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晔的语气隐含了七分的恼火,三分的无奈,韦太后当然听得出来。
她的心都在哆嗦,因为如果她与儿子闹翻,那么她这大半生的算计就全部地付之东流,连她自己都会弄不清楚,她这操碌的一生到底为的是什么。
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又不退缩。
她只沉默了片刻,便回答行晔道:皇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还是应该查清楚。
既然民间有仙道追妖迫到皇城外,而普济大师也循着妖气追到了这万泰宫来,皇上总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你把缪贵妃交与哀家,哀家保证不伤她一分一毫,只需要她在长春宫里小住几日,普济大师为她诵经驱魔,待她身上的所附妖精驱走,哀家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缪贵妃。
行晔微眯了一下眼睛,韦太后就感觉有一道冷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她干脆不去看行晔,朝着身后的赵皇后和淑良二妃一摆手:你们进去帮哀家请出缪贵妃来。
赵皇后侧过脸看着蓝惜萍和纪安阳,没有动。
蓝、纪二人见皇后不动,她们也装作没听见太后的话。
行晔扶着太后往侧面走了几步,离那些跟随的人远了些,他开口道:所谓狐狸精之说,母后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儿臣有一件事不明白,若是皇后妒恨缪贵妃,兴起这种谣言来,朕还能想得通。
母后一向待缪贵妃还算亲和,这一次突然针对她,为的是什么事?韦太后郑重说道:哀家没有特别针对谬贵妃,请她去长春宫住几日,也是为了她好。
你也不希望缪贵妃被狐狸精附体,变得不是她了,对吗?这是于国于家都有利的事,皇上怎么可怀疑哀家的用意?行晔无奈地摇头:既然母后不肯实言相告,儿臣也不再迫问你了。
儿臣请母后高抬贵手,缪贵妃身怀六甲,再过三个月,她就会为儿臣生下一个小皇子。
母后也知道关于儿臣的子嗣问题,坊间的传言有多难听,曾经母后也急切地盼望宫里能降生一个皇子。
母后这个时候来折腾缪贵妃,此举与柔珍所为又有何不同?当然不同!韦太后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哀家又不会伤害自己的皇孙,只是请缪贵妃往长春宫住几日,好吃好睡地侍候着她,又不是要她的性命!行晔见韦太后怎么也说不通,干脆也不与她商量了,只丢下一句话:儿臣绝对不会放缪贵妃出万泰宫,如果母后不怕难堪,儿臣便要动用禁卫营的人驱赶那些假模假样的和尚了!说完,他转身回去,冷眼看着赵皇后,用斥责的语气说道:后宫妖言盛传,皇后怕也是难逃其责。
你不思安抚人心,反而跟着来起哄,有失后责!现在就回你的凤仪宫反省去,这几日就不要出凤仪宫?赵无灵被骂得目瞪口呆,心里好不气恼。
事端是太后挑起来的,跟来起哄的人又不止她一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晔单单只冲她一个人来,居然还禁了她的足,这不是故意给她难看吗?她一生气,胆子也大了几分,对行晔说道:臣妾也不信什么妖精鬼怪之说,不过只有臣妾一个人不信,似乎也不解决什么问题。
皇上既然也知道宫内宫外狐狸精之说盛传,那就应该知道悠悠众口,堵是堵不住的,不如将真相呈现出来,谣言不攻自破。
只是请缪贵妃走出万泰宫,请高僧诵经驱妖,皇上却一味地搪塞,臣妾也不知道这个皇后要怎么当了!行晔这些天来,看多了这些人同声连气的嘴脸。
他略一转头,见茂春已经带着禁卫营的侍卫们走过来了,便一指不远处老松树那班和尚:把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撵走!以后谁敢在万泰宫附近搞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一律先斩后奏!那班和尚一听这话,也不用侍卫们上前来撵,爬起身来仓皇地离开了。
韦太后一旦这情形,真正是恼火万分,一指马清贵道:你的人都是摆设吗?内宫闹的事,跟禁卫营有什么关系?还不快让你的人进去拿妖?马清贵自然是支持韦太后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再个人才是荣损休威相关。
老太监当即就对自己带来的一挥手:遵太后懿旨,进万泰宫拿住那个妖精。
行晔不等侍卫们上前拦阻,他拔下腰间定剑,唰地架在了马清贵的脖子上:内宫的事自然轮不到禁卫营管,朕的万泰宫也轮不到内侍监来管!造反了!敢在联的面前耀武扬威!朕就冶你个抗旨不遵的罪!现在就抹了你的脖子!这么多年来,马清贵与行氏母子二人周旋,还是头一次被行晔拿剑架住。
他觉得脖子上微微一凉,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强撑着解释:皇上息怒,老奴也是遵太后的蟹旨行事。
马公公是不是该休致了?老糊徐了吧?只知道遵懿旨,不知道圣旨也是不能讳的吗?你最好识趣一些,这是朕的万泰宫!擅闯万泰宫者,一律按弑君之罪,就地处决!马清贵觉得行晔的手上越来越用力,那剑锋已经嵌进他的肉里了。
还有行晔那喷火的眼神,分明现在就想挥剑斩了他。
他僵硬着脖子底气倒是还有几分:皇上慎重,就算老奴该死,皇上也要为太后想一想。
这些年只要行晔打算对赵、马二人动手,就会听到这样的提醒---要为太后想一想。
他对这句话真的是积怨已久,今天又是太后登门惹事。
于是行晔手下一使力,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就抵进了马清贵的肉里,有一丝鲜血染在了剑刃上。
马清贵再老练经事,感觉到颈部的割痛,心里也哆嗦了起来。
他转动眼珠,寻找韦太后的身影:太后!老奴可是遵懿旨行事!韦太后倒希望行晔一剑斩了马清贵,从此后她眼里心里都清静。
可是马清贵说,念珠尼大巫师还活着!而她根本不知道大巫师被马清贵藏在哪里。
从清妃一事上得到的教训,她丝毫不怀疑马清贵拿捏着念珠尼大巫师。
如果行晔这一剑斩下去,她又找不到金珠尼,这个世上便又多了一个人证,证明她早些年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于是她扑过来,握住行晔的手腕子:皇上这哪里是要处冶马公公,分明是打哀家的脸。
是哀家要马公公进万泰宫拿人,皇上不如直接把剑架到哀家的脖子上吧行晔被她这样纠缠几下,手下的力道就松了。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就算对太后再有怨气,也不会做出以剑指母这样令天下人不耻的大不孝之事。
他垂了剑,对马清贵说道:马公公老了,在宫里做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回去后考虑一下,还是自请休致吧。
这是行晔登基以来,对待马清贵最强硬的一次。
马清贵还没有从回过魂儿来,等他听明白行晔刚才在劝他回家养老时,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转头看韦太后。
韦太后瞪了他一眼,上前拦着欲回宫的行晔:皇上不可以任性,否则流言越传越广,影响皇上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哀家是不会罢休的,一定要请到缪贵妃。
皇上若是一意孤行,别怪哀家……她自顾说着,行晔却是不听,几步就回到宫门那里,冲着太后略一躬身:母后请回吧,儿臣在此恭送了!然后他吩咐侍卫统领:严密守住万泰宫,有和尚道人近宫墙百丈以内者,先斩后奏!说完,他不理睬任何人,迈上台阶进了宫门,命令道:关门! 万泰宫的宫门在行晔的身后闭合,将韦太后、赵皇后、马清贵以及一众妃嫔又惊又恨的目光挡在了宫门之外。
他在宫门内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才迈步回后殿去。
后殿的草地上,从昂州街头临时搬来摊铺都还在做着生意,玉泠在各个摊铺之间穿梭着,玩得不亦乐乎。
缪凤舞却静静地坐在馄饨面的摊位前,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晔堆出一个笑脸,来大步迈过去:我的馄饨面呢?该不会是被玉泠给吃了吧?我才没有?我要等爹回来一起吃!玉泠欢快地奔了过来,仰起汗涔涔的小脸儿看着行晔。
乖女儿,来,吃馄饨面喽!行晔将玉泠抱到凳子上坐好,他自己也随意地往长条凳子上一坐,老板,三碗馄饨面!那煮馄饨面的太监响亮地答应一声:这就给您煮上!客官稍等片刻!多加些葱花儿!行晔轻松地回应着,一转脸,看旦谬凤舞正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便玩笑道:你不用担心,三碗馄饨面的银子,我还是付得起的。
皇上,刚才宫外的事,是不是太后授意的?谬凤舞并没有听墙根儿,但是她稍微一想便知道,谁有胆量在万泰宫外闹腾?也只有太后了吧。
行晔却不拾理她,扯过银冬手里的帕子,给玉泠仔细地擦着额上的汗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提那些不谕快的事,影响胃口。
缪凤舞在心里憋了这些天,终于忍不住了,委屈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单单只瞒着臣妾一个人。
臣妾还是带着玉泠搬回揽月宫吧,皇上想旦臣妾,随时传召便是。
闹得这样凶,这又是何苦?行晔转头看她:你也要抗旨吗?让你在这里,你便安心地呆着!不该问的事也不要乱问!养好你的身子要紧!|派派小说论坛玲珑飘香手打,转载请注明|www.paipaitxt.com第二百三十一章:乌烟瘅气狐狸精一事既然闹开了,太后还因此与行晔闹得僵持不下,若是没有一个结果,这一番敌算就白费力气了。
那日太后没能闯进万泰宫,反而招惹得行晔恼火,将万泰宫更加严密地防守起来,接近万泰宫百丈以内,就要被截住盘问。
那天行晔劝马清贵自请休致,马清贵已经感觉到,他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了。
他暗里有些慌,因为目前的形势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他当年将清妃囚禁和控制起来,无非怕韦太后事前之后与他翻脸,过了河后拆了他这座桥。
可是清妃的存在,可不仅仅是证明了太后当年的罪过,同时也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阴晦不能见人之事的见证。
他与皇后联手在宫中搜找清妃,却连一丝儿头发都见不着,他几乎可以肯定,清妃一定是被缪凤舞救走了。
而缪凤舞是行晔最得宠的人,如今更是住进了皇帝的寝宫之中,日日相伴。
马清贵猜测,缪凤舞控制着清妃,一定是为了对付他。
即便清妃对缪凤舞没有完全坦白,最其码她会向缪凤舞交待她自己能活下去的原因,单凭创见囚禁和控制先帝遗妃这一条罪名,就是可以治他一个死罪。
更何况,清妃还有可能说出更多的事情来,关于太后的秘密,关于他的秘密。
事实上马清贵比太后更加惶恐,因为清妃很有可能知道一个关于他的惊天秘密,虽然他从来不曾跟清妃明说过,但是他认为凭清妃的聪明,一定可以猜得到。
可是缪凤舞被行晔保护得极其严密,现在连一只蚊子想飞进万泰宫叮缪凤舞一下子,都怕是没到她跟前儿,就被人拍死了。
、他忧心如焚,他比不得太后,好歹太后与皇上母子一场,即便将来东窗事发,也不会有性命之愫忧。
可是他联手赵崧,与皇上这么多年相抗衡,皇上早就恨之骨髓,一旦得了他的罪证,怕是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事情发燕尾服到现在这个地步,因为清妃的成功脱逃,他百临着双重危机,当年宫庭旧事反而不是他最担心的事了。
他一方面放出人马,四处寻找清妃的下落。
另一方面,他一定要在缪凤舞开口前,将她从行晔的身边弄走。
当然,他现在也不敢要了缪凤舞的性命,因为他不知道缪凤舞是怎么安排清妃的,万一缪凤舞学他当年的手段,她若死了,清妃一定会站出来,将所知道的真相告知天下。
最可怕的敌人是哪一种?就是那种无论是死是活,对手都能感觉到致命威胁的人。
太后因为这件事,又重新与马清贵走到一处,两人因为缪凤舞这个共同的对手而共进共退。
这让马清贵想起了当年,先帝对清妃迷恋到目中再无第二人时,失魂落魄的韦荣慧就曾经这样依赖过他。
马清贵经常想:即便他苦心经营了大半生的局面,在不久的将来会全面崩塌,他与太后能在这最后的时刻里又重新依靠,是令他唯一感到欣慰的一件事。
太后其实也是恨他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可即便如此,假如有一天事败,他宁愿自己能死在太后的手下,而不是被皇帝处治。
自从太后知道了清妃还活着,时间推过一天,她的恐慌就加深一分。
她经常远远地望着万泰宫的方向,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心跳就会加速到令她窒息。
对于行晔将缪凤舞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万泰宫内的做法,即便抛却了利益之争,他这种行为也是令许多人费解的。
宠就宠,爱就爱,当年先帝对清妃那要痴情,也不过是在太极宫旁边为清妃建了一座疏竹宫,都不曾把清妃放在太极宫里。
行晔的做派,竟比他先父皇还要进了一步。
狐狸精谣言一起,许多人还是于迷惑不解之中,乐于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解释。
可是太后懂得行晔的心思。
过往的那一段旧事,曾经差一点把行晔击垮,即使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虽然表面上是平静的,可是内心里依旧无法释怀。
而宇文柔珍的事,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生生地将行晔内心深处的伤疤揭开来。
现在行晔正被那血肉模糊的旧伤折磨,看似安适如常,内心里一定是油煎火燎一般的难过。
因此他才会这样不理性地对付缪凤舞,他怕失去,不管是他最亲密的妃子,还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甚至是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他都怕推动。
唯有将他们都放在眼前,只要他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才会心里安稳。
太后懂得,而且太后也很心疼自己的儿子。
她一度对缪凤舞抱有很大的期翼,希望这个小女人能治愈她儿子内心的伤。
如果缪凤舞能做到了,即便有一天行晔打算废后,将缪凤舞扶持上中宫凤位之上去,她也会鼎力相助的。
可世事无常,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得不再次想办法将她的独生子所珍爱的人毁掉。
她原本以为自己大半生筹谋算计,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现在回头去看,却不过是一步一步地将儿子推进了痛苦的深渊。
可是她没有退路了,她不能罢手。
既然没有可能闯进万泰宫拿了缪凤舞,韦太后便在朝上民间继续煸风点火。
一方面,她将自己的兄长韦汉良召进宫来,将事情的严重性告知了韦汉良。
事关韦氏一族的存亡,韦汉良也不敢怠慢,出宫后,秘密地撤下人马,四处寻找清太妃。
另一方面,韦太后让马青贵派出内待省的一班太监以及普济和尚的一拨弟子,前往千莲山,在狐狸洞的洞外守住。
一群太监守在那里,昭昭然地向百姓们揭示了这伙人的身份,也更加让人相信,这洞里跑出去的狐狸精是跑天家有关系的了。
韦太后同时还在昂州城及附近地方贴出悬赏榜,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只要有办法将宫里的妖气驱散,太后会出资为其建庙修观,凤谕封为仙人。
太后纵然尊贵,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封神成仙,肯定不是她说了算的。
不过有太后给建的庙宇道观,还有太后凤谕亲封的神仙称号,香火鼎盛自不用说,在民间也会广受捧。
因此这一悬赏榜吸引来了许多的和尚道士,纷纷往皇宫来应征除妖。
太后是来者不拒,谁来了都让度。
结果宫里每天都在兴法驱妖的法事,搞得内宫乌烟瘅气。
在这件事上,皇后自然是极力配合的。
她虽然不会亲自往宫里招揽和尚道士,但是她提供了强大的舆论支持,在宫里为太后捉妖驱邪的闹剧摇旗呐喊,导致原本还将信将疑的一些人,此时也对这狐狸精的事深信不疑了。
行晔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
可是压力越大,他就越是倔强。
他甚至调用了龙御暗卫的人守护万泰宫,以此之前,龙御暗卫人不插手内宫的事,只负责宫外的行动。
茂春很担心,可事已至此,在大部分人都开始相信缪凤舞是狐狸精的时候,把缪凤舞放出万泰宫去,反而是更加危险。
唯今之计,只有想办法粉碎谣言,让坊间百姓们看到,缪贵妃是一个亲切美丽的女人,并不是什么跑来人世胡闹的狐狸精。
行晔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为今之计,查清是谁将谣言放出去的,又有哪些人参与这造谣之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他吩咐龙御暗卫的人在城里买通了一批说书人,让他们在茶楼酒肆说书的时候,提起这段事来,就说是缪贵妃深得圣心,如今又怀有龙胎,受到皇后赵元灵的妒恨,同时赵家人对缪贵妃也颇有忌惮。
因怕缪贵妃威胁到后位,又担心缪贵妃生下皇子,立为储君,因此赵家安排设计了这一场狐狸逃入人世的戏码。
而皇帝将缪贵妃移入万泰宫静养不出,也是为了躲避赵家的迫害云云。
这种皇宫里后妃争宠之事,是民间百姓最津津乐道的。
那些说书人拿了银子,很卖力的编故事,将那赵皇后如何排挤迫害缪贵妃的事件件说来,如他们亲眼见了一般。
一时之间,缪贵妃是狐狸精出世一说,与缪贵妃受赵皇后及赵家迫害一说,如两股拧着劲的旋风,席卷昂州城,令百姓分一头雾水,分不清孰真孰假,偏偏又欲罢不能地探寻着真相。
身为这件事的主角,缪凤舞却置身事外,完全不知道状况,安适地在万泰宫里养着身体。
眼看着孚期过去了七个月,并没有出现以往宫中惯有的滑胎。
她气色红润,甚至还稍稍胖了一点,只等再过三个月,她若是能平安地诞下一个小皇子,这一遭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是缪凤舞的心里并不安稳。
虽然行晔不肯说,能进来万泰宫见到缪凤舞的康彤云和司马萦也不肯说,但是那天缪凤舞听到宫墙之外的诵经声和木鱼声,看到行晔阴沉的面色时,她已经猜出几分了。
并于这件事,她比行晔要明白得更通透一些。
她知道,一直以来对她挺友善的太后,突然向她发难,一定不是因为她住进了万泰宫,而是清太妃的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悉闻真相不光是马清贵与太后在四下里搜寻清太马的下落,缪凤舞也没有放弃寻找清太妃。
她委拖宋显麟,求弘清大师找来一批可靠的江湖朋友,她出银子,资助这些江湖朋友在昂州城及附近地区查寻清太妃的下落。
太后如此紧逼,让缪凤舞愈加相信,太后与清太妃之间的恩怨,大概不仅仅是当年两位后宫妃嫔争宠那么简单。
缪凤舞意识到,马清贵一定是认定清太妃在她手上,他自己遍寻不到,便向太后求助。
那么当年清太妃之事,马清贵与太后两个人是心知肚明的,而照眼下的情形看,似乎行晔完全不知情。
因此她必须要寻到清太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才能正确应对这件事。
那天,她坐在集墨斋的廊下,正捧着一本书发呆,就听到耳边传来含香的声音:娘娘,你看谁来了?缪凤舞循声望去,只见含香引着靖孝长公主,正往她这边走来。
缪凤摆很开心,马上放下书,起身来迎。
靖孝边走边抱怨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的了,像是怕有人吃了缪贵妃一样,要见你一面真比登天还难,还要被他反复盘问,到底见缪贵妃有何目的?行晔最近看管着缪凤舞,就好像传说中天山上的神鹰守护千年雪莲那样,一副生人勿进的严戒模样。
缪凤舞被看管得很不自在,尤其是不得出万泰宫,不得随意见客,更是令她既郁闷又无奈。
可是她了解行晔的状况,他便不会有太多的抱怨。
她总是提醒自己,忍一忍,等宇文柔珍的事在他心里淡了,他便会好了。
因此这些日子,除了万泰宫里的宫人,她能见到的人只有康彤云和司马萦两位。
今日看到靖孝来访,她还是很惊喜的。
皇姐不要介意,也是困为我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动不动就闹个腹痛腰酸什么的,越是快生的时候,皇上就越是紧张。
缪凤舞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向靖教解释,只能信口胡说。
靖孝倒不介意缪凤舞这话中的漏洞,只是撇嘴笑道: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最疼爱缪贵妃了,贵妃娘娘就不要再说这待令人妒忌的话了。
幸亏是我,这要是蓝淑妃听见了,还不得吐出半升血来?缪凤舞摇着头笑道:皇上莫要挤兑我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虽然万泰宫比当年的疏竹宫条件要好许多,但是不得自由这一点,便与那年这被关进疏竹宫是一样的。
靖孝点头:关吧关吧,我倒是支持皇上,现在可不能把你放出去喽,外面狼虫虎豹凶目眈眈,你还是老实儿地在万泰宫呆到生下孩子,方为上上之策。
这是缪凤舞好久以貌取来,头一次得到的关于万泰宫以外的讯息,她小心地凑上前去,谨慎地问道:皇姐,你说这狼虫虎豹是指什么呢?靖孝拍掌大笑:我可不上你的当,皇上说了,若是我敢在缪贵妃面前乱嚼舌头,他以后都不再相信我了,也不会允许我再进万泰宫来。
缪凤舞氯馁地垮了脸:我哪有那么脆弱,连一点儿事也担不得吗?越是这样瞒着我,我越是心中不安。
还不如爽快地告诉我,既便是有人要来刺杀我,我也是不怕的。
靖孝冲她眨了眨眼睛,随即扬声道:你要知道什么事,只管问皇上去,他不肯说的事,我是断断不能告诉你的。
缪凤舞会意,故意叹气道:算了,我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管他外间什么是非,皇上自己既然不肯让我知道,必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今儿能见到皇姐,是这些日子里我最高兴的一件事,皇姐快随我进去,咱们到茶室里喝茶叙话。
言罢,她很自然地携起靖孝的手,两个人一齐进了集墨斋。
在茶室中坐定之后,含香给两个人上了茶。
缪凤舞往外头瞧了瞧,对含香说道:你去把窗外剪花枝的宫嬷支走,在门外守着,防着万泰宫的宫人在这里探头探脑我。
我和靖孝公主有话说。
含香答应一声,出去了。
她先是找了一个理由,把那个剪花枝捎带着听壁角的宫嬷打发走了,自己搬了一把椅了坐在茶室的窗外,装作晒太阳做绣活。
屋里,缪凤舞凑近靖孝长公主,问道:皇姐,外面是不是出大事了?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我能感觉到,前些日子太后还带着和尚在万泰宫外设坛诵经,该不会是把我当成狐狸精了吧?靖孝往外头瞅了瞅,压低声音笑道:你果然是狐狸精,你说没人跟你提起此事,偏偏你又知道自己被当成了狐狸精,这可不正应了外头的流言,你不是妖精是什么?真说是狐狸精?这也太扯了吧?缪嶷舞感觉到头痛,扶着额苦笑。
靖孝小声的说道:这件事是有人刻意而为,故意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现在不光是后宫和朝堂,民间也有人相信,缪贵妃千莲峰狐狸洞里的狐狸精来人世为祸……接着,靖孝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尽量简洁地讲给了缪凤舞听。
虽然我不能确切地知道这件事的肇始者是谁,但是我看太后闹腾得那么欢,她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我在这宫里住了那么多年,同一次见到太后和皇后不谋而合,这倒也是一桩奇事。
皇上的压力很大,都逼着他将缪贵妃交出去,以便请那些和尚道士鉴明正身,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狐狸精……缪凤舞越听心里越紧。
虽然她当初住进来的时候,料到会有一些不良的后果,却没有想到会这般严重。
显然这件事已经与她住不住万泰宫无关了,皇后之流的人只是搭了顺风车而已。
用如此破釜成舟的手段来对付她,一定是太后,而因由便是那个跑得无影无踪的清玉妃。
靖孝见缪凤舞只是发呆,也不言语,不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刺激到她了,便赶紧又劝:你不必担心,不管是谁诬陷你,只要有皇上保护你,无论那些人在外面跳什么大神,都是枉然白费心机。
你只管客观存在心地呆在这里,等你生下小皇子,再出去报复那些造谣生事这人,为时了不晚的。
缪凤舞镇静了一下,对靖孝笑道:谢谢皇姐告诉我这些,我这心里闷堵了这些日子,总算是透了亮。
皇姐放心,我也不是那经不起事的人,被人说是狐狸精又如何?天长日久,这些流言蜚语便会自然消弥,不会有人再提了。
只要皇上相信我,谁说什么我也不怕。
靖孝竖了右手大拇指道:果然缪贵妃的心胸敞亮,这种事都能想得开,害我白担了一回心。
敞亮什么呀?不过是遇事论事而已。
既然是有人刻意而为,那最开始必是大肆地传播谣言。
事已至此,我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能冲出动挨个告诉昂州城的人,我不是狐狸精吗?谣言止于智者,都会过去的。
缪凤舞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不想再与靖孝讨论下去,赶紧转话题:倒是皇姐,生是闯过了皇上那一关,到万泰宫来见我,不光是为了告诉我狐狸精这件事吧?靖孝默然,端起茶盖来,慢慢地啜饮着茶水,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呀,我来跟你道别的,若不是这个理由,皇上也不会允许我进宫见你。
道别?皇姐……你真的要回回鹘国了吗?缪凤舞吃了一惊。
是呀,早说要回去的,终于下定决心了,故土难离呀。
可是我儿子还在回鹘呢,再难离的故土,也终归要割舍掉了,我要去回鹘守着我儿子。
靖孝说着,眼睛便湿了。
缪凤舞见状,拿起帕子来给靖孝试了拭眼角溢出来的泪,叹气道:我是极舍不得走的,等我生下了孩子,出了这万泰宫,还想着能经常找皇姐喝苛聊天呢。
但是皇姐所言,亦是人之常情。
虽然故土难舍,可是骨肉团聚乃是天论,皇姐要回去,亦是人之常情。
我也是没有理由挽留的。
但是……这件事太后同意了吗?皇上又怎么说?靖孝自己抓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与皇上既有姐弟之情,又有君臣之份,我要回回鹘去,自然要皇上答应才是正理。
只要皇上同意了,别人留与不留,都不与我相干。
哦……缪凤舞沉吟。
其实韦太后对靖孝一直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靖孝对太后却一直不冷不热。
大概就是因为她从小就被清太妃的关信告知,她的母亲是被太后所害,她的母亲是被太后所害。
虽然她找不到什么证据,但是这种自小灌输的念头根深蒂固地在她的脑子里,她必是有七八分相信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闹着出宫靖孝长公主要回儿子的身边,这本是人之常情。
可是缪凤舞听后,心里不由地一阵伤感。
可怜的靖孝长公主,一生都活在清太妃的阴影之下。
因为清太妃当年被众所周知是难产而亡,连先帝也被瞒过去了,以为清太妃是在生靖孝长公主而死的。
因此她小的时候,先帝对她并不好。
因为一见到她便思及清妃,更是将她养在最偏僻的一个宫室里,常年也不肯见她一面。
迫于这种情势,靖孝自请和亲是一个明智之举。
只是她运命不济,与回鹘王生下的小儿子还没成人,回鹘王便过世了。
若不是行晔及时出兵,她和她的儿子就在当年的回鹘国争王位的动乱之中,被人砍成肉泥了。
虽然她再回魏宫时,先帝已经去了。
可是因为疏竹宫三不五时地闹一回鬼事,令她一直是宫中人议论的焦点。
而且她内心里对自己母妃之事有严重的怀疑,却苦无证据,面对太后,虽然心里有怨恨,却不得不在表面上虚应着,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最可怜的,其实她的母妃就一直活在这座皇宫里,却不知因何缘故,一直不肯找她相认。
如今清太妃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过活,而靖孝就要回西北回鹘国去了。
这一去,怕是这一对母女此生再难有相见的机会了。
靖孝自己抹了一回眼泪,见缪凤舞有些忧伤的样子,便笑道:好像要离开故土的人是我吧,怎么看样子你比我还要忧伤呢?缪凤舞心里了阵冲动,想告诉靖孝,她的母妃还活着,让她留下来,等找到清妃,她们母女哪怕团聚一日,她再离开,此生也无遗憾了。
她咬着踊唇,几番欲说,最后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无论如何,清太妃郑重交待过,不能跟宫里的任何人提起她,否则便是翻天覆地的后果。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翻天覆地,但是她直觉地相信清太妃。
她心里一番纠结,靖孝长公主看在眼里,感动地握住她的手道:如果说我离开这座这座皇宫,真会有人发自内心地想念我,我相信一定会是皇上和你。
我会时常地写信给你,若是你愿意,让我儿派人来昂州接你,去回鹘小住一年半载,领略一下西域风情,都是有可能的。
温热的眼泪流下来,缪凤舞拿帕子擦了擦,回握着靖孝说道:谢谢皇姐,这天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皇姐决定哪一天动身了吗?不知道皇上肯不肯放我出万泰宫,我想给皇姐送行呢。
算了,这种时候,咱们也不要给皇上添麻烦了。
今日一见,便当做是我向你道别,你给我送行了吧。
靖孝勉强地笑着。
你说走就走,这么突然,我也没有备什么送行礼……缪,以舞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皇姐随我来,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说完,拉着靖孝的手,出了集墨斋,往寝殿的方向去。
到了寝殿里,她让靖孝在外间坐下,自己进了里间,找开了一只小箱子,从箱子最底处翻出一只金镯来,拿在手中思量着。
这镯子是她初封美人之时,乔装成赵婆婆的清太妃送给她的。
原本是要她托人拿出去当了,好换些银两打发宫人。
可是缪凤舞一直没有拿出宫外去当,她留着这只镯子,只想着哪一日送还给清太妃。
直到刚才提起经送靖孝一件礼物,她突然就想起了这只镯子。
好歹这是清太妃的东西,送给她女儿,应该是最合造不过了。
她拿着镯子走出去,来到靖孝的面前,将镯子放在她的手中,说道:皇姐,这只镯子是一位长辈送给我的,我一直非常珍视,今日皇姐突然说要走,我也没有备什么特别的礼物,就将这镯子送给皇姐吧,希望皇姐能像我一样,珍爱这只镯子。
病逝孝低头看,只见缪凤舞给她的,是一只雕花镶宝的纯金手镯。
虽然那宝石看上去极为珍贵,可是生长在皇家里的人,什么稀罕的金玉珠石没见过?这东西当礼物送人,实在是普通的很。
她虽不解,但是缪凤舞说得郑重其事,她也只能答应道:谢谢凤舞,我一定会随身戴着,多加爱护。
缪凤舞听她这样说,欣然笑了。
再看靖孝,觉得她像是有话要说,##才在集墨斋里便是这副样子,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于是便问:皇姐是不是有心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和事,只管嘱咐我,我一定替皇姐照顾好。
靖孝犹犹豫豫,终于开了口:凤舞,我有一件事,问出来你可别恼。
只是柔珍生前的一种猜测,她告诉了我,我便一直放在心上,越想越是堵心,若是不问一问你,我怕回去后也难安心。
皇姐有事只管问,我不会恼你的。
缪凤舞答道。
靖孝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缪轻舞:柔珍说……疏竹宫里闹鬼的事,你一定是知道真相的,那个闹事的女鬼一定是被你藏起来了,她只主间她的猜测。
今儿我斗胆问你一句,那个女鬼……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缪凤舞只觉得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脑袋,嗡地一阵耳鸣,勉力镇定下来,艰难地开口道:关于这件事,也不光是皇贵妃姐姐怀疑我,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我曾经住过疏竹宫,出事的那晚恰巧我也在疏竹宫,一定是我跟那个女鬼有什么牵涉,将她藏起来。
可是皇姐你想想,那个女鬼闹事可不是一日两日子,早在我还没有进宫的时候,她就在疏竹宫里出没了。
她的目的是什么,即便皇姐不清楚,皇贵妃是一定知道的,总是那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一件事。
生活在这皇宫里,可以说是步步艰险,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丢了性命的大事。
皇姐不妨想一想,我为什么要冒险藏一相跟我无关的人?我若是知道那人是谁,藏在哪里,怕是早就告诉皇上,让皇上来处治这件事了。
靖孝见缪凤舞否认得坚决,理由也说得头头是道,不管她信与不信,也不宜再问下去。
于是靖孝起了身:我来本意是与你话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不提了。
我呆的时间够久了,再不走的话,怕皇上要派人来撵我了呢,这就告辞了,来日方长,咱们姐妹一场,一定有缘份再见的。
缪凤舞对她撒了谎,又只她如此说,心中难过,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是陪儿子去了,这是好事,你要替我高兴,别哭了。
我走的时候你不能送行,不如今儿就送我到万泰宫的门口吧。
靖孝说完,拉起缪凤舞的手,一道出了寝殿,往门外走去。
缪凤舞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总觉得对不起靖孝,一路默默地掉眼睛。
一直到了宫门口,靖孝回身殿开双臂,抱了一下她的肩:就此别过吧。
送走了靖孝,缪凤舞回了寝殿之后,倒是龙榻之上,终于哭出了声音。
含香慌忙上前来劝:娘娘,可不能这样悲伤,会哭坏身子的。
长公主自己都有主闻,她要回到儿子身边了,这是好事。
娘娘要往高兴处想,千万不能伤了身子。
缪凤舞哭道:我只觉得对不起皇姐,明明她的母妃还活着,她这一走,母女二人天涯相隔,怕是再难相见了。
含香赶紧劝道:娘娘也有苦衷,即便将来有一天靖孝长公主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责怪娘娘的……正劝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含香赶紧回头,就看到行晔走了进来。
她赶紧跪地见驾:奴婢叩见万岁。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行晔快步上前,伸手想把缪凤舞抱起来。
不料缪凤舞一扭肩,挣脱了他的手,哭得越发厉害了。
行晔神色一凛,回头问含香:是不是长公主对你们娘娘说了什么?含香赶紧摇头:长公主什么也没说,皇上千万不要误会。
太医前几日也说,娘娘怀着七个月的身子,最容易情绪波动不定的时候,偶尔忽喜忽怒都是正常的,皇上不要担心。
含香的扯慌功夫一流,将缪凤舞哭商讨的原因归结为妊娠反应,行晔听了,也便信了。
他脸色缓和下来,凑到缪凤舞的身边,半支半躺着,伸出手臂揽抱着她,温声和气地劝:别哭了,有什么不高兴的,要摔要打都随你,你这样哭,朕的小皇子在你这肚子里,该受多大的惊吓呢。
缪凤舞又抽噎了几声,突然就翻身坐起来,大声说道:我要出宫!、行晔脸一沉,当即答道:不行!缪凤舞却倔强起来,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大声嚷道:我要出宫!我要去万福寺!派派论坛小说暗夜魅惑手打,转载请注明|www.paipai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