。

老爷,恭喜老爷,三夫人生了……林老爷惊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连问到:生了?生了什么?还未等他那精明的林管家开口,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了产房。

稳婆手里抱着一团东西,似乎软绵绵的,用红色棉布包着。

口中欢喜的说到:恭喜林老爷,贺喜林老爷,三夫人生的是位千金。

千金吗?林老爷有一瞬的恍神,转眼既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一样的喜欢,那是他最爱的女子生的孩子呵,她也许没有二夫人的端庄稳重,也许没有七夫人的温柔乖张,但她却有着你无法忽略的美丽,一个美丽的女人,足够拥有男人的爱。

何况,她又那样年轻。

这样一个美丽体贴的年轻女子,就算生下的是只狸猫,他也会拍手叫好。

三夫人生的却不是只狸猫,而是一个极黑的女孩。

刚生下的孩子是分不出美丑的,只是这样黑乎乎的,看着便觉得心里烦闷。

长大些就好了,我林莆的女儿,纵然不把她调教的倾国倾城,也必定不能失礼于人。

心里这样想着,便觉得宽心了许多,何况有许多小孩刚生下时有些奇怪丑陋的胎记或特征,过上几日就会渐渐隐去,之后反而比一般的孩子漂亮聪明些。

夫人,你辛苦了!林老爷拉着三夫人的手,眉眼间尽是心疼。

三夫人眼里淌出感动的泪水老爷,咱们的女儿……咱们的女儿很好……可是她……过几日就好了。

万一……夫人不放心,我叫林管家去寻个医术惊奇的郎中吧。

三夫人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沉沉睡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

这么多年来,林老爷在怎么宠她,她也是带着面具做人,现实很残酷,你不圆滑,就注定被淘汰。

出世(三)这圆滑,又是门学问。

做的不好,就像七夫人的乖张,做的好了,就像三夫人这样的体贴。

第二日。

林老爷的兴奋已经减退了许多。

他正在享受他丰富的早餐时,林管家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江湖著名的鬼医,据说他已可称为阎王敌,就算死了的人,只要他愿意接,就能救活,而且他是难得一见的算命高手。

只是他有个怪癖——三不治。

官宦人家不医治;富贵人家不医治;伪君子不医治。

林老爷虽说不得什么伪君子,却是绝对的高官富贵。

是什么打动这位鬼才,让他来为林大小姐看病呢?因为他是林管家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所以他来了。

林老爷顾不得抹嘴,忙迎上前抱拳道:有劳师傅了。

鬼医只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仅仅一眼,问到:病人在哪?这鬼医高高的个儿,留了三瞥羊须,整个人瘦骨伶仃,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感觉。

加之他眼神凌厉,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他见到林大小姐的时候,沉默了半晌,久久不语。

三夫人急了,道:师傅,我女儿如何?你若治好了我女儿的病,要什么赏赐老爷都会给你的。

鬼医哼了一声,道:你当我鬼医是贪你几个钱吗?林管家忙道:鬼兄息怒,夫人一时情急,万望你海涵。

林管家虽说只是林府的一个奴才,却自恃身份,从不与人低声下气,连林老爷也不得不佩服他。

加之他平日治家有方,有条不紊,早已把他当作自己人看了。

此时见他如此温语对鬼医说话,心下又对鬼医生出一份尊重信任,忙接着道:内人不识礼数,师傅莫见怪。

三夫人虽极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开口,若是平日,早叫家奴打断这人的狗腿。

出世(四)我来并非为了生气来的。

这是第一次清楚听见鬼医的声音,他声音又尖又细,神态举止甚是傲慢,不亏是当代鬼才的性子。

话间,他走到书桌旁,提笔开起了方子。

这方子尽是些蜈蚣蛇胆等巨毒药物,别说是个才出生的婴儿,就算是头大象吃了也会被毒死。

林老爷端详了半天,为难道:师傅,这……你若不信我,那就算了。

鬼医说了这句话,竟然缓缓坐下,不慌不忙品起了茶来。

林老爷又气又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爷,死马当活马医,除了鬼医,只怕这……三夫人决定博一博,要赌就赌大的。

鬼医道:你这妇人倒也不算愚顿,说了句聪明话。

林小姐这并非什么胎记,是一种极罕见的病,若我鬼医都不敢开方,那就无人可以救她了。

三夫人又气有急,不知如何反驳他。

林老爷起先以为女儿的黑肌不过是胎记,此时才明白原来是病。

心道:这鬼医虽然无礼,话却不假。

若他治不好女儿,真是无计可施,那将来,不知别人在背后如何笑我。

林管家匆忙拿着药方命人去取药。

三年了。

整整三年,林小姐的病却不见丝毫好转,皮肤仍是那样黝黑,加之她用了三年的药,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不仔细看,就像只小猴子。

鬼医终于在第三年的秋天拂袖而去,留下句林小姐已可活命,至于她的肤疾,恕我无能为力。

这孩子是个怪胎啊,怪胎!自此后,鬼医隐居江湖,不接手任何病人,再也不敢自称是阎王的敌人了。

此后,林家便传出各种各样的说词。

大小姐是个怪胎,是个妖精……她是妲己转世,鬼医曾说如果她的肤疾也好了,就会成为祸害……她出世那天下着大雨,天空还有个妖怪在跳舞呢……幺夫人(一)听说第二日三夫人的紫丁香全谢了…………曾经不知谁说过:如果有一个人说你是杀人凶手,也许你还不是;但如果有一百个人说你是杀人凶手时,连你自己也会怀疑自己是。

林老爷起先还不甚在意,就算鬼医留下的药方里材料多难寻,他也派人尽心寻找。

只是林小姐日久不见好转,谣言也愈阻止愈厉害,渐渐失去了耐心。

三夫人见林老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奴才们也越来越不安分,药也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心中难受,整日哭哭啼啼,林老爷见了更是嫌弃,一月里也见不到他来一次。

冬天就在这样淅沥的雨季中过去了。

林小姐快四岁了。

她连个名字也没有,起先林老爷对三夫人说:咱们的女儿自得想个好名字。

到了后来,林老爷压根就忘了这回事。

林小姐的满月,满周岁,都未宴请过一个客人。

林三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也没空去搭理女儿,逢年过节也没人给她添置件新衣衫,到现在还包着鬼医走的那天那快棉布,时间久了,也分不清什么颜色。

她就连几句最简单的话她也说不全。

春天的一日,府里吹吹打打锣鼓翻天,似乎在操办什么宴会。

红妈妈,府里今天有什么热闹事儿啊?三夫人终于哭累了,好奇的问到。

红妈妈吞吐的不知如何回答,二夫人年前为林老爷寻了个小妾放在自己房里,听说是怀了身子,今天正式进门的。

她向来是个心软的人,不愿看到自己的主子再添烦闷。

红妈妈,连你也敢怠慢了我吗?红妈妈不禁回头,许久没听见三夫人这样说话了,这个样子,隐约还有四年前的影子。

三夫人,今天是老爷纳小妾……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事,老爷钠妾又不是头一遭,你当我会怄气不成?三夫人瞥了一眼红妈妈,徐徐说到。

幺夫人(二)红妈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三夫人适才与这几年完全判过两人,仿佛这几年终日哭泣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她。

三夫人是何样的人物,就在瞬间,她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

自己这样哭又有什么用?自古男子多薄情,你要是等,只怕到了白头也不得垂怜。

只见她急忙起身,翻出自己往年的首饰服装装扮了一番,又从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一件小孩儿的衣服给她女儿穿上。

这还是怀孕八月时她唯一亲手裁缝的,当时,林老爷就坐在她的旁边喂她吃密瓜。

正缝着,肚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不小心失手才剪了那么大。

她又气又急,怪孩子不听话。

林老爷哈哈笑道:也不害臊,跟自己的孩子计较。

剪大了就缝件大些的,等她长大几岁再穿就是了。

水水……水林大小姐忽然开口说话,她似乎穿着一件完整的衣服并不习惯,哇哇的叫水,也不知她真是要喝水,还是想说不舒服。

三夫人本想打她一巴掌,却又耐着性子软言道:女儿乖,跟娘说‘爹爹——’‘爹——’。

原来她是想趁着这讨喜的日子,希望可以出冷宫。

水……水水林小姐似乎并不了解娘亲的意思,一个劲的挥着小手,喊着水,三夫人啪就是一巴掌,对着她屁股打了下去,林小姐也不哭,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三夫人无法,只得让红妈妈为她倒了杯水,不在期盼自己的女儿能讨林老爷什么欢心。

三夫人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直到也挑不出个错处,才抱起林小姐往湖边的亭子走去。

她知道,林老爷一但喝多了,就会去亭子里坐坐,也只有她和林管家知道。

当年她能专宠那么多年,并不只是凭她的美貌,还有她的智慧。

只有你真正了解一个男人才懂得如何去迎合他,如果他每次见到你都是他最想见到的样子,他自然以为你是最好的,甚至会以为你已经真心爱上他了。

幺夫人(三)那么,你想要的就已经得到了——权利,或者富贵。

三夫人抱着女儿在亭子边坐下,等了快两个时辰,渐渐失去耐心,好在女儿也不吵闹。

终于,看到远处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正是林老爷和林管家。

近了。

三夫人慌忙理了理衣衫,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行了个礼,缓缓唤道:老爷……林老爷今日开心及了,二夫人贤惠,为自己寻了个可人儿,如今又怀了身孕,多喝了几盅。

初见三夫人,仿佛有些讶异:萍儿?是你吗?萍儿,初夜那时,他也是这样叫她。

我是萍儿呀。

老爷,你好吗?三夫人微笑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美些。

你怎么会在这……我听见府里今日特别热闹,想来这里没什么人,便带女儿来吹吹风。

若是扰了老爷兴致,我这就走……三夫人说着就站起来,立刻往外走。

萍儿,不是的……初步成功。

老爷,许久没见你了……三夫人扶林老爷在亭子的石椅上坐下,幽幽开口说到。

林老爷痴痴的瞧着她,着迷了。

是啊,许久不见了。

她瘦了,没以前那么丰润,但她的胸还是那么挺,肌肤还是那么白皙。

在这朦胧的月夜下看来自有一番柔美,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又忆起旧日温馨,他不是个狠心的人,难忘记那些旧情。

爹……爹爹……不知从何处发来稚嫩的一声,三夫人有些惊讶的瞧着怀里的女儿,正是她在叫林老爷,三夫人却并不认为是女儿天资聪颖,只当是老天见怜了。

夫人,女儿好了吗?林老爷也难掩心中的喜悦,欢喜问到。

老爷,您在这儿啊?让雪儿好找。

三夫人未开口就有一娇声传来。

原来不知道何时亭外已站了一个年轻女子,珠翠满头,标致的鹅蛋脸上一对凤眼伶俐的转着。

幺夫人(四)雪儿,你怎么跑来了?林老爷收起情绪,忙扶着自己这位大腹便便的新幺夫人坐下,关切问到:累吗?莫乱走啊。

这位幺夫人俨然一副新婚妇人的娇羞幸福模样,柔声道:不累。

转眼才看见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疑惑道:这两位是……林老爷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似乎刚才的柔情只是幻觉。

笑道:这是我的一位夫人,你没见过的。

雪儿忙起身,轻轻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姐姐,妹妹失礼了。

三夫人还了个平礼,仍凭怎么也看不出这位幺夫人是狐媚获宠的人。

林老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女儿是不是好了?虽然林老爷这一年里几乎没去瞧过她们母女,却知道自己这唯一的女儿不会说话不会开口的。

适才听见女儿叫自己爹自是欢喜,只见她穿着黄色的斜扣衣衫,领子袖口处缝了一圈绒绒的动物毛,微风吹来轻轻飘动着,似乎也有一分可爱。

虽然还是那么黝黑,但比去年壮了很多,也许是不在吃那些药的原因吧。

是啊老爷,新来的大夫说女儿日渐好转,虽不见得已经好全,却也快了。

三夫人灵机一动,撒谎说道。

以前,就算她再怎么斗,也不屑撒谎,心里不禁暗自嘲笑。

幺夫人雪儿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闻名的三夫人,听到她说女儿快好了,再也掩饰不住那赤裸裸的厌恶与憎恨。

试问天下又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新婚夜,丈夫在外面跟旧情人叙话?幺夫人忽然灵机一动,捂着肚子,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林老爷再也顾不得别的,亲自扶着她问道:雪儿,你没事吧?曾几何时,林老爷也是这样温柔关切的问三夫人:萍儿,你没事吧?萍儿,你还好吧?此时,他却拉着另外一个女人在说同样的话。

青青(一)我肚子痛的紧……我……幺夫人已经语不成声,如果她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太高明了。

快,快传郎中。

林老爷扶着幺夫人匆匆的走了,也许他已经忘了亭子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已经等了他很久。

三夫人神情恍惚,不知怎么回到东厢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红妈妈就来叫三夫人起床:夫人,门外来了只喜鹊,怕是有好事近了。

三夫人懒懒起身:我这废人,还有什么好事?倒是让它吵的我睡不安稳。

并不是她不期盼,只是经过昨夜她已经看透了,认命了——这就是她的命。

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们常常很容易认命。

夫人,大喜了。

刚出门口的红妈妈又一惊一咋的跑回来,三夫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着火了是涨水了?不……不是……是喜事。

红妈妈话也说不完整,好象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要发生。

什么事?三夫人抹掉身上的两滴尘渍,淡淡的说。

适才林管家来了。

听到林管家这个人,就不同了。

他就是林老爷的象征,他如果肯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高兴的。

因为他通常带来的不是喜讯就是赏赐。

林管家来做什么?三夫人有些疑惑,这东厢房还有什么事能亲自劳烦林大管家?他送了许多药材和新衣衫,说是老爷嘱咐送给你和小姐的。

老爷带了什么话么?重要的是这个。

老爷说择日会给咱们东厢翻新,让您没事多带小姐在府多走走,早点好起来。

终于等到了吗?三夫人忽然抱起一旁护椅里的女儿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高兴的欢呼:女儿,娘等到了……你要快点好起来。

林小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受了惊吓,哇一声哭起来。

青青(二)她很少哭的,也许她小小的心里很清楚,自己自小就不是个被人喜欢的人。

又这样过了一月,东厢是翻修了,林老爷却从未踏足过一步,三夫人膨胀的热情,又慢慢冷了下来。

那日,她抱着女儿在花园里无聊的闲逛着。

独自埋着头行走,闷闷的不去看景色,匹自与人撞了满怀才警觉。

老爷,是你。

被撞着的人正是林老爷。

林老爷见她行礼也忘了,心中微微的不悦,板着脸冷冷道:下次小心些,若是撞到雪儿就不好了。

呵,又是雪儿,就算当着她的面,也是那样毫不忌讳。

老爷,给女儿起个名字吧,她已经四岁了……三夫人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随便找了句话塘塞。

林老爷这才忆起自己尚为给这个可怜的女儿取名,若是在普通人家,他还是会疼她的吧?他却不是普通人,他是林莆!林莆怎能有这样丑陋的爱女呢?不经意间看着花圃边的青草淡淡的说:就叫青青吧!三夫人心下感伤,青青,这就是她女儿的名字,他似乎隐忍着嫌恶的神情,仿佛女儿就是花圃旁那几屡青青的杂草,随便就可轻视了去。

林老爷最见不得女人这个样子,仿佛自己欠了她八百吊。

不禁拂袖离去,留下三夫人独自感怀——曾经,他是那样宠她,她只要皱一皱眉头,他就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是她,这个祸害精,这是什么女儿,倒不如掐死她好。

其实是她不知女儿无错,错的是林老爷。

男人在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他已经不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不招他待见。

转眼,青青已经十二岁了,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黝黑,只是身形发育的很好,已经有亭亭玉立的女儿家模样了。

林老爷依旧是不宠三夫人。

因为他的幺夫人已经为他生下了一双雪白肥胖的的龙凤胎。

收徒(一)女儿林雅芙,盼其文雅如出水芙蓉一般。

儿子林宏,盼他有宏才伟略——大展宏图。

如今这对子女已经八岁了,该是请先生的时候了,他要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人中龙凤,女儿也是!自然是除了青青这个女儿。

老爷,先生来了。

在花园等着见少爷和二小姐呢!林管家的声音老远传来。

又是一年春。

花园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青青偷偷跑了出来,娘亲根本就不管她,红妈妈说了句早些回来,别摔了!便放她出来。

她此刻正在偷偷追赶那几只早春的蝴蝶,手里还拿着适才摘来的几朵小黄花。

是谁在那边嘻嘻哈哈?成何体统?一句威严的话虎了她一跳,她立刻收敛脚步,埋着头,眼光瞧着自己的脚尖。

老爷,是大小姐!唔……你怎么会在这?林老爷听了林管家的话似乎颇为诧异,看着几年未见的女儿问她:你娘亲呢?娘亲在屋子里看书。

青青是小心翼翼的答话的,但她的声音极好听,清脆如出谷黄莺,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魅惑。

老爷,先生到了。

林老爷正准备问点什么,却被来人打断了,只见一家丁身后跟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想来就是那位闻名朝野的第一才子。

青青忙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便是刘先生吧?林老爷说着打量起他,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副文弱秀才的骨架,当真是人不可貌像。

林老爷有礼!刘先生随便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说到,不知少爷和小姐几时到?林管家到:已经去请了,就该到了。

正说着,少爷和二小姐就到了。

刘先生打量着眼前的二个孩童,他收弟子有个规矩:愚笨和不漂亮的孩子他都不收。

刘先生道:少爷和小姐样貌清秀,只是不知天资如何?收徒(二)仍凭先生考核。

林老爷自信满满的说道,他向来对自己这一双宝贝很有信心。

刘先生点点头问到:孔子的核心思想为何?二小姐雅芙道:哥哥为长,先请!林老爷眼中不禁露出一丝骄傲,八岁孩儿能这般孝义,绝非凡人。

少爷林宏拱手答道:弟子林宏,拜见师傅!刘先生摆手道:我并未答应收你为徒,须看你的天资而定!孔子其思想以‘仁’核心,以为‘仁’即‘爱人’。

提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论点。

林宏小小年纪,却答的铿锵字圆,神态似个大人。

刘先生又道:适才听小姐尊敬兄长,不知可知孔子可有提倡过此类道义?雅芙道:其提倡‘忠恕’之道,又以为推行‘仁政’应以‘礼’为规范:‘克己复礼为仁’。

刘先生又道:公子,一国之中,理应以君为首,为何孟子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雅芙正欲开口,刘先生却道:小姐不必回答,这乃是治国之道,女子不必明白。

雅芙点点头,退到一边。

林宏正欲回答,突然青青一个箭步冲上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道:先生此言差矣。

众人着急,怕青青得罪于刘先生。

刘先生却不然,饶有兴味打量起这个丑女:哦?何以见得。

青青道:敢问先生,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意思是否是说,人民应放在第一位,国家其次,君在最后?林老爷本欲阻止青青说话,此刻却见她全无适才的怯弱,言之凿凿,刘先生也是一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神情,也不便多说。

青青又道:孟子认为君主应以爱护人民为先,为政者要保障人民权利。

孟子赞同若君主无道,人民有权推翻政权。

刘先生道:那么这又跟女子不治国之道有何关系呢?收徒(三)青青道:人民包括的不仅仅是男子,女子虽多是见识不如男子,但其却是这‘人民’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且‘齐家才可治国’,若无女子,如何‘齐家’?若丈夫出外打仗护国,而女子不明‘治国之道’,一味阻拦,如何能让你们男子安心‘治国’呢?刘先生道:哈哈,你这小女子,见识果然独到,令人对你乃至对所有女子都须刮目相看了。

看来这‘治国’的道理,女子还须得一样明白才是。

青青这一翻话出来,不单是刘先生须得刮目相看,就连林老爷和在旁所有的人都得刮目相看。

林宏倒是无谓,只雅芙见却皱眉微微不悦,想来是从小家教涵养极好,并不表现出来,她问到:父亲,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位?雅芙倒是没见过。

林老爷一直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大女儿体弱多病,不便见客,其实是怕她黝黑的丑样丢了自己的脸面,此时见青青口若悬河,见识独到,对她已是少了分忌讳,又见刘先生对青青极为赞赏,更是暗喜。

林老爷道:这是你们的大姐。

话一出口,雅芙和林宏都是一惊,却也不过瞬间,拜道:见过长姐!青青适才的宏滔伟略不过是一时技痒,她自小在三夫人身旁耳晕目染偷师学来的知识,加之天资聪颖,所以才忍不住卖弄一翻,此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懦弱,怯生生还了一礼。

林老爷道:青青,谁教你读书的?青青并无人教。

青青觉得若说自己是偷学的似乎又有点不妥,于是又补了句:是平日在娘亲身旁侍侯的时候听的多,闲来无事又自己拿了书籍钻研……她声音越来越细,见林老爷和众人的眼光越来越讶异,只道是在笑她。

其实众人乃是奇她无师自通和她的天资。

青青……青青,你这丫头有死到哪里去了?收徒(四)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青身上,此时忽然听到一女子这样无礼的骂语,皆是微微皱眉,心觉不堪。

只是这声却极好听,隐约与青青的声音极相似。

青青却不同众人,她听见这声音早已吓的面无血色,颤声道:娘亲,我在这边。

原来是三夫人见青青出来半天也不见回去,只怕她冲撞了别人。

青青本想走过去的,但自己的父亲和众人都在这,她怎敢走开?三夫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数落青青,突然走近见到林老爷等人都站在这鄙夷的看着她,又见青青也是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二话不问,走上前对准青青啪就是全力一巴掌,青青脸上立刻出现清晰的五道红印子,脸夹微微肿起,涔出丝丝血迹。

三夫人却全然不理会,忙跪下叩头:青青这丫头不知事,哪里冲撞得罪了老爷只管罚她。

青青也吓的蒙了,顾不得疼痛,跟着一同跪下。

林老爷已经许久未见三夫人了,她的样貌或许还是那么美,但已不复以前的幽雅神态,她装扮随便,发髻不整。

林老爷不禁黯然,如此清高的一个女子,怎会变的如此不堪,如此怕事?心下对她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

于是不冷不热道:她没有冲撞谁,你教她教的很好,怎么自身却……三夫人不知林老爷是真心夸她教的好,还是说的反话,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教过这个女儿。

就连青青小时候吃的红塘,也是三夫人用脚指甲递到她嘴边的。

丫头,做错了什么?三夫人无法,只得问青青。

她已没有资本去猜测,没有资本去撒娇,只求速速解决,只要不连累到自己。

青青道:我不知道……三夫人又欲再骂,刘先生却道:夫人,大小姐并未冲撞到谁。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刘某想收她为学生。

刘先生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惊讶,只三夫人不知这男子是谁,疑惑的看着林老爷。

收徒(五)林老爷心下对青青还是不甚喜爱的,犹豫道:青青向来身体不好,只怕……林老爷,瞧着大小姐的神态就算有什么病只怕也早好了。

若是老爷不答应,那只好给公子和二位小姐另谋高明。

说罢拱了拱手,意欲离开。

他此话的意思是若不准青青与林宏、雅芙一同学习,便谁也不教了。

林老爷思索着:就算给她一同学习,只要有客人在的时候不准她出面也就是了。

另一层,多一个人学习,他们相互间也多个比较,对上进更有益。

于是点头道:那就如先生所言,望先生悉心教导。

刘先生道:公子和二位小姐年纪轻轻就知书达礼,懂得孔孟之道,这样的学生,必会成为我刘某的得意门生,自当权利教导。

青青心里被突来的惊喜溢满,兴奋的无以言表。

三夫人尚不知怎么回事,林老爷道:以后青青就跟着宏儿和雅芙一起读书。

三夫人立刻忘了害怕和恼火,徒然起身,笑道:老爷,其实青青还会背很多诗的。

林老爷点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林老爷看着跟着起身的青青,身上穿的是件普通的青布衣服,脚上那双青布软鞋虽是秀气,却破烂的很,比起衣着华贵的雅芙,就像是她的丫头。

他对林管家道:去帐房取些银子和新布送去三夫人那厢。

三夫人几年来也未受过此等待遇,只逢年过节经过克扣再克扣的物件发给她,何时又是受过林老爷亲口嘱咐的?林老爷道:给青青做几件衣裳,逢两双鞋子吧。

三夫人忙拉着青青给林老爷行礼,算是谢过了。

林老爷又对青青道:明天开始你就去书房跟弟弟妹妹一起学习,须尊长爱幼。

青青道了声是,林老爷便吩咐她母女二人退下。

一路上,三夫人皆是啧啧称奇,不知自己的女儿何故会受到林老爷和那位刘先生如此青睐。

收徒(六)想她母女二人自从幺夫人正式进门那日见过林老爷一次,这八年时间只是偶尔老远远的在园子里瞧见他,甚至连真正的会面和招呼是一次也没有。

终于到了自己的东厢,三夫人迫不及待的追问青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青怕她又怪自己生事,对她打骂,于是原原本本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于三夫人听。

三夫人本是书香世家的女子,听了也不禁哑然:你这丫头倒是精怪,我倒还从来不知你已有这等见识。

青青见她娘亲不怒反笑,心里暗暗放松:这都是平日里受娘亲的晕染,只怕是‘熟能生巧’,也不见得是什么‘天资’。

三夫人啐她一口:算你有自知之明,量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三夫人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历已经是个地道的市井妇人性子,但骨子里的修养却抹不掉,她从来不信上天会对人类见怜施恩,却当一切是命中注定,这说来也矛盾,不信天,却信命。

青青干笑两声,不知如何接口。

三夫人奇怪的看着她:你不是说‘熟能生巧’吗?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多背几首诗?把你父亲哄开心了,我也好过,我好过了,你自然也好过。

青青忙应声,转身进去看书了。

红妈妈待青青进房了才说道:夫人,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好了。

三夫人道: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我若是生个漂亮点的孩子,或者是不生,也不会这样……红妈妈看着她眼里那浓浓的恨,安慰道:这不是好了吗?三夫人道:记得那年幺夫人进门吗?还不是以为老爷给我们这翻修一番,是对我们怜惜了,谁知翻修后……怎知这次又能持续几天呢……她只顾感伤,忘了那句自古男子多薄幸。

何况是权利如厮的林老爷。

若是在普通人家,只怕不知如何去疼爱自己的娇妻弱女。

受罚(一)红妈妈不知如何安慰,只低着头,一时无话。

三夫人,三夫人在吗?林管家瞧着这萧条的东院,不禁有些可怜这对母女。

红妈妈忙出去一看,欢喜道:三夫人,林管家来了。

林管家来了,这个向来带着好消息和赏赐的林管家来了。

三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盈盈笑道:林管家办事真是快呀。

林管家笑道:老爷吩咐,老奴哪能不快。

说着手一挥,身后跟着两个家奴鱼贯而入,静静放下手里的布匹和日用品。

林管家又拿出一包银子:三夫人,这是五十两银子,老爷吩咐将这些布匹和银两赏给夫人和小姐,嘱咐夫人为大小姐做几件衣物行头。

三夫人连忙道:是是是,好好好!林管家道:请大小姐明日起,辰时到书房读书。

不可迟到。

三夫人道:你叫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丫头迟到的。

林管家点头算是知道了,出了门去。

第二日,青青卯时便已至书房门口等候,一来三夫人嘱咐了几次要红妈妈叫她早些起身,二来她自己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心里激动,一夜浅睡,是以醒的极早,红妈妈不过唤了一声,她就起了。

其实她只须准时就可,这样来的早,书房还未开门,她只得在门口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书房平日并无什么下人,只晚上有人过来打扫一番,她左等右等,没等来弟弟妹妹,倒是把刘先生等来了。

先生,您早!学生这厢有礼了。

青青学这男子的架势拱手给老师行礼,这乃是书院的行礼规矩,因为向来及少有女儿家读书,所以也不分男女都是一样。

唔……刘先生推开书房的门看看时辰,刚好辰时,就你一人?青青道:想来弟弟和妹妹也该到了。

正在话间,林宏和雅芙果然到了。

刘先生,少爷和二小姐来了。

受罚(二)刘先生道:少爷和二小姐今日迟到,在门口罚站一个时辰。

刘先生,迟到还没到一刻钟,不必如此苛刻。

幺夫人今日亲自送二子女过来的:就看在我的面上算了吧,这一日长天的,何况今日过了,还有明日,不必在意这一会功夫。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今日又不为,此事何时了!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刘先生似乎并不买这位地位极高的幺夫人帐,摇头晃脑的说起了大道理。

林宏一抱拳,道:先生请见凉。

娘亲爱儿深切,让先生见笑了。

幺夫人正欲再说,雅芙又道:娘亲,先生说的对,‘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今日迟到确实是我和哥哥的不是,理应受罚。

幺夫人若再说,只怕显得自己小气了,只得做罢,与身旁的妈妈一道离去。

于是,林宏和雅芙便方方正正的站在门口接受处罚。

青青独自与先生坐在书房,不时往门外张望,心里又着急又心虚,听不进半分先生讲的是什么。

刘先生只做未见,缓缓道:上课应心无旁物,像大小姐这般,只怕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青青随即眼珠一转,笑道:先生也觉得时间是不可浪费吗?刘先生道:自然。

青青诡异一笑:那先生是同意放了弟弟和妹妹了?刘先生道:我未说。

青青道:‘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等人。

’是先生说的,弟弟妹妹的时间也是一样不可浪费。

刘先生笑道:想我刘某一世英名,倒被你一个小丫头说的哑然。

青青道:先生仁慈,并不是真想罚他二人。

适才不过是想给幺姨娘一个警戒,让她不可过分宠爱弟妹,那样只会害了他们。

现在幺姨娘走了,青青又给先生台阶下,先生自然要让青青说到‘哑然’。

惊喜(一)刘先生看着青青狡黠的笑意,突然拉下脸:你很聪明,不过最聪明的聪明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别人看出你聪明。

最聪明的聪明乃是‘大智若愚’。

青青思索了一会,立刻道:先生教训的是,青青记下了。

你去把他们叫进来吧。

刘先生满意点头,这个学生,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林宏和雅芙虽从小家教极严,却也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一走进书房,二人便松了口气,齐道:谢先生,弟子以后再不会迟到。

刘先生道:你们该谢大小姐,是她说服我饶恕你们的。

二人又道:谢长姐。

林老爷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姐慈弟孝的温馨场面,他不禁抚掌笑道:今日听说宏儿和雅芙受罚了,看来他们并无丝毫怨言啊。

刘先生心中微微不乐,只是在这样的大家族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掀起一翻风波,作为一家之主,怎能不对事事知晓呢?林宏道:回父亲,先生处罚我们本是应该,怎能有怨言呢。

雅芙亦道:先生仁慈,长姐亦关爱我们。

我和哥哥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们两兄妹虽是双生儿,长的却不相象,只是神态举止极为相近,两人又都是白净可爱,双脸红润,这样一唱有合,当真是说不出的调皮可爱。

青青忽然听到雅芙提起自己,像林老爷行了一礼,不知如何称呼,只道:我也不过随便说了句……林老爷点点头,仿佛心情极好,道:今日天气不凉不燥,我便带你们出去走走,回来给我做篇文章?他话虽如此,却用商量的神态看向刘先生,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刘先生道:‘古人学问无遗为,少壮功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出去走走,自然比在这里死读书要好。

何况公子和二位小姐向来娇生惯养,出去走走也好体会一下民间疾苦,那么日后学习起来也自会更努力用功。

惊喜(二)林宏和雅芙知刘先生是指他们早间迟到一事,不禁羞红了双脸。

林老爷道:林管家,去吩咐厨房立刻备膳,用过我们就去城外,明日再回府。

林管家立刻走了出去准备一切事宜,他办事向来很有效率。

林老爷对青青道:你去知会你娘亲一声,速速回来与我们一同用膳然后出发。

青青待林老爷说完,已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她此时的心情何止雀跃可以形容?她不似林宏和雅芙,时常有去寺庙上香的机会,她自出生以来,还未踏出过林府半步。

最远也就是偷偷去过后门的那条巷子。

三夫人见青青火急火撩的跑回来,还以为是她哪里得罪了人,被赶了回来,怒道:你不在书房好好呆着,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青青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父亲要我知会你一声,他要带我们和刘先生去城外见识见识。

三夫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也去?你父亲要你特地过来和我说的?青青边缓气边说:是的。

父亲还说要我速速回去,与他们一同用膳然后一同出发。

三夫人开心的险些跌下泪来:好好,你父亲总算记得你了……其实你父亲在你刚出世那两年是很疼你的,只是……青青从来未见过娘亲这般温柔感伤的时候,不禁道:娘亲放心,女儿一定用功读书好好表现,让父亲对娘亲和我都刮目相看。

三夫人对青青自小不打则骂,从来没好好跟她说过一句话,更没好好听青青说过一句话,此时听了此话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自己的女儿还是懂事的,看来,她并没有那么倒霉。

青青道:娘亲,那我先走了。

三夫人点点头,破天荒的嘱咐她路上小心。

青青又急忙的回书房,她忽然觉得自己幸福极了,父亲对自己注意了,娘亲对自己温柔了。

她就好象个做着梦的孩子,盼望永远不要醒来。

惊喜(三)青青回到书房时,办事很有效率的林管家早已经命人摆好饭菜,准备好了一应事宜。

青青见众人都等着她,不禁受宠若惊:青青来迟,教大家久等了。

林老爷道:快快入席用膳。

青青迟疑着坐下。

林老爷道:青青,以后就别‘你’啊‘我’的,就跟着宏儿和雅芙一样称呼便是,你们都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一样的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一句话,在青青听来却犹如天籁,林老爷虽是答应她读书,她却并不敢直呼父亲,也不敢在林老爷面前自称女儿,此时林老爷一句你们都是一样的,竟然把她和娇贵的林宏雅芙相并论,这于她来说,真是天大的恩惠。

她哽咽道:是,父亲。

众人却并未体会到她此时的心思,只动手用膳。

膳毕,林老爷问林管家:老林,派人进宫回禀皇上了吗?林管家道:已经派人回禀皇上了,并说明日早朝老爷也不便去了。

林老爷道:衣物都准备好了吗?林管家道:都准备好了。

只是大小姐并无衣物。

林老爷这才意识道,自己昨天才命人给这个女儿布匹,她哪来的衣物呢?心下对她生出一分歉意,道:吩咐人去买两身成衣,随后送去城外。

青青忙道:女儿这身衣不过穿了两年,不必了。

林老爷示意林管家速去,对青青道:以后你的衣服不用穿两年了,以后你会有很多新衣服。

走时,青青与雅芙坐共乘一辆马车,林老爷和林宏、刘先生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的轮子压着青石板的道路发出规则的声响,青青乃是第一次做马车,心里别提多激动兴奋了。

这马车富丽堂皇,宽敞舒适,坐垫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橇毛坐垫,青青不时用手抚摩着雪橇雪白的坐垫毛,惊奇不已。

惊喜(四)不知过了多久,雅芙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没坐过吗?青青耳朵根也热了:我是第一次坐马车。

雅芙道:我看出来了。

她那鄙夷的神色,那种仿佛天生就带来的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青青觉得自己很卑微。

青青立刻低下头,安安静静的坐着,再也不敢唏嘘感叹,再也不敢乱摸。

微风吹来掀开了车窗的帷幕,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子,每个小贩都在吆喝着自己的货物,行人看到自己中意的便过去讨价还价,这一切都是那么热闹新奇,青青又忍不住偷偷惊奇。

雅芙实在看不惯自己的这位长姐,她虽是丑陋,却让她无由来的觉得受到威胁。

她对青青道:你娘亲没教过你女子的礼仪吗?青青一时未反应过来,茫然啊?了一声。

雅芙道:像你这般东张西望,绝非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娘亲说了,女子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笑不露齿,微步如凌波。

虽父亲一点也不迂腐,准许我们读书识字,甚至还带我们来外面监视,但这从帘子外张望,恐怕是大忌。

她说的自信满满,仍谁都看的出她极骄傲。

青青道:妹妹说的是,姐姐无礼了!这回,青青真的安静下来了。

并不是她不想听自己的妹妹教训自己,而是害怕那种越来越深的自卑,这种感觉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过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城外。

青青并没有又偷偷的瞧车窗外,而是她已经听不到小贩的吆喝,路人的还价声。

又行了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青青本欲跳下马车,但见雅芙仍端坐着不动,也不敢动身。

直到外面一丫头道:已经到了,请二小姐下车。

雅芙这才起身,由丫头扶着。

那丫头说的是请二小姐下车,而不是请二位小姐下车,雅芙此刻却似乎忘了之前说的一大堆道理和礼仪,走在了青青前面。

城外奇遇(一)她不过八岁,却已经像个大人了。

青青也不管丫头对她的冷落,跟着雅芙走到林老爷身边。

这城外与城内的繁华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

只见这处处萧条,民房更是要倒塌一般,到处是衣衫褴褛的农民。

林老爷本是个爱民的好官,此时不禁叹道:想我天朝繁华强盛,却也难防天灾。

这些都是黄河以北涌过来的难民啊。

林宏道:父亲,孩儿一定用功读书,将来为国家人民谋福。

刘先生道:光读书并不能了解人民的痛苦,得让他们填饱肚子。

林老爷道:哦?不知刘先生有何高见?刘先生道:林老爷是来考验我的弟子,并不是我。

林老爷笑道:对,对。

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到处去巡视一番,天黑前一人交一篇文章给我,告诉我如何解决这些难民。

切记低调,不可暴露身份。

于是,一行人便步旅慢慢行走。

直到天慢慢黑了下来,才向帐篷走去。

林老爷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雅芙先到:适才见这些难民都勤劳耕作,只是种子乃是下等货色,只怕长不出什么好庄稼。

女儿认为应该先拨些种子给他们。

林宏道:等着拨了种子给他们,他们下地去种,等到来年庄稼长起来,只怕他们早已饿死。

孩儿以为应该先给他们拨些粮食,然后发放种子,请人教他们种地的技巧。

众人都点头称是,只见青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先生道:大小姐似乎并不赞同公子这样的秒计。

青青一遇到这种事情,似乎抛却所以的懦弱,她道: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

众人都停下脚步,林老爷道:怎样才是长久之计策?青青道:此时黄河决堤,何不将这些难民请去做劳工呢?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若朝廷给他们饭吃,甚至还有些余钱给他们,他们做起来定会卖力。

这样既省得朝廷要去征劳工,又解决了这些难民的温饱。

城外奇遇(二)林老爷道:堤终有天会修好,也不见得是长久之计。

青青道:堤修好了,可以把他们分批遣散到各个州省,他们手里有了余钱,可以自己买种子下地,甚至可以安家乐业。

那么朝廷只须负担早就策划好的修堤费用就可,两全其美。

林老爷心里的震惊又加了一分,不停赞道:秒计,秒计。

刘先生与林老爷相似一笑,道:这正是刘某心中所想。

未及林老爷答话,忽听一老者的声音道: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啊。

众人回头,只见这老者已七十岁年纪,却未见老态,着身衣物华贵精致,身后跟着几名健壮随从。

他声音并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神态也甚是幽雅高贵。

林老爷却领头跪下:臣林莆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老者竟是皇帝,众人皆跟着扑通跪下,三呼万岁。

皇帝忙道:林卿家速速起身,不可暴露身份。

林老爷不敢怠慢,与众人起身。

皇帝打量了青青半晌,虽不甚喜爱她的样貌,却佩服她的才略,道:适才听这位姑娘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见识,不知是……林老爷忙道:这是微臣的女儿,林青青。

皇帝恍然大悟,道:是‘青天’的‘青’吗?林老爷尴尬的咳嗽一声:正是。

其实他当初给青青起这个名字,不过是当作青草的青。

皇帝道:虎父无犬女,林卿家的女儿果然厉害。

我这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却并未病坏脑子。

林老爷忙替女儿的丑陋掩饰,青青站在一旁,忙上前道:是父亲教的好。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平时皆是懦弱胆怯,怎么每到不该的时候,她越是胆大。

林老爷忙跪下,道:青青不知礼数,请皇上恕罪。

他这一跪,众人又是跟着一跪。

城外奇遇(三)皇帝亲手扶起林老爷。

问青青:你父亲如何教你?青青道:父亲平日里忙于国事,亲自教导的时间少。

只一点,府里的姨娘和睦,奴才尽心,俗话说‘家和万事兴隆’,想来父亲效力的朝廷有一位好君主,才使得家和。

家和了,青青才有闲情想这些。

她这话说的简单,甚至有些歪礼,却叫人想不出反驳的道理,林老爷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里衣湿透,只见皇帝微笑点头,神色颇为赞赏,才暗自松了口气。

皇帝道:那么,你父亲是个好官喽?青青笑道:皇上觉得青青身上的衣衫料子如何?她牛头不对马嘴,居然反问起皇帝来,此时不仅暗自松了口气的林老爷又紧张起来,就连刘先生也吓出了一头细汗。

皇帝在宫中多见是阿谀奉承他的人,突听旁人反问起自己觉得新奇又特别,竟然真的认真的打量起青青衣衫所用的衣料。

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倒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料子。

青青道:这不过是民间女儿家最常穿的青布料子。

既然林府的大小姐都只穿这样的衣服,那么青青就想,父亲定不是个贪官。

不是贪官的官,就是好官。

她说道林府的大小姐都只穿这样的衣服时,林老爷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待她说到最后一句就是好官时,才微微露出微笑,这个聪明的女儿,她既是在暗责我,又是在褒奖我啊。

只见皇帝哈哈笑道:对对,你说的对极了。

青青似乎并不怕皇帝,此时听见皇帝夸赞自己,更是得意微笑。

林老爷道:青青不懂礼数,让皇上见笑了。

不,这小姑娘说的话很真,我就喜欢听真话。

皇帝此刻神态温和,连自称朕也忘了。

皇帝来的匆忙,并未准备帐篷,本欲连夜回宫,此时听林老爷说起自己下人已经钉好帐篷,于是便请皇帝一同前望帐篷休息。

城外奇遇(四)一路上林老爷又介绍了林宏和雅芙见过皇帝,只皇帝却并不很喜欢这两位漂亮的龙凤儿,独独与青青笑语连篇。

还这样对对林老爷说了句:若谁家娶到这样的儿媳妇,那是多大的福气啊。

林老爷尴尬道:只要有人不嫌弃她……皇帝道:自古红颜皆是祸水,娶妻切忌美艳,须大方贤惠才是。

青青虽是聪明,于这些事情上面却半分也不懂,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在一旁跟着走,并不说话。

皇帝又问:不知道青青可有请师傅?林老爷道:请了。

指着刘先生道:便是这位刘先生。

皇帝有些惊讶,却不过瞬间:难道是本朝第一才子之称的刘先生?刘先生只好抱拳道:虚名而已,刘某不敢当。

皇帝忽然把脸一沉,严肃道:不知刘先生为何不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劳呢?皇帝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替刘先生一紧,只怕一个不谨慎,落了个藐视朝廷,不尊重帝王的名声。

自古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瞧不起朝廷的才子们。

刘先生却不慌不忙,道:草民无拘束惯了,且草民虽自负才气,却对治国之道通晓甚微,不如多教几个徒弟,等他们将来长大了也是一样为国家效力。

一旁的青青插嘴道:可不是?刘先生就算考了个状元也只有他一人为国效力,但他教学生的话,却可以教出无数,眼下就有三个了。

向来严肃的皇帝居然又笑了,道:这话倒也有理。

一行声便不再言声,走去了帐篷。

因为日间巡视已疲累,所以用罢膳食皆是早早休息,一夜无事——掌握生死的人(一)到了第二日,众人皆一早在帐篷外侯着皇帝起身。

大队的御林军在几丈外守着轿子,恭谨的等着皇帝。

皇帝终于缓缓的走了出来,只见他精神饱满,似乎心情极好。

众人一见他出来忙行礼叩头,三呼万岁。

皇帝微笑命众人起来,对林老爷道:林卿家,你这女儿朕很喜欢,只可惜了……她若是个男儿身……林老爷道:皇上谬赞了,她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儿,都一样可以为皇上效力。

这话说的甚是奇怪,也不知青青这样如何去为皇帝效力?皇帝却似乎不甚在意,笑道:自然是的,有机会的,有机会的……说罢转身上了龙撵。

众人躬身送他,不敢直视。

直到皇帝的撵车再也看不见,林老爷才慢慢沉下脸,厉声对青青道:跪下。

青青不知犯了何事,见林老爷一味唬着脸吓的脚也软了,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帐篷外的草地上,有几粒尖细的石子立刻在她膝盖处烙起血印子。

旁人都莫名其妙,青青更是忘了疼痛,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林老爷不理众人,道:可知你犯了什么错?青青一磕头,脑门沾满了草末碎渣,她声音倔强:女儿不知。

林老爷一肚子气似乎没处消,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可知与皇上相处的十几个时辰,他已可治你几回死罪了?青青吓出了一身冷汗,声音也有些心虚了:女儿不知哪里得罪皇上?林老爷道:也许你对皇上说的话句句在理,但你却顶撞了他。

若这也叫顶撞,那青青还不若做个哑巴。

林老爷又道:皇上这次不怪罪你,但绝对没有下次。

你记住,君主不可得罪,他操纵着身杀大权,随时可要了你我的性命。

那么我就不能说真心话,要说奉承他的话吗?青青这句话本无什么特别的意思,林老爷却不这么认为。

掌握生死的人(二)他本是极清高的人,怎耐在官场打拼,最不能说的就是真心话.此刻从青青嘴里脱口而出,不禁让林老爷认为是青青在暗骂他,其实不过是他多心,青青于人情事故半分不知,不会也不敢含沙射影去骂自己的父亲。

林老爷见青青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头,声音几乎喉道:我教你如何你便如何就是了,哪这么多罗嗦?他忽然高声责骂,连林宏和雅芙也吓怔了。

青青更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哇一声哭了。

林老爷本就讨厌女子哭泣,此时更是烦闷,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打过去,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只得拂袖上了马车,不理睬旁人。

回府的一路上,众人都是各怀心思,青青在也没心思去偷偷的摸那雪橇毛,更别说偷眼去瞧窗外的景色了。

许久,雅芙忽然道:以为自己有些小聪明就可以博取爹爹的喜爱吗?青青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更多的是害怕,面上讪讪的不说话。

雅芙见她不说话只道是她心虚,神色更是鄙夷:还敢在皇上面前数落父亲给你这位林大小姐穿的不过是民间女儿家最常穿的青布料子,哼!也不看看你自己连配这些青布都不够。

雅芙年纪轻轻,不过还是个孩子,此可话里行间的神态却一副市井民妇的势利模样,跟平日的她简直盘若两人。

她似乎气极,似乎说这些话还不够,又不可思意添了一句:贱人生的孩子就是贱人。

她见青青越来越恼怒的神情甚是开心:你娘是贱人,你更贱。

青青恼怒已到了极点,也许是之前莫名其妙被林老爷训了顿,也许是实在受不了雅芙小小年纪便这般恶语相象,她吼道:你娘亲也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你不过是卑贱丫头生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说我?雅芙最忌讳的就是人家说她娘亲是丫头,这一下恼的可不轻,两个人越吵越凶,最后竟然在马车里撕打了起来。

掌握生死的人(三)林府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高雅的地方,能住在这一地段的,非富则贵。

你只要看到他们门口那两尊古老的石狮子,就可想见这家主人的富贵与权利。

林老爷走下马车许久也未见两个女儿下来,微微皱眉不悦,林管家立刻用最短的时间走到二位小姐的马车前,声音恭谨平稳:到府了,恭请二位小姐下车。

马车内没有任何反应,只穿来奇怪的唏唆声。

恭请二位小姐下车。

林管家清了清喉咙,又一次说道。

还是没有反应。

林老爷也不禁觉得奇怪,示意林管家掀开车帘子。

这一掀,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青青和雅芙双脚胡乱的架着对方,身子却搁了老远,也不知她们是怎么相互扯到对方的头发,两人皆面色通红,眼脚的泪痕未干,惟独脸上不服输的表情协调又一致。

在林府的门口,林府的二位小姐在马车内斗殴撕打,这传出去成和体统?林老爷气的脸都白了,语气森然:你们在干什么?两人听了都是一惊,青青倔强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继续使劲,雅芙年纪小了几岁,渐渐有些抵不住了,却一丝也不肯松手。

林老爷气极了,怒道:都给我撒开。

两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松手,戒备的看着对方。

边上已经有人三五成群围过来看热闹,林老爷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唬着脸沉声道:都给我进去。

有些人天生就是命令者,林老爷无疑就是这种人,多少将士文人甘心为他卖命,以他马首是瞻,言听计从,更不消自己两个幼女了。

待进到府内,林老爷命她二人跪在天井旁的大理石上,道: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雅芙知道这次闯了大祸,心下飞快的转动,声音带着哭腔对林老爷道:父亲,她骂我娘亲是卑贱的丫头……掌握生死的人(四)青青刚欲反驳,雅芙立刻接着道:我自知言语得罪长姐在先,可她也……雅芙也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个丫头出身,只是别人这样说出来,我自然伤心的很……她字字动情,不时的掉出几滴眼泪也不去擦拭,小小年纪就知以退为进,装模做戏,实在让青青自叹不如。

林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他向来疼幺夫人和雅芙兄妹,别说他们母女,就算林老爷自己听到别人说他的幺夫人不过是个丫头身份,脸上也觉得无光。

他对青青道:你有什么话说?青青道:我自不会无缘无故去说她。

她这话说的极在理,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的道理,但她却在抬眼间乍见林老爷眼里那对自己厌恶的神色,心下又委屈又伤心,转言冷声道:不过父亲不喜欢我,我说什么话,你自然也不会信。

雅芙抓住机会:父亲瞧瞧,她连对您都是这般无理。

林老爷冷冷瞪了她一眼才不敢言语。

好,很好!好一个女儿。

林老爷一连几个好,接着又道:给你几分颜色你便要开染房了,我看你这书也不必读了,给我好好的回你娘的东厢反省反省,没事别出来了。

青青虽向来懦弱,但毕竟也是有自尊和脾气的,她瞧着眼前自己的父亲,第一次领会到无情二字,同样是女儿,为何待遇就如此不同呢?她越想越气,和林老爷对视良久,忽然气冲冲地径自起身,道:我本来一直都在东厢未出来过,是你自己要给我‘颜色’,我可没求你。

这么多年,我和娘亲一直都独自呆在那儿不敢乱走,你何曾关心过我们?你凭什么来教训我?林老爷未料她竟胆子如此大,气的仿佛肺也要爆炸了,雅芙吓的哭也忘了,跪在地上瞧着他们。

林老爷咬牙一字一顿道:凭我是你的父亲。

青青忽然笑了,笑的很大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就这样把我生下来,然后连同我的娘亲一同抛在一旁不理会,便可自称是我的父亲?被抬举的钟无艳(一)林老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啪——一记响亮又清脆的耳光响起在青青脸上,雅芙立刻觉得心情好极了。

青青却险些昏过去,她虽从小打骂如同吃饭,但三夫人的力气怎能和林老爷相比?且三夫人日常打她不过是为了出尽心头的怨气,而林老爷这次是气极,直打的她眼冒金星,嘴角涔出淡淡血迹。

林老爷适才不过是气昏了头,此时后悔却不表现出来。

青青却并不哭闹,反而出奇的平静,她狠狠的试去嘴角的殷红,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恨你!说罢头也不回的傲然而走。

也直到这一刻,林老爷才开始注意这个女儿——她身上傲然的气息,绝对是我的遗传。

青青走了老远,才虚脱的有些脚软。

她是怕林老爷的,很怕。

刚才不过是心底莫名的倔强在作祟罢了。

于是捂着脸,一路低着头疾步回东厢。

路上碰到丫鬟奴才无不好奇的看着她,议论纷纷。

三夫人见青青老远回来就开心喊道:青青,你回来了。

青青方到此刻才觉得安慰了些,待近了三夫人身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娘亲……三夫人看着她双眼通红,脸夹高高鼓起,第一次表现出对青青的关心:你这是怎么了?因为她自青青懂事以来虽经常打骂的她大哭大叫,却未见她这般伤心难过的样子。

青青经过刚才的强硬,此时已经没有那份勇气,原原本本将从见到皇帝到适才被打的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本等着三夫人劈头盖脸的打骂,谁着闭眼等了许久,只听三夫人一声叹息:你父亲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想磨磨你的戾气,锋芒太露终不是什么好事……青青仿佛没见过自己的娘亲,奇道:娘亲怎么知道?娘亲不怪他对我们的冷落吗?三夫人正欲回答,忽听外面一娇声甜甜道:她倒是想怪老爷。

说罢这句吃吃笑了起来。

被抬举钟无艳(二)言语间走进来一群人,为首两人正是二夫人和幺夫人,只见两人珠翠满头,华衣锦服,神色间甚是傲慢,二人径自坐下,幺夫人接着适才那句话:可她怪的着吗?有机会怪吗?三夫人脸色尴尬,道:什么风把你们二位贵人吹来了?二夫人道:几年不见妹妹,愈发无礼了。

见了姐姐也不用行礼吗?幺夫人道:以为有了这么个女儿就可以飞上天了么?连尊卑都不用分了么?三夫人本已气极,却慢慢平静下来,嘴角甚至发出一丝魅人的微笑,她道:姐姐和我都是一样的人,莫非因为年纪‘大’些,就要我像你曲膝吗?女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在她们十几岁的时候,总希望别人把她当成已经很成熟的女人,而不是个小女孩。

但等到她们真的已经到了很成熟的时候反而希望别人不把她当成成熟的女人,而希望自己是个小女孩。

二夫人也是个女人,是个成熟的女人,所以她也希望别人把她当成小女孩。

但三夫人却没有,不但没有,还刻意加重了年纪大些的大字,这些年来,林老爷虽没扶她为正室,却把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她管,谁见了她不是笑容满面?她又气有急,却不便发作。

幺夫人向来以她马首是瞻,此刻正想着如何为二夫人出气。

她眼珠一转,正好瞧见一旁唯唯诺诺的青青,于是笑道:听说你这丫头说我是个卑贱的丫头,不知这算不算尊卑不分呢?青青听她们欺辱娘亲本已不悦,此刻忍不住道:是雅芙先说我的,她才是尊卑不分。

幺夫人就好象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道:你也配跟她分尊卑吗?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

青青顶道:我是什么样子?幺夫人立刻现出鄙夷厌恶的神态:你就是个钟无艳。

被抬举的钟无艳(三)本按着青青的容貌说她是钟无艳已是抬举她了,因钟无艳不过是半脸有印子,而她整个脸都是乌黑的,她从小在府中无人跟她说话,并不知自己长相如何,多不过红妈妈和娘亲时而看着她感叹一声,也不知是何用意,但她却从书上知道,钟无艳乃是一丑女,是以心下又惊又慌。

娘亲和红妈妈看着她的眼神都在闪躲,不禁加重了一分伤心,又忆起昨日在城外,皇帝说若是谁家娶到这样的女儿那是多大的福气云云,父亲却尴尬着接道:只要有人不嫌弃她……,原来那也是指自己样貌丑陋。

但凡是女人,就算在不明世事,对自己的样貌却无不在意的,这乃是女人的天性。

青青初听到这样的解释,当真是悲羞交加,耳边仿佛传来无数人的讥笑声。

忽然,她大吼一声,飞快跑了出去,后面的人追也追不上……她边跑边哭,边哭边跑,从后门跑出一直跑了很久很久,渐渐天黑了下来,她也跑的没了几分力气。

抬眼一看,竟不知何时已到了城郊的河边。

她摸着已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找一处草地随意坐下,心里的难过已经减去许多,这才想起这样跑了出来回去又不知要受什么惩罚了。

正在埋头感叹之迹,突然一男子道: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去吗?青青茫然间抬起头,只见两个男子骑着马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只因这里到处都是草地,是以并没有听见马蹄声。

那说话的男子行在前面一点,衣着华丽,声音洪亮,精神秉秉。

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长的是箭眉星目,唇红齿白,虽漂亮秀气,却自有一股高贵威严,令人不敢仰视。

青青突见陌生男子,又想起日间幺夫人的话,只怕自己的样貌又遭人耻笑,于是低着头,吞吐道:不……不要…你管,谁…谁要你管……——被抬举的钟无艳(四)这男子见她这般无礼,不识好人心,身后的随从也劝他不要管闲事,他却不理,认定这小女子定是受了什么难处。

居然慈心大发,跳下马来询问:姑娘,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我也许可以帮你。

青青见旁人都如此关心自己,心下的委屈又升了起来,像是赌气般刻意仰起自己的脸,急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这就是我的难处,你帮的上我吗?这男子果然细细打量了她半晌:这女子虽是皮肤黝黑,只是五官甚是清秀,若她能白皙,定会比许多女子还漂亮,又打量她身子,虽年纪不大,却也是玲珑浮屠,曲线动人。

她此时正好奇的打量着他,眼光清澄,男子心里不禁产生莫名的温暖感。

于是笑道:这便是你的难处吗?那我可帮不了你。

青青见他打量自己半晌,连耳根都红了,此时听他这样说来,又羞又恼,骂道:你既然帮不上我,又何必在这惩能呢?这男子的随从忽然从马背跳下来,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家……公子好心帮你,你如何能骂他?青青道:我又没求他,是他自己多管闲事。

也不知向来懦弱胆怯的她,今日哪来这么多歪礼。

那随从气极:你……这年轻公子却不怒,反笑道:要是旁的我兴许可以帮上,只是这个嘛……你的样貌是乃是天生父母养,我也没有办法,不过……青青急道:不过什么?年轻公子道:不过有一个人兴许可以让你去掉这黑疾,只是却不知这人在哪。

青青有些失望,随口问道:那有什么用?是谁?年轻公子道:人称‘鬼医’。

青青本还抱了一线希望,待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泄了气:他若是可以,十年前我就好了。

年轻公子奇道:你见过他?男子的道理(一)青青此时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请年轻公子在一旁草地上坐下,道:我听我家里的红妈妈说,我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很不好,我父亲就请了‘鬼医’给我治疗,他若是治的好,我现在也不会……说到此处已哽咽着接不下去了。

要说没听过鬼医大名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只是见过他的人却不多,而十年前他无故隐退更是无人知道原由,也不知他住在哪里。

年轻公子自然是奇怪之极,看这女子衣衫褴褛,也不知是哪家人的女儿,竟然能请动鬼医,你这小女子是吹牛的的吧?这鬼医可不是谁都请的动的。

青青道:你不信,那我也没法子。

年轻公子果然淡然一笑,不再问她。

他自小就受过涵养,别人不愿意说的话,他绝不会问第二次。

两个陌生人就这样坐在河边,一时无语。

半晌,公子徒然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跑出来的吗?也太不值了。

青青黯然道:并不全是,我被我父亲打了。

说着手不自禁摸起尚未消肿的脸夹,险些又哭了起来。

年轻公子道:你父亲打你,那是为了好才打你的。

青青从来也未向人吐露过真心,此时对着一个陌生人,却不禁心情放松,哼了一声,道:为了好怎还会打我?年轻公子道:他打你那是因为他还关心你,他恨铁不成刚。

在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少说也有七八个,只是我们的父亲若是打了谁,谁还得偷偷的到一边乐去。

青青狐疑的看着他,道:为什么?你们都有被虐待的嗜好吗?年轻公子瞧着青青眨着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当真是好气又好笑,却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他的随从答了句:若是打了谁,那是代表看重谁,若是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做错事也不理,那可就完了……男子的道理(二)这随从声音虽阴阳怪气,似个女人,说的话却有理。

青青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也有许多地方冲动、不对,心下立时便了然了不少。

年轻公子见她点头,脸上也不禁微笑:我叫李勤,你呢?叫什么名字?青青道:我叫青青,林青青。

李勤道:青青?为什么叫青青?青青黯然道:娘亲说,我就是亭子边永远无人注意的杂草,所以叫青青。

谁知李勤却道:谁说杂草就不好?杂草是草木中最顽强的,就算用大火去烧他,春风一吹,它又青了。

青青从来没听人这样称赞过自己的名字,在林府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人注意、令人讨厌的杂草,此时听李勤这样说,心里别提多感动多高兴。

她连眼睛都亮了许多,试探问道:就算有这样好,杂草还是比不上花朵呀。

花朵才是主人,才是引人注意的。

李勤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这就说明,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勇敢,你就会比是‘主人’的东西还要长的好,还要灿烂。

青青道:真的吗?李勤点点头,眼里尽是坚定,让她不禁觉得心安信任。

青青忽又想起什么:那你呢?为什么叫李勤?李勤道:我父亲希望我勤政爱民,所以赐我‘勤’字。

青青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忍不住咯咯笑到:你以为自己是太子吗?勤政爱民,呵……李勤听了她的话却不在意,跟着笑了起来:我父亲不过随口说说,发梦而已。

我哪能去勤政爱民呢?那随从却不依,瞪眼想骂青青,却被李勤眼神阻止了。

青青又道:你为什么出来呢?李勤道:父亲说我卷子做的不好,要罚我。

老师又不帮我,我一生气就带着随从出来说是见识见识。

他边说边指着身后的随从:他叫小邓子。

读书切戒在慌忙(一)青青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道:小邓子?你要是太子,那他不就是……公公了?说罢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邓子道:公公怎么了,公公就不是人吗?青青边笑边说:小邓子,我这可不是说你,只是说笑话呢。

再说了,他也不可能是太子,你更不可能是公公了。

小邓子自己似乎也觉得挺有理,挠了挠头,跟着笑了起来。

几人就这样说说笑笑,不觉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李勤道: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青青点点头,与李勤共乘一匹马。

青青于男女之事上不懂,在马背上轻松的晃悠着,倒是李勤红了脸,小邓子在一旁乐的什么似的……便在这里下了罢。

青青在离林府不远处叫李勤放自己下马,李勤知她不方便让自己知道家在何处,于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她放下,又嘱咐她不必再伤心,匆匆离去。

青青不过走到后门,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跳了起来,做好了接受任何处罚的准备。

好在天已黑透,从后门到东厢并未遇到什么人。

东厢三夫人的房间是亮着的,青青在门口忧郁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敲门,响了三声三夫人的声音才传来:进来吧。

青青推门进去,二话不说,径自跪在三夫人跟前,道:青青自知罪大滔天,仍凭娘亲处罚。

她闭着眼睛,等了许久也未见三夫人有何动静。

于是大着胆子去看三夫人,只见她神色复杂的看着青青,不知是悲是怒,青青试探着道:娘亲……三夫人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青青道:青青不敢。

三夫人道:叫你起就起了。

你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娘亲以前看走眼了。

青青只想起小邓子一翻话,只怕自己的娘亲也是对自己不闻不问,不想在理会她了,哪里该敢起来?吓的慌忙叩了几个响头:青青知错了,请娘亲责罚。

读书切戒在慌忙(二)三夫人轻声道:你起了吧,我并未怪你。

青青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缓缓站起来:你真的不怪我?三夫人点了点头:我真的不怪你。

不过……你父亲气的不轻,你明天好好跟他解释……青青道:他已不许我再去读书了……三夫人道:我说了,你父亲只是想磨历你。

你明日去书房,好好求求他便是了……青青点点头:娘亲,青青一定好好读书,为娘亲争气。

三夫人笑了一声:去睡吧。

第二日,青青早早就起来了。

她本不愿再去书房,但因为昨晚答应了自己的娘亲要好好读书,又想起李勤昨日开导自己的一番话,硬是逼着自己厚着脸皮来到了书房。

去到时雅芙和林宏早已在那,二人见她前来都是一惊,却也不过瞬间。

雅芙瞥了瞥嘴,道:你还来做什么?青青道:我自然是来读书。

青青这句话说的很绝,雅芙立刻没有话回她了。

来书房,自然是读书的。

正在话间,刘先生也走了进来。

看到青青却似乎并没有惊讶,只微笑着说:你来了?青青道:我来了。

谁让你来的?这不是刘先生说的话,这是门口随后而至的林老爷说的话。

青青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跪下:女儿自知昨日犯了错,但请父亲处罚过后,让我继续读书。

林老爷虽是板着脸,但刘先生立刻看见他眼里隐藏的笑意。

林老爷道:既然你自愿受罚,那以后书房所以的脏活累活都由你来做,这里以后便用不着奴才丫头了。

青青立刻又叩了一头,答道:好。

林老爷便不说什么,走了出去。

此后,青青每日都起的很的最早,走的最晚,书房所有的门窗地板都是她一个人擦的,刘先生布置的功课她总是最先做好。

读书切戒在慌忙(三)且日日下课后还在书房独自读两个时辰的书,林老爷每次都是满意的表情,刘先生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这样春去秋来竟然到了冬天,立冬那日,下起了鹅毛大雪,青青下课后又留了下来摇头晃脑的背书写字。

刘先生吩咐林宏和雅芙先下去,终于是忍不住了,对青青道:你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你父亲对你另眼相看吗?青青笑道:是为了让所有人对我另眼相看。

刘先生道:你这般如牛嚼草,有用吗?青青道:先生觉得有用吗?青青的成绩是有目共睹。

刘先生忽然叹了口气:‘读书切戒在慌忙,涵泳工夫兴味长。

不晓不妨权放过,切身须要急思量’,你就算读了一万本书,也不见得能领悟书里的真谛。

青青有些愕然,有些惊慌:先生……你只求表现,并没有真正去领悟书里的含义,读到的不过是一些肤浅的表面。

我以前以为你是个特别的女子,如今看来……刘先生说罢摇摇头,踏着积雪走了。

天上已经灰蒙蒙的了,刘先生的脚下发出规则的喀呲声,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般,跌落在雪地里,立刻又溶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青青有些惊慌失措了,许久她才丢下手里的书,门也忘记关了,追着刘先生的脚印跑了出去。

先生,先生……刘先生……刘先生已经走了许久,青青好不容易追到了一个背影,拼命喊道。

但是刘先生却并没有听到,青青又继续追着喊:先生……等等我……青青知道错了……寒冬的季节嘴里哈出的尽是一股股白白的热气。

突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身体似乎失去了平衡,嘭一声……原来他是太子(一)青青觉得头很痛,裂开一般,让她恨不得割下来。

喉咙干涸的要冒出火来,红妈妈……青青艰难的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仿佛这辈子没喝过水的人——其实她的声音极好听,清脆如黄莺出谷。

红妈妈一直候在一旁,想是累极了,在旁边小酣一会。

本是睡的极浅,听见青青开口激灵一个冷颤:小姐,你醒了?青青左右环顾,确定自己是躺在自己房间:红妈妈,我怎么会在这?我还要去找刘先生呢。

红妈妈听罢竟掉起了眼泪:小姐,你就是因为找刘先生才跌倒,过了三个多时辰我才去找你……大夫说你劳累过度,在雪地里躺了三个时辰,发着烧呢。

无怪身上像散了架子似的。

红妈妈继续道:小姐,你以后可别在这么拼命读书了。

青青虚弱的点点头:去通知娘亲一声,再去请刘先生来。

红妈妈擦干眼泪出去了。

不一会,三夫人便赶了进来,一翻寒暄。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门外又响起了脚踩积雪的声音。

红妈妈老远说道:小姐,刘先生请来了。

三夫人扶着青青靠在枕头上,坐了起来。

刘先生进门拱手见过三夫人。

青青对三夫人道:娘亲,青青有些话想单独跟刘先生说说。

三夫人点点头,拉着红妈妈出去了。

青青尴尬的咳嗽两声:先生,青青知错了。

不该急促,不该把读书这么高雅的事用来…讨好我父亲……刘先生并不说话,只微笑的点点头——这就已经足够了。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唏唆声,只听一人道:刘先生,大事不好了……跟着这人走了进来,乃是林府的一个家丁。

他跑的匆忙,他险些在门口摔倒。

青青与刘先生皆好笑,问他:何事如此惊慌?这家丁道:皇上和太子来林府了。

原来他是太子(二)青青噗嗤笑道:这虽是大事,却怎会不好呢?那家丁尴尬的嘿嘿两声:皇上和太子过来赏雪,老爷、少爷、二小姐这会正在园子里做陪呢。

请刘先生和大小姐也一道过去。

刘先生点头算是知道了,吩咐他先下去,去禀告林老爷他们这就过去。

青青心里却不这样想,一来她身体不适只怕失仪于皇上,二来她对上次的事情任心有余悸,身怕到时候见了皇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怪罪。

刘先生怎能不知她心思,安慰道:你说话只须谨慎有礼,皇上并非小气之人,你父亲上次也不过给你个警告而已。

青青任是摇头,想着这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不禁打了冷颤。

刘先生道:皇宫的御花园赏雪可比咱们林府有趣多了,皇上特地与太子前来,只怕是为了见你。

青青讶然:怎……怎么…可能?刘先生道:老爷明知你身体不适还特地派人前来请你,只怕我猜的不差。

青青心里思索起来,刘先生催促:别想旁的了,再不去,只怕真要被怪罪了。

青青无法,只得起身,挑了件最体面的衣服与刘先生一道去了。

来到园子里,只见黑压压一群人已坐着茗茶,皇帝身后整整齐齐的站着十来个严肃俊俏宫女,不远出还站着一队护卫。

青青头也不敢抬,急步走了过去,跪地三呼万岁。

只见皇帝哈哈笑道:起了吧。

青青,好久不见了。

青青站了起来,却不敢直视,正准备回话,突见一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喜的声音毫不掩饰:林青青?怎么是你?青青抬起头,只见此少年正是李勤劳,于是脱口而出:李勤?众人都是惊讶,林老爷首先反应过来:青青,不得无礼,太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吗?青青更是惊讶:你真是太子?复又立刻反应过来:臣女死罪,冲撞太子了。

——原来他是太子(三)李勤忙走过来亲自扶起她,转言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与林小姐有过一面之缘,适才失礼了。

皇帝不甚在意:青青是个奇女子,能相识是你的福气呵。

青青忙道:皇上谬赞,臣女不敢当。

皇帝笑道:怎的今次如此多礼,朕喜欢你上次那样说话。

哈哈……青青道:上次是臣女无知无礼,这次是万万不敢了。

皇帝佯装生气,指着林老爷道:林莆,可是你教训过青青了?林老爷但笑不语,青青解释道:父亲并不是教训臣女,是教我君臣该有的礼仪。

皇帝也不在追问,看着满园的银素裹装,仿佛心情极好:朕今日特地带太子来吟诗赏雪,这样罢,朕出一道题,你们谁做的最好,朕重赏。

李勤道:不知父皇出何题?皇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自然是跟雪有关的,你们几人轮流背诗,诗里皆须有个‘雪’字,若‘雪’字在句后,那是最好不过。

李勤转头看雪景,心下飞快的思索着。

忽然雅芙一个箭步上前,盈盈拜倒:皇上上次见识过长姐的才华,不若此次便由臣女雅芙开个头吧。

皇帝和太子这才注意起她,只见她已比上次见面长高了许多,小小年纪已是面容娇好,飞天髻上斜插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火红的玉兰飞蝶氅衣下一袭水红罗群,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着,娇美处若粉色桃瓣,那双明亮的眸子更是令人心醉,站起来已像个小大人。

只见太子满眼惊艳,林老爷更是露出赞赏满意之情,青青心里却不是滋味,若是她,父亲又不定要给她加什么无礼的罪名。

皇帝有意无意的斜了李勤一眼,掩嘴咳嗽了一声,李勤这才反应过来。

皇帝道:林家的女儿果然个个不俗,那就由你先说罢。

雪人告诉我们的道理(一)雅芙幽雅一福,轻启朱唇:昔去雪如花,今来花如雪。

李勤接道:鬓云欲度香腮雪。

他这话明显表露出雅芙的欣赏爱慕之情,皇帝却不悦,刘先生反应快,立刻提议:这吟诗实在是没什么新奇,草民这里倒有个有趣的好点子,不知皇上可愿听听?皇帝乃是个名声极好的君王,对女人向来是淡淡的,最不喜欢便是因红颜而误事的男子,他适才见太子李勤见青青时的惊喜心里还暗赞他不是肤浅之人,只懂得欣赏女子的外在容貌。

谁知不过一会功夫,雅芙一出现他就如此,原来李勤也与普通男子一样,皇帝心下有气,这时刘先生看出其心思转开这个话题,他自然乐意,刘先生便说罢。

刘先生拱手道:便让他们几位来堆雪人吧。

皇帝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这是什么好点子?堆雪人本身确实不是什么好点子,但它的意义却是好点子。

刘先生见皇帝示意他接着说,又道:太子、林公子和二位小姐从小就读书习字,自然是满腹经纶,要他们几人来念诗,只怕比到明日也没结果。

李勤道:堆雪人倒一会功夫就好了,却不知如何决胜负。

刘先生道:几位以后皆是要为国家出力的,尤其是太子和林公子。

只是治国却不只是读书就能行,还得明白人民劳作辛苦。

李勤笑道:原来刘先生是想考考我们的体能?我和林公子是男子倒无谓,只怕两位小姐……刘先生道:两位小姐便合力完成一个雪人就成。

皇帝本来觉得就算考验几人的体能而拿堆雪人来考验似乎有点儿戏,但见刘先生满脸的高深莫测,几人也皆是玩性大发,跃跃欲试的表情,便也由得他们,也好看看这天下第一才子的刘先生有什么把戏完成这有趣的好点子。

几人说动便动,不够一刻钟的时间,便立起三个漂亮的雪人。

雪人告诉我们的道理(二)虽说几人除了青青外,平日里连冷水也没碰过,但这堆雪人却是所有见过雪的人都会做的一件事。

李勤拍了拍手上的积雪,笑道:不知刘先生要如何判断?刘先生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三根又长有细的铁丝,在三个雪人面前度来度去,他将每个雪人都插了一铁丝进去,这才道:你们每人都选出自己认为最好的一个雪人,选出了,便知道结果了。

几人走过去,认真的看起来。

第一个雪人的铁丝插在耳朵处,从左耳插过直至右耳;第二个雪人的铁丝是从心脏处插进去,直进到肚子里去了;而第三个雪人的铁丝竟然是放在地面上。

刘先生道:这铁丝便是人民插进去的,哪一个好?众人都不知刘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皆凝神思考。

半晌,青青忽然一拍手,道:哎呀,是了。

但见皇帝也了然于心的的神态,微笑呷着茶,便道:皇上果然厉害,一早就猜到了答案。

皇帝笑道:朕知道无用,刘先生考的可是你们。

青青福道:臣女有个答案,不知对不对。

皇帝道:说说看。

青青道:臣女以为第二个雪人是臣女心中的答案。

皇帝道:为何?众人也都看向她,心里暗暗怀疑她是胡乱猜测。

青青却不慌不忙,徐徐道:对人民的事情,不可像第一个雪人‘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可像第三个雪人‘放置不理’,须如第二个那般,‘听在心里,放在肚里’。

众人一想,觉得甚是在理,其实这道题简单不过,只是众人一时未反应过来。

刘先生一副我早知道的神态,仿佛他已预定青青会最先说出来。

皇帝更是高兴:林家的女儿把我家太子也给比下去了,好好,赏!话音刚落,身后一内监立刻走来过来,双手捧着一个盒子恭谨递了上来,皇帝接过,拉着青青道:青青,这是朕赏你的。

皇宫的书院(一)青青不敢推辞,忙接了过来。

皇帝又道:以后林家的二位小姐便每日入宫念书,也好陪陪几位公主。

入宫念书这是何等荣耀,连林老爷也跪了下来:二女愚顿,只怕入宫耽误皇子和公主们的课程。

皇帝摆手笑道:林家的孩子个个聪明,只是规矩男子不得随意入宫,不然连林公子也可一同入宫。

林老爷不敢在推辞,只得拉着二女扣谢龙恩。

夜里,皇帝与太子用罢晚膳才离去。

皇帝走后,林老爷忙叫过青青和雅芙,细细嘱咐了一番宫中的礼仪。

又吩咐二人行规矩步,谦卑自重,不可做错了半件事情,不可说错半句话。

第二日,雅芙和青青不敢怠慢。

寅时刚过还未到卯时二人就起身准备,一屋子的小丫头老妈子都忙个不停,又是给二人准备宫装,又是梳头打扮。

青青任人摆布了半晌,终于耐不住性子,对伺候自己的老妈子说:我进宫是读书,不若给我多带两本书就行了吧?那老妈子是势力之人,向来瞧不起青青母女。

此时听青青问话瞥了瞥嘴:大小姐,这话您还是留着跟老爷说吧。

奴婢可不敢做主。

青青正欲再说,一旁的雅芙笑道:进了皇宫可不比咱们林府,一来不可失仪于人,二来也不可丢了咱们林府的脸面。

她一口一个咱们的林府,仿佛与青青从未有过前嫌,倒真像是亲亲爱爱相互关照周全的好姐妹。

青青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梳妆完毕,二人又与林老爷用了早膳,跟着林老爷去早朝的马车一道去了。

青青初进皇宫时,才知道原来林府也不过如此。

光那两道朱漆大门,就比林府的高出一倍。

那大块大块的大理石砖,起码也要三个人才能搬起来。

就连向来高高在上的雅芙也不尽哑然。

皇宫的书院(二)林老爷嘱咐二女认真学习,谨慎说话,又吩咐跟随的丫头小棠好生照顾便走往朝堂去了。

三人跟着领路的小太监左转右转了过了半个时辰,才见他太监停身打千:二位小姐,这可到了。

雅芙微笑的福了福:如此有劳公公了。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片金叶子打赏了他,那小太监眼睛立刻亮了,态度也恭谨了不少:哟,奴才哪敢收小姐的金子呀。

他话虽如此,但眼里那赤裸裸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贪念。

突听身后一人道:林二小姐打赏是看的起你,收了吧。

那小太监转身一看,忙单膝跪下:谢四爷。

又转身自雅芙手上接过金叶子:谢林二小姐赏。

青青在心里感叹了:雅芙天生就应该在皇宫里。

随后又打量起适才说话的那人,只见他12、13岁年纪,穿着银狐披肩、长身玉立;也是精神秉秉,与太子甚相似,适才听那小太监唤他四爷,想来是皇子了。

雅芙还没等青青想完,又一福:见过四皇子。

雅芙今日的装扮甚是乖巧讨喜,脸上笑靥生花。

怎知这位四爷却不过生硬的点点头,算是见过了。

雅芙吃了个闭门羹,脸上讪讪的不是滋味。

不多一会,太子、七皇子和三位公主也陆续到了,青青与雅芙蓉却不得就坐,须的一个个参见行礼。

正卯时,三位师傅才到来。

这皇宫后嗣的师傅可不比普通人家,总共有三位。

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官居从一品。

太师主辅导皇太子。

每次见太师,须迎拜殿门,三师答拜,每门必让,待三位师坐下了,太子乃坐。

与三师书,前名惶恐,后名惶恐再拜。

太子坐下后,几位皇子公主分别按照年龄长幼坐下。

太子出时,则乘路备卤簿以从。

等众人都做定后,青青与雅芙才可坐下——皇宫的书院(三)三位师傅虽神态温祥,对青青和雅芙的拜见却甚傲慢。

太子对二人微微摇头,笑着示意二人安心坐下。

三位师傅翻起了书本,正欲开课,忽听外面一甜声女子道:真是失礼了,我今天又来迟了。

话间进来一位与青青年龄相近之年轻女子,那女子身后的丫鬟怯生生的放下书本退了出去。

这女子一身水蓝色的印花锦缎装,围着红狐围脖。

发髻上斜插着八宝翡翠钗,左鬓边玫瑰紫的宫花映衬的她肤若凝脂。

嘴角一边一个梨窝,若隐若现,脸颊上又自然却又诱人的红晕远比那些用胭脂抹上去的来得娇艳。

青青纵是一女子,也不禁被其娇媚可爱所折服。

听她适才的话,似乎迟到已是家常便饭,只三位师傅面上不见丝毫责怪,反而笑呵呵的命她坐下,只怕是哪宫公主。

她见其有两位陌生的面孔,立刻走上前来,款款行礼:想来二位便是林右相的千金了。

青青和雅芙忙还一礼,雅芙拉着她笑道:不知这位姐姐是……这女子道:家父陈复胜。

雅芙立刻了然:原来是左丞相的千金玉珍小姐。

原来她便是京师闻名的美女陈玉珍了,果然如玉清透,如珠珍贵。

若说雅芙如芍药艳丽,那她就高贵如牡丹,芍药再艳,却不能跟牡丹比。

就好象漂亮的小姐身边,不能跟着更漂亮的丫鬟。

她与雅芙互相拉着手寒暄,仿佛已经认识了许久的好姐妹。

青青心里不禁好笑。

雅芙虽脸上笑的甜美,其实心里却暗暗嫉妒。

一个美丽的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一个比自己更美丽的女人,虽然她还只是个女孩,算不得女人。

两人坐下后,玉珍又与青青点了点头。

太师首先开口:听说二位林小姐乃是天下第一才子刘某人的得意门生?皇宫的书院(四)他自恃身份,称呼刘先生为刘某人,想来是对他有所不服。

但凡天下才子皆在意那第一二字,想刘先生又无功名,不过是一介草夫,这高高在上的太子太师,怎会服他?青青起身,答道:蒙刘先生不嫌弃悉心教导,‘得意门生’几字却也不敢当。

雅芙却转言:刘先生不过是普通文人常出民间,若几位师傅不是担系着教育皇子的重任,我家先生却也不敢以‘第一才子’自居了。

几位师傅果然立刻眉开眼笑了。

青青心里对雅芙的佩服不禁又加重一分,也许她平日确实自恃聪明了些,又不把这位长姐放在眼里,但她的机智有时候却很有用。

青青以为太师适才不过是夸她二人功课很好,原来乃是介意第一才子四字,看来在这宫里要安身生存,还得学会摸索个人心思。

好在,她们不过是在这读书而已,想到这里青青又不禁松了口气。

太师又道:你们二人与我这众弟子功课进度不一,待我们几人问你二人几句,也好决定你们如何一同上课。

那么便是要考考她们了,二人只得点头。

太师思索片刻,却先像几位公主行礼:几位公主,老臣不过是试试她们的学业,并无得罪三位的意思。

三位公主不知何因,想来他也不会真的无理,只管点了头瞧热闹。

问道:俗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二位小姐为何要学习。

原来他是怕这句得罪了几位公主。

雅芙与人情世故方面确实比青青老道,但毕竟年纪尚小,天资更不如青青,于是她转眼看向青青,希望她说出当日初见刘先生那番道理。

青青本也想答女子也须明白治国道理那番话,但只怕先生问的却不是治国道理乃是女子有德与无德,若一味照着回答只怕会显得自己无知,到时候不但丢了刘先生的脸面,更让众人瞧不起林家二女。

最豪华的御膳(一)青青眯着眼,心下飞快的思索着。

不过一会功夫,立刻转颜微笑,道: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意思是说: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但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

三位师傅一听,都是惊讶于青青年纪轻轻便思绪敏捷,言语在理,这样既不得罪于人,又回答了问题。

太子更是拍手站了起来,连声赞好:太师,只怕今后上书房除了玉珍外,又多了位林小姐要让你头疼了。

太师背着手度步回到上首:这是老臣的福气,我最怕笨弟子了。

就在这瞬间,青青那面对几位的美人的自卑减去许多。

因为就在这瞬间,太师已经不在对她不屑,不在认为她是因为林老爷的关系而进宫学习。

现在每一个人都不会认为她是因为林老爷的关系而进宫学习了。

但大家心里却更好奇,这聪明机智的女子,为何生的这么丑?那身水绿的荷叶掐腰长袍不算华贵,却裁剪的很合身,完美的勾勒出她已见丰满的身形。

但她的脸,就像被太阳暴晒过的栗子,跟脖颈玉手的莹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也许她只有脱了脸上那层皮,才会漂亮。

她站在公主和小姐们身旁,就是个滑稽的小丑。

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因此瞧不起她,没有一个人因此认为她是小丑——刘先生肯破例收的弟子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因为刘先生他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人。

也许每一个有才华的人,都难免让人另眼相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位师傅各自停合上手里的书。

太师道:今日上午的课便到这里了,各位用完膳,未时回书房。

众人起身,齐还一礼:是!待先生依次走了出去,才敢坐下收拾东西。

果然井然有序,谦卑有礼。

青青与雅芙正欲出门,太子就走过来,他微笑一辑:二位小姐初次进宫,不若就到本王的东宫用膳,让本王一尽地主之宜。

最豪华的御膳(二)二人忙道:怎敢劳烦太子。

玉珍小姐走上前两步,倜傥道:太子要做东?准备了什么好吃食?一旁的七皇子和八公主年纪尚小,已经被内监和宫女带走。

剩下便是五公主最小,她一听见有好吃的,忙丢下手里的课本跑过来拉着李勤的手:二哥,吃什么?儇儿也要。

众人都是好笑,李勤试探的看着雅芙,却道:不若今日大家全到我东宫用膳罢。

我已经命人准备妥当了。

青青和雅芙推迟不过,行礼应了。

只一旁的四皇子不说话,见众人都看着他,他才一边把玩着一块玉石,一边慢条斯理的道:我就不去了。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径自走了出去。

李勤脸上有些下不来。

雅芙见气氛尴尬,忙柔声笑道:想来四皇子还有旁的事,咱们就去叨扰太子一番,我可饿的紧。

四皇子向来与太子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雅芙却微笑一声浅浅带过。

她笑的很好看,不仅眉毛在笑,眼睛在笑,她整个人都在笑。

李勤劳立刻觉得心情好极了,也许所有的年轻少年,看到自己仰慕的美丽女子这样微笑,心情都会变的好极了。

东宫。

太子果然已命人准备好了膳食,只见巨大的梨木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食物,还有内监宫女手里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不动声色的摆下东西,悄悄退了出去。

李勤今日设的是御膳,乃是效仿周天子的饮食,食的是六谷——稻、黍、稷、粱、麦、菰;饮用的是六清——水、浆、醴、醯、凉、酏;膳用六牲——牛、羊、豕、犬、雁、鱼;珍味菜肴一百二十款,酱品一百二十瓮。

莫说是青青,就连金贵如玉珍、雅芙,也从未见过如此奢华宴席。

五公主更是惊的膛目结舌,感叹道:二哥,你好偏心啊!她此话一出,李勤立刻瞧见雅芙眼里的笑意。

太子不等于难民(一)雅芙自然要笑,有哪个女子不愿意接受男子的殷勤?而且这个男子还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李勤神色甚是得意,傲然道:如何?几女都是唏嘘不已,惟青青心里又悲又痛。

怎么瞧,也瞧不出这就是当初在河边,那个对自己侃侃而谈,说自己要勤政爱民的太子了。

几位,请入席吧。

李勤并未察觉的青青的不悦,只在乎雅芙眼里的艳羡。

要说美丽,雅芙不如玉珍,而李勤又与她相处时间较长,但不知为何,李勤就偏偏喜欢上不过是个孩子的雅芙。

青青忽而冷冷道:太子这样的盛情,青青不敢领受,这便告辞了。

李勤看着欲走的青青,适才的开心即时消失的无影无终。

他道:不知本王哪里招待不是,怠慢了林大小姐?青青心里一直记得昨夜父亲对自己的嘱咐,不敢逾越了规矩再说什么。

此时见太子似乎对自己的不屑颇为不满,甚至还有点鄙夷,于是再也顾不得旁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道:太子这样大手大脚的把金如土挥,暴珍天物,难道忘了城外还有大批难民吗?李勤不怒反笑:难道我堂堂太子要去跟难民比?要知道,将来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何况几道简单的膳食?他话间神色傲慢,隐约透露出君王的霸气。

青青笑道:太子可知,你这一顿‘简单的膳食’已可供普通人家三四人一年的口粮了?李勤似乎有些惊讶,语气却有些森然,一字一顿道:本王是太子。

雅芙和玉珍吓的脸都青了,一直在一旁眼神示意她不可再多说,甚至还伸手去扯她的衣角。

青青却不理会,驳道:太子对人民来说确实是天。

但请太子记住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知人民疾苦的君王,绝不是好君王。

她此话乃是滔天大罪,雅芙忙扑通一声跪下:太子息怒,长姐无心之话,请太子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不等于难民(二)青青却道:我并不是无心,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勤当真气极,他这般金枝玉叶,连皇帝也未曾对他说过几句重话,又何曾受过这样直接的教训?虽已意识到自己不对,嘴上却不承认,当下也忘了自小受的涵养:本太子的事,还伦不到你来指责。

给我滚出去,你这个丑女。

青青自从知道自己就像钟无艳时,最忌讳丑女二字,没想到自己好意提醒太子,她却这般口无遮拦的羞辱自己,当下心里又羞又愤,怔怔的掉着眼泪跑了出去。

这边雅芙虽担心青青在皇宫乱跑坏了规矩连累到自己,却更担心李勤气未消,只得留下与玉珍细细劝慰一番,连膳食也未用。

青青跑了半晌,泪眼模糊,也跑的迷了路。

心下的难受却未减退一分,想起当初李勤劝慰自己说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勇敢,你就会比是‘主人’的东西还要长的好,还要灿烂。

怎知此时自己好心劝慰,他反倒说起自己是丑女,当下越想越羞,越羞越气,直到与来人撞了个满怀也未知。

青青待撞到来人才知自己失了礼仪,来不及看来人是谁正预备道歉,却听那人道:林小姐?青青茫然抬起头,原来这人正是四皇子。

青青忙抹掉眼角的泪水,一辑到地,也不知是赌气还是当真觉得歉意,说道:小女不知死活冲撞了贵人,当真是死罪。

四皇子看着她泪眼朦胧,模样甚是可怜,不禁升起了一股同情,心里对她的感觉不觉又亲近了一分,转言笑道:林小姐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若说与本王听听?他年纪与青青一般大,不过是个子高出半个头,话间倒像是个大人在劝慰小孩一般。

青青不禁好笑,气愤也减了几分,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是我自己不知尊卑,得罪了太子。

四皇子眉毛微皱了下,道:二哥平日对人和气,似乎不是那么小气。

别样的求婚(一)青青听了这话,心下更是难受委屈,又掉起了眼泪。

四皇子向来与女子甚少说话,不像李勤般逗的公主宫女个个喜笑颜开。

这时见青青哭泣慌了手脚,忙道:我也不过随便说了句,林小姐不必在意。

想来二哥也有不对的地方。

青青这才止了些眼泪,四皇子又命小太监去端茶果点心来,与青青寻了个幽静的亭子坐下。

四皇子道:林小姐也不必在意了,就算真有些什么得罪,二哥也不会责怪你的。

他只道是青青担心李勤会怪罪自己,哪知她是因为李勤说她丑女而难过。

青青幽幽叹了口气,答道:我这样一个命苦的人,也不在意别人怪不怪我。

四皇子看着青青满眼神色黯然,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不禁又想起自己因母亲出身不过是个低微的宫女,又去世的早,不但宫里的奴才瞧不起他,连皇帝对他也总是淡淡的。

是以对李勤等人心里总有些避忌,此时见青青的失落仿佛比自己更甚之而无不及,心下不禁又怜悯又同情,也在心里拉近了亲切感。

四皇子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几句好听的话。

安慰道:你这样善良真诚,将来一定会有绵延不断的福气,怎会命苦呢?青青听了这话更是难受,道:我这个样子,只怕没人肯娶我呢。

既然没人肯娶我,还谈什么绵延不断的福气?你看我,自己这样跑出来,连家里的丫鬟都不肯跟着我。

四皇子忽然神色严谨,认真的想了一会,似乎下了天的决定:等我长大几岁,一定想尽办法把你变美。

就算你不美,我也肯娶你,你嫁给我吧?青青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本来噗嗤一笑的,此刻却也红了脸,尴尬的干笑两声,吞吐道:四皇子说笑了,青青这般容貌,怎能配的上四皇子?四皇子肃然道:本王是说真的。

父皇说过,娶妻切忌艳丽,你这样有才华,正是我理想中的皇妃,我并不是可怜你。

别样的求婚(二)青青看着他认真坚定的眼神觉得感动极了,心情也立刻明朗起来。

每个女人都有虚荣心,当有男子像自己求婚的时候,自然开心的很。

林小姐,林小姐……正在青青准备在说点什么以表对四皇子的感激之情时,就听了玉珍那甜美温柔的声音传来了。

青青心里不禁有些讶异,自己出来了这么久,要说应该是雅芙出来寻自己才是。

陈小姐,我在这呢。

青青答应了一声,立刻有小太监去领玉珍过来。

青青见了她忙道:劳烦陈小姐来寻我了,我正准备去书房呢。

玉珍噗嗤笑一声,拉着青青的手道:别陈小姐陈小姐的唤了,你父亲和我父亲是左右丞相,我们便是左手跟右手般的好姐妹,你叫我玉珍吧。

她此话说的动情,眼里溢出的真诚并不似拉着雅芙时那虚假的客套。

有时候选朋友就像选情人一样,选上了就没有为什么,只因那一时那一刻,我觉得你很好。

青青和玉珍就是相互选上了,所以,她们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好朋友。

那你便唤我青青吧。

两人又红脸转身,细声的对了年龄,原来青青大了玉珍三个月,那便是姐姐了。

青青问她:为何是你出来寻我?玉珍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是我想出来走走,才抢在雅芙小姐前边来寻你的。

青青知玉珍不过是安慰自己,雅芙此刻心里不知该如何怪她牵连自己,只怕恨不得她就这样消失,哪里还肯出来寻她?青青道:太子他……我……玉珍忽然皱了皱眉,严肃道:皇上、皇后还有林右相此时皆在东宫,都在等着你回去呢。

青青这才知道事态严重,此事居然惊动了这么多人,只怕到时候牵连父亲和雅芙,不知又要受到什么惩罚了。

娶妻切忌艳丽(一)到了东宫,只见黑压压一群人或做或站,只见上首的那道明黄最显眼。

青青不敢细看,只低头跪拜,口呼吉祥。

青青,起了罢。

皇帝朗朗说到,又指象身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道:这是朕的皇后,太子的母后,你也拜见拜见罢。

青青不知皇帝何意,听了此话只飞快打量皇后一眼,也不敢去直视,又是跪拜见过。

起了罢!皇后的声音高贵沉稳,威严中隐约带了三分温柔。

让人既觉得她尊贵,又不觉在心里有种亲切感。

青青忙退到一旁,这才敢偷眼瞧皇后的脸。

皇后并不见得多美艳,无怪皇帝总是强调娶妻切忌艳丽。

但皇后却有着不令人不敢逼视的气质,装容精制得体,着身玫瑰色银鹊宫装,外边搭了件正红色菱缎披肩,头顶到耳边压着用珍珠和红色宝石穿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

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高贵端庄。

只听她接着说道:老二,今日这事可是你不对。

她只淡淡的呷着茶,神态间就像一个温柔慈祥的母亲在责备打翻茶碗的孩子,李勤却已出了一层细汗。

他忙单膝跪地,语气又诚恳又悔悟:儿臣知错了,请母后责罚!唔?皇后仍然淡淡的神态:你错在哪儿了?李勤想也不想,立刻道:儿臣不该奢侈浪费,暴珍天物。

更不该怪林小姐指责我。

皇后这才微微点头,命身旁的宫女扶起李勤,徐徐道:你今儿个整治的御膳确实不对,林大小姐指责你其心可嘉。

她话说到这里稍一停顿,剽了一眼青青,接道:不过林大小姐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以后可得记住,尊卑有序。

让太子知道自己错之前,你须的确保自己的安全。

她见青青似懂非懂过来跪下,又补了句:想明白了吗?青青心下思索,这皇后确实说的有理。

我此次得罪太子虽无错处,但另一方面来说,我乃是犯上了,这要是追究起来,只怕自己的小命也不保。

娶妻切忌艳丽(二)想到这里,当下吓出一层细细的冷汗珠子,皇后正微笑的看着她,青青这才强自镇定,道:臣女谨记娘娘教会。

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退到一边。

皇后又对雅芙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雅芙虽心里害怕,却立刻换上笑容,乖巧的走了过去。

皇后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做的很好。

太子脾气不好,就缺少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来劝着点儿。

说罢,她不动声色的自手间褪下一只通透的玉镯子套到雅芙手上,笑眯眯的说:这是我赏你的,可不许推辞。

雅芙顺从的点点头,轻声道:长姐也是一心为太子好,请娘娘莫再怪她了。

皇后忽然拉下脸,沉声道:我并没有责怪她。

似乎又想起自己太严肃,转言笑道:你很聪明,但记得‘大智若愚’。

雅芙不知道其何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退下了。

青青心里却明了,想起当初自己为雅芙和林宏求情时刘先生说的一翻话:你很聪明,不过最聪明的聪明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别人看出你聪明。

最聪明的聪明乃是‘大智若愚’。

林先生当时说的明了,而皇后只一句大智若愚,雅芙当然不明白。

因雅芙并非真正为青青求情,而她又道破皇后责怪青青得罪太子,皇后自然不高兴。

正在沉默之迹,皇帝道:皇后不须太严肃了,他们都还没学会规矩呢。

皇后立刻看向皇帝,柔声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记下了。

她话间眼神里流露出的崇拜和敬仰,使她的脸看来也美了三分。

皇帝对林老爷道:林卿家,你可不许私下责备青青了。

林老爷道是,皇帝又对青青说:朕本想跟你父亲去书房看看你们的学习怎么样,去到时那里的小太监说你们都来东宫用膳了。

这一过来,就知道太子犯错了。

娶妻切忌艳丽(三)青青本想自责一翻,皇帝又接着道:这事就到这里吧,朕来跟你们说另外一件事。

几个后辈都上前细心聆听。

皇帝道:以后老二、老四、儇儿、青青、玉珍、雅芙,你们几个由太师和太傅教导,其他几位皇子和公主年纪尚小,便与你们分开学习,免得相互误了功课。

几人道是。

皇帝又命个小太监去通知四皇子去了。

皇帝这才疲惫的起身,吩咐众人都退下。

他对一旁不作声的青青道:青青,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可好?既然皇帝只叫青青一人,众人自然立时退下。

青青忙唯诺的应了,临走还瞧了一眼里林老爷的脸色。

御花园。

积雪还没有溶化,天空渐渐的飘起柳絮一样的雪花,零零落落的又像是吹落的梨花瓣。

此时的御花园似乎有些萧条,惟独梅花开的正艳,红的似火,白的似雪,粉红娇羞。

雪天的时候,红的倒是更艳了,白的,看不甚清楚。

青青和皇帝两人踏着积雪慢慢的走着,后面的公公老远跟着,并不近身。

青青忽然看到前方几树雪花一样的白梅,不自禁浅声吟唱: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皇帝的神态安详宁静,听到青青唱到,忽而叹了口气。

青青不知何因,以为自己惊扰了皇上。

皇帝的声音仿佛深远的在天边,他叹道:暗香…暗香……青青问他:皇上,您在叫‘暗香’?不。

皇帝温和的看着她:我在想,你就是一朵藏在积雪里的白梅,只不过,太子还没瞧见……青青不知何意,笑道:皇上,臣女自知太子当时并非有意那般说我……只不过……那时我也冲动了些。

只不过,又有哪个女子愿意别人当面说丑女二字呢?最后这一句,青青并未说出来,皇帝也不再追问。

两个人一直这样走着,一路留下浅浅的脚印。

皇帝几欲开口,看着青青无邪的眼光生生的忍了下去。

青青也不开口去问,只怕皇帝今日只不只是请她来赏雪这么简单。

娶妻切忌艳(四)忍了许久,青青终于耐不住性子:皇上,青青知道您有话跟我说。

您……皇帝拍了拍青青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青青,朕在想,若有你这样一个太子妃,那等我百年之后,也安心了……青青纵然再怎么不懂人情事故,也知道皇帝是要把她许配给太子,当时惶恐的不知如何是好,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认真的看着皇帝,说:皇上,臣女知道您向来看重我,只是青青斗胆大逆不道请皇上千万莫往这件事情上想。

皇帝扶她起来,苦涩一笑:朕也知道,太子肤浅,首先在意的是女子的容貌,就像他对雅芙……青青不敢起来,心道此话倒也有理,试问天下哪个男子不爱美貌女子呢?又有谁愿意半夜醒来看到自己的枕边人是个钟无艳呢?只是……青青道:皇上,臣女并非在意这个,而是……皇帝赞赏看向她,微笑着说:只是,要等太子真正喜欢上你?青青脸颊登时绯红,道:这只一点,也要等青青真正喜欢上他才是。

皇帝又去扶她,道:雪地上冷,有什么事站起来说也是一样。

他话间神态举止甚是温和慈祥,青青心里又惊讶又惶恐,心说为何自己就没有如此善良的父亲呢?皇帝又接着道:朕又何尝不明白,你这样的性子,自然不肯去取悦太子的。

只是朕希望,你去尝试着喜欢他,其实他是个好孩子。

不过,年轻的小伙子,总是难免要看上几个年轻美丽的小姑娘。

青青自是知道,福了福:青青还小,以后就会知道了。

皇帝道:青青,我要你答应我…不,是拜托你一件事。

皇帝此时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青青,他连自称朕也忘了,神色间似乎还有一丝恳求。

青青拱手一拜,郑重道:臣女自知皇上厚爱,只要臣女能办到的,赴汤蹈火任凭皇上开口。

太子向丑女认错(一)青青拱手一拜,郑重道:臣女自知皇上厚爱,只要臣女能办到的,赴汤蹈火任凭皇上开口。

皇帝笑道:倒也没这么严重。

忽又叹口气,道:朕希望,不管以后太子娶不娶你,等朕百年之后,你都要在他的御书房伴驾。

青青急道:皇上定寿与天齐,务须……皇帝道:人谁无死呢?朕希望青青你可以答应我,哪怕你嫁给了旁人,也定要你的夫君顷力辅佐太子。

青青忽然忆及四皇子对自己的一番说话,只怕早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又想到太子和四皇子向来一和,心里一紧,不禁又羞又急。

皇帝哈哈笑道:是不是我这老头子多嘴了?青青直羞的把头埋到胸前了,一直跟着皇帝在后面静静的走着,也不说话。

第二日,皇帝颁诏,曰:林相长女林青青和次女林雅芙端庄乖巧,尤其其长女林青青甚得朕心,特予以二人等同公主地位。

钦此——这一时宫里的人无不啧啧称奇,不知为何一个丑女得罪太子却还能得到如此恩宠,心里又是不屑又是嫉妒,倒是对雅芙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尊重喜爱不已。

这诏书一颁下来,那就是说青青和雅芙无须向太子等人行礼,青青在书房门口撞见李勤唬着脸向他行了礼,也不知是心里紧张还是在赌气。

李勤本想跟她说句话,看着她的脸色生生咽了下来。

这一上午上课,青青和太子都是心不在焉的。

午间时分,玉珍看出二人的别扭尴尬,有心调和,笑着对李勤说:太子,听说你的东宫新进了密瓜,不请我和二位林小姐去尝个鲜?李勤因昨日出口伤青青而内疚不已,他虽不至于对青青有男女之爱,却也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此时本想给青青认个错,怎知她看也不看自己。

太子向丑女认错(二)心下又是尴尬又是着急,此时看玉珍给自己解围,心里别提多感激了。

于是忙说:几位肯赏脸,那我自然是在乐意不过了,儇儿和老四也一起去罢。

青青本已经消了几分气,只是想起皇帝昨日的话,想起自己身上的担子,于是决定杀杀太子的锐气。

她走到四皇子身边,笑道:这可不成,我都已经跟四皇子约好要去他宫里用膳了,太子盛情,青青就心领了。

青青话间瞧也不瞧李勤一眼,只看着四皇子,身怕四皇子一个快嘴,说并没有跟她约好。

这四皇子倒也合作,听青青说完笑道:二哥宫里的膳食太过金贵了,林小姐只怕是吃不习惯。

青青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只怕太子一时气盛又闹出什么事,玉珍和雅芙也怯生生的瞧着他。

怎知他捏着拳头半天也不发作,就这样看着青青跟四皇子走了。

按说他本该气恼才是,却不知是一时不服气还是什么,心下居然有种失落感,憋的难受。

一路上,四皇子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到了他宫里,也是扳着个脸。

心里不知何事得罪了她,待他坐了下来才试探着问:可是青青得罪四皇子了?四皇子本已扳着的脸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语气仍是气愤:我只道你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不想你也会利用人,哼……青青看着他神态间尽是装大人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却也忍下了。

装做委屈道:青青自知冒犯了四皇子,但我却并非有意,只是太子昨日说我是丑女,我心里……她本已不再难过,说着说着却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四皇子虽外表冷漠,心里却是个软性子。

他本对青青的才华就已折服,经过昨日的一番谈话对她更是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此时见青青这般,也不禁慌了手脚。

他站起来,拍着青青的肩膀,安慰道:莫哭了,一个人的美,并不是全靠外表的。

太子向丑女认错(三)他愈说青青就愈难过,愈难过就愈哭的厉害。

哭着哭着,不觉间靠到了四皇子的肩膀上二人也未觉。

想她这些年来,父母冷落,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又有几个人这般关心在乎她呢?而四皇子自母亲过世后,也未像人吐露过半分心思。

两个有故事的人,两个同样可怜的人,也很容易成为朋友。

也许是因为真正的同情,也许他们是在找心里的相互平衡。

因为有个跟自己同样值得可怜的人,你就会觉得上天很公平。

突然,传来一阵打翻茶碗的声音,只听一个小太监惶恐的跪下,说到:太子,您…您什么时候来的?青青和四皇子都是一惊,四皇子的宫里本奴才宫女都极少,适才见青青与四皇子在叙话,自然都退了下去。

李勤见到青青和四皇子这副模样瞧着自己,也不去行礼,也不解释,当下就全力踹了那小太监一脚,怒道:你这狗奴才,本王想来就来,难道还须像你交代不成。

那小太监吓的浑身发抖,忙叩头连声求饶。

四皇子看不过去,道:二哥何必跟一个奴才计较。

李勤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瞧见青青趴在四皇子肩上心里禁隐约在吃醋,而向一个奴才出气,只安慰自己说是非礼视不得,他抬眼间见青青红着脸似乎是一副娇羞模样,就像情渎初开的少女正在跟自己的情郎私会被人撞了正着。

他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何时会去在意这些?他们如何,关我什么事?想到这里,便甩袖走了出去。

半晌,青青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不知哪里又得罪太子了……四皇子瞬间冷了脸,哼一声:他只怕是心里不舒服,根本就没人得罪他。

青青心里飞快的思索着,想着太子适才的种种表现,心里虽想不理他,但又怕惹出事端。

为何你喜欢的是雅芙虽说昨日之事父亲未敢责怪她,但已经警告过她不可再有半分违腻太子的意思,这只是一层,另一层,青青却是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化解这次误会。

来不及细想,青青便急步追了出去。

也不管四皇子的讶异、愤怒、呼喊……待追到一个荷花池边的一个亭子里才见到李勤,青青喊他他也不应。

青青越叫,他反而走的越急,青青气恼,也顾不得礼仪:李勤,你这个小气鬼——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还特地拖长了那个鬼字,李勤不欲理她,听到此处也生生止住了脚步。

青青这才好不容易追上了他,边喘气边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小气?李勤道:我自然是不如老四那般大度。

青青见他颇为气愤,立刻胆怯了,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言语。

李勤见她这样,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说:玉珍小姐把我狠狠的教训了一番,我这是来二次请你去食蜜瓜。

青青道:我倒是误会你了,适才我跟四皇子……李勤似乎不愿在这话题多说,转言道: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

青青见他神态诚恳,似乎不像随便说说。

于是忍住笑意,问他:是不是皇上要你来像我认错的?李勤叫她在一旁的亭子的石椅上坐下,一边肃然道:并不是父皇逼迫我,而是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昨日我一时冲动,不该取笑你。

青青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受,感动的是李勤总算知道自己错了,难受的是他只说取笑自己错了,而并未说是置办御膳有错。

她道:我并未怪你取笑我,我本身就是个丑女。

李勤道:当时你如此不给我留颜面,我不过是一时气极才胡说的,其实我心里并未这样想过。

青青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若说并未这样想,为何你喜欢的是雅芙?青青的手镯掉了第63章:青太子应该意识到的是置办御膳的错,而不是取笑我一个小女子的错。

青青看向一边,喃喃说到,青青知道,肯定是皇上让你来像我认错的。

李勤本有些恼怒,待看见青青眼里那掉出的泪时,心里不忍,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确实不是我自己要来向你认错的,是母后。

原来是那个高贵端庄的皇后,李勤倒也不隐瞒。

只听他接着道:不过我自己也知道错了,我确实不该浪费,更不该取笑于你。

青青立时笑了,清了清喉咙,道:咳…咳…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虽只是宰相的女儿,却也可以撑个独木舟了,这回便原谅了你吧。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们坐的是靠池边的石椅,两人一时开心忘了型,青青居然不小心把手间的一个玉镯子掉进了荷花池,好在被一片残旧的荷叶接住了,不然掉了下去,哪里还能找着?这镯子乃是青青被刘先生收徒以来,三夫人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她虽从小不得关爱,却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视,心里也更怕自己丢了如此珍贵的东西被打骂,于是急忙站起来,对李勤说:这可糟糕了,那是我娘亲送给我的。

李勤以为她是在意娘亲送的东西,也无怪他,他从小受到的皇后的教育,百行孝为先,皇后虽对他严厉,却也是为他好,且生活琐事对他关怀备至,若是皇后送给他的东西丢了,他只怕会拼命。

可眼下周围一个奴才也没有,李勤便起身去旁边折了根树枝,预备去把那手镯挑起来,怎奈那手镯太滑,他勾了几次,反而去的更远了。

青青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李勤更是慌忙。

又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勾了一会,仍是没勾到,反而险些把那手镯掉下池子里去,李勤眼睛一转,对青青说:我拉着你的手,你再去勾。

青的手镯掉了青青无法,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两个人就这样悬在池塘边勾拉半晌,就在快勾到的时候,忽听后面一人厉声道:李勤,你在做什么?二人专心去勾那镯子,此时被人突然一句责备,都是一惊,李勤手一松,那镯子掉下水不说,青青也忽而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李勤回头一看,正是四皇子,李勤还道谁会如此大胆竟敢直呼自己名讳。

当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也不待他计较四皇子走上前对准他就是全力一拳头,直打的李勤口鼻中涌出丝丝鲜血,他接着不等李勤反应,便跳下池去捞青青。

这池塘少说也有三个人深,青青又不识水性,只见她扑腾几下,便没了。

李勤看着水面上冒起的那几个泡,这才知道事态危急,忙放开嗓子叫奴才。

此时正值寒冬季节,水里自然凉的很,四皇子又冷又急,连青青的影子也没瞧见。

奴才们听见太子呼唤这才一个个跑了过来,李勤不待他们问话便踢了几个奴才下去,口中怒骂道:快去捞林大小姐上来,捞不上来我摘了你们的脑袋。

他此时还记挂着要砍奴才的脑袋,当真是荒唐至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仍是一无所获,四皇子渐渐体力不支,嘴唇也冻的发紫。

李勤在青青掉下池塘之迹便想跳下去救她,只因被四皇子一拳打的头晕,心下又气四皇子胡乱打他,便立在岸边。

此时心下的焦急敌过一切,忙叫一个奴才拉四皇子上来,自己顾不得寒冷也跳了下去。

说来也巧,这李勤下去不过一会功夫,竟然真的摸到了青青,忙喊奴才过来一起把她扶上去,他手间不小心摸到青青胸前的浑圆,触手柔软,却一片冰凉。

只见青青紧闭着双眼,两色苍白,嘴唇已没有一丝血色。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青青抬上来,李勤探了探她鼻下,呼吸已经微弱到不可闻。

太子给青青做人工呼吸李勤再一检查,她身上倒无什么红伤,只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只掉下去了的玉镯子。

他这才知道自己轻看这个女子。

顾不得一旁倒在地上的四皇子,他只抱起青青对身边的奴才吼道:快去给我传太医。

说罢推开要帮忙的奴才,抱着怀中的人飞快的往东宫跑去,仿佛慢了一刻,青青就会消失掉。

回到东宫一会,太医也赶来了。

李勤仿佛疯了一般,满屋子的奴才被他叫着烧水、拿干衣服……太医,林小姐她可有大碍?李勤待宫女给青青换了干衣服便冲进去问太医情况,也管不得什么忌讳礼仪。

那太医掳了掳胡须,思索着如何回答。

李勤登时火了,怒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这般吞吞吐吐找死吗?那太医未见过李勤这般模样,忙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太子,林小姐胸口堵着一口水,这……不好说啊……李勤更是恼怒:那你将她胸口的水逼出来便了,废话少说些。

那太医为难道:老臣,这……他本又吞吐不知如何继续,待看到李勤那杀人的目光时,才道:这须用嘴对嘴的帮她吸出来才是。

李勤这才了然,当下急忙的不知如何是好,本想叫个宫女帮青青去吸水,但见青青猛然间咳嗽起来,想起若不是自己没拉好她,她也不会掉下水。

于是退开太医,还不等太医那句不可出口,就对上了青青的口。

瞬间,青青冰凉的嘴唇仿佛得到一丝解救,轻轻蠕动了一下,李勤大喜,忙趁机用舌头撬开了青青的唇齿,就像小孩喝水般,呼呼猛吸几口,接着又吹几口,只见青青并未有任何反应。

他又是呼呼几声,青青这才有反应,似乎动了一下,李勤忙放开她,青青皱着眉又咳嗽了几声,口中溢出几口浊水,还隐约伴随着一股酸臭。

李勤也不嫌弃,又趴上去吸了几口气,只觉青青越来越温热,呼吸也加快了许多。

李勤已是个大少年,此时亲吻着青青柔软的嘴唇,想着在池塘里触摸到她胸前的浑圆,身体渐渐有些燥热难耐,身体起了奇异的变化。

正在众人忙碌期间,四皇子不知何时狼疮走了进来。

见李勤这般动作,还以为他在轻薄青青,于是二话不说,走上前拉起李勤,不待众人反应又是一拳,口中骂道:你这个禽兽。

他这一拳用尽全力,加之之前那一拳,李勤又跳进池塘,这一路抱着青青急跑,体力消耗,竟然直直的昏了过去。

四皇子似乎还不解气,又欲扑上前去继续抓他起来揍打,这边吓傻的奴才们才反应过来,拉着他劝道:四爷不可……四爷莫冲动……这边太医又要照顾太子,又要担心青青。

你们在慌什么?一声威严的声音立刻安定了众人慌乱的心绪,正是皇帝,他又问:有谁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奴才们一个个都吓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四皇子也跪下,声音哽咽:父皇,请你处置二哥。

皇帝更是惊讶,见青青躺在床塌上,李勤也由一班奴才扶着卧在窗前的单塌上。

适才有奴才通知他青青落水时已惊奇不已,而向来刚硬的四皇子眼里居然有泪意,更让人疑惑不已。

他问四皇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老二和青青都这般样子?我又为何要处置老二?四皇子不顾得身边奴才的阻止,一字一顿道:二哥推林小姐下池塘的。

什么?皇帝瞧着四皇子的神情绝对不是说笑,竟有这等事?四皇子道:儿臣本邀请林小姐在我宫里用膳,其间二哥来过一次,不知道为何话没说一句就生气跑了出去,林小姐怕得罪他便追了出来。

他一句不知道为何便把青青伏在他肩膀哭泣之事敷衍过去,可见他甚在意青青的名声。

他接着道:我见林小姐许久未回去,便出来瞧瞧。

怎知……我走到荷池边,见到二哥与青青在拉扯,我一叫,他就放手推林小姐下去。

皇帝自是惊讶不要已,虽不信李勤会推青青下水,只是四皇子向来不说谎话,他此刻的神态也绝非装出来的。

这冬日池塘里没一株荷,像青青这般不识水性的弱女子溺水也不足为奇。

你瞧见的是你二哥放手,还是推?皇帝思索了一会,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边问边打量二人的伤势。

四皇子道:儿臣不敢隐瞒,当时只是见二哥松手。

只是儿臣想,二哥那般拉着林小姐,绝非无意失手。

皇帝听到此处,忽然沉下脸,冷哼一声:你想,而不是你看见?这话是你能‘想’的吗?四皇子虽觉皇帝的话在理,心下却不服气:既然二哥之前把林小姐悬拉在水边,自然是想推她下去的。

这一时间李勤和青青都在昏迷,而四皇子又振振有辞,皇帝也不知如何裁断,于是说:等他们二人醒了朕再仔细询问,若你二哥真有意推林小姐下水,绝不轻饶。

林小姐向来胆小,且心地善良,醒来也不会说实话。

四皇子这般顶撞,奴才们无一不担心他得罪圣上。

皇帝听了这话生气之极,气的不是四皇子的无礼,而是兄弟间的缝隙。

心里也怪自己平日忙与国事未调教好他们。

道:朕自有办法让青青说实话。

皇帝既然如此说了,四皇子也不好再多说,只得起身立在一旁等二人醒来。

皇帝又吩咐身边的太监去禀告林小姐这边有太医侍侯,务须担忧。

待一切都吩咐妥当,才亲自询问李勤和青青的伤势。

太子只是一时受寒,又被……太医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四皇子,接着道:又被四皇子拳头伤了,是以一时急气攻心。

却也没什么大碍,好生修养几日就是。

那林小姐如何?四皇子也不顾皇帝神态间责备他伤李勤,却急着去问青青伤势。

太医道:这……林小姐这几日若不发烧,便可安然度过。

四皇子和皇帝心下安然了一分,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若是她发烧了,又如何?太医不敢隐瞒,直言道:若一直发烧不退,只怕……性命难保。

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皇帝本已怀疑太子情有可原,此时因为担心青青安慰,心里也责怪起李勤脱不了干系。

四皇子更是焦急,想青青掉进水里半个多时辰才被捞上来……过不多会,李勤渐渐苏醒过来。

皇后此时正好赶到,皇帝本想责备李勤一番,但见皇后在此不愿她多做担心,只好一味唬着脸不出声。

皇后不去看青青,忙走到李勤面前,关切问道:老二,你没事母后就放心了。

李勤并不答她,皇帝也微微不悦,只试问天下有哪个母亲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呢?皇后又接着道:你怎的如此不关爱自己?亲自跳下水里去?四皇子一旁冷声道:他惹的祸,难道还要别人来收拾?皇后不明原由,奇怪四皇子怎的如此无理,见皇帝也不说话,只得问李勤原由:老二,这怎么又是你惹的祸了?李勤蠕噎道:儿臣…儿臣没保护好林小姐……他这话本是责备自己未保护好青青,四皇子只道他承认自己推青青下水,忙对皇帝道:父皇看到了,二哥可是自己承认的。

皇帝这样一听,以为事情真是如此,当下愤怒不可制,怒道:老二,你这次太过分了。

李勤不知为何皇帝如此愤怒,只道是怪他未保护好青青,低着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