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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相夫教女

2025-04-01 14:31:10

都说小别胜新婚,如果两个人分开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那么就应该完全算作是新婚了吧。

行晔与缪凤舞两个人呢完全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互相从对方身体上攫取着亏欠了两年的情感。

知道两个人一起瘫软在床上,行晔依旧不许缪凤舞正面对他。

缪凤舞呢微微喘息着,干劲儿行晔压在她背上的重量,轻声说道:皇上,让嫔妾看一看你,好吗?行晔将脸贴在她香汗涔涔的后背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缪凤舞能体会到他的心思,便又软软地唤他一声:皇上,嫔妾有好久不曾好好看过皇上了,就当是皇上对嫔妾的恩典,让我看一看你吧。

行晔犹豫一下,问她道:我关你这么久?你心里有没有怪我?嫔妾从来没有怨过皇上,皇上留嫔妾一条命,已经是有情有意了。

缪凤舞说这话,倒不是违心,她知道那样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行晔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处决。

本来……不是你的错……可是……虽然不至于说出什么表示歉意的话,但行晔还是想讲几句安抚她的话。

缪凤舞见他支吾,便轻松地笑道:皇上的心意,嫔妾明白的。

只是嫔妾真的不觉得委屈,侍奉好皇上是嫔妾的本分,如果嫔妾让皇上感觉到不安,那就是嫔妾的错……只是皇上,你要相信嫔妾的忠心,嫔妾誓死不做不利于皇上的事情。

这番话,如果在千年那个初冬的夜晚,在行晔嫉妒的尴尬与窘促的时候说出来,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这个女人求生心切,虚与委蛇。

可是他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平静之后,在看到缪凤舞于疏竹宫中淡定而积极的生活之后,尤其是看到眉眼酷似他的小玉泠那娇憨可掬的小样子之后,他从心里愿意相信她一次。

他想,他对这个女人还是有一些特别的情意吧,这件事如果换做是别人,恐怕现在早已埋尸地下,只余一副骨骸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舍不得她什么,是她这一身幽幽的香气?还是她这一张倾国的容颜?亦或是她婉转柔媚的姿态?恐怕细究起来,还是茂春说的对,后宫妃嫔几百,只有她在入宫前,就对他有着深厚的情意。

入宫之后,她也心无旁骛,一样地讨好奉承,也因为她是出于爱他的心,而让他感觉到轻松舒心。

这样的一份心思,若是百姓家中,本书最普通的夫妻情分。

可是在这座皇宫里,就显出珍贵与稀奇来。

因此他舍不得杀她,也舍不得一生囚禁着她。

玉泠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让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打开疏竹宫的宫门,结束这一段对两个人来说,都比较难熬的日子。

只是他心里依然有些微的窘迫,尤其是昨天,缪凤舞对他疏而有礼的样子,让他觉得她心中是有怨气的。

而她刚刚这一番话,他彻底地放了心。

这是一个善于隐忍通晓事理的女人,她的温顺体贴,她的一心一意,恰到好处地抚慰了他一颗历尽忧患的心。

于是他将她翻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说……我不打算放你出疏竹宫,以后继续关你在这里,你会不会怪我?缪凤舞见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揪痛失落,眼中瞬间雾气朦朦。

她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把嫔妾关在疏竹宫里,就能让皇上感到安心,那么嫔妾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吧,只是……嫔妾妄肆,可否请皇上偶尔来这里,让嫔妾见你一见?行晔被她说得心酸,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拭掉,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傻凤舞……正在这最动情的时刻,从他们的身边,传来几声不太和气氛的童真的笑声。

两人齐转头看过去,发现玉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自己从小被子里爬出来,正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咯咯直乐呢。

缪凤舞的脸腾地红透了。

如果玉泠醒了好一会儿,那刚才的激情场景,岂不全被这个小家伙看到了?即便她是刚刚睡醒,眼下两个人赤裸叠抱的样子,别玉泠用那种新奇而好笑的眼神打量着,也足以让缪凤舞无地自容了。

皇上,快……缪凤舞感觉自己说话的气息都是热的。

行晔意会,抓过自己的袍子披在身上,随即又扯过缪凤舞的睡袍,在身侧一抖,挡住了玉泠的视线,包住了缪凤舞的身体。

玉泠在视线被衣袍挡住那一刻,还特意地伸着脖子往上够着看,结果依然看不到刚才那有趣的一幕,于是她小屁股一撅,爬着就奔缪凤舞而来。

缪凤舞赶紧掩好衣襟,伸手抱起她来:小泠醒了吗?她的语气虚怯,面对女儿的笑脸也充满了羞窘。

玉泠一落入她的怀中,伸手就去揪扯她的已经,脸也拱进她的怀里,往她胸前蹭着。

缪凤舞顿时臊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两个月前就给玉泠断了奶,最近玉泠饿了,就会敲着她的小碗儿,已经好久没往她胸前去找奶吃了。

她眼下这幅样子,一定是刚才看到了什么,勾起她断奶前的记忆。

皇上……你快把她抱走……缪凤舞跟女儿争抢着衣襟,惹得玉泠很是不快,哼哼着要哭的样子。

行晔失笑,伸手将玉泠从缪凤舞的怀中拎出来,往自己的肩上一扛:你这个小东西,敢跟你爹抢食,是不是小屁屁痒了?看我不打你巴掌?他这一开口,更是羞坏了缪凤舞。

她一边嗔怪地瞪行晔一眼,一边麻利地收拾了床上的凌乱局面,抓过自己的衣服迅速穿戴上身。

玉泠被行晔扛在肩上,在床钱绕着圈子颠着,就忘了吃奶的事,仰着小脸欢快地笑着。

缪凤舞收拾完毕,下了床来,看着父女二人嬉戏欢闹,幸福地笑了。

她开了门,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她将玉泠交给含香,自己侍候着行晔沐浴更衣之后,传了早膳来。

行晔用罢饭,捏了捏玉泠的小脸蛋儿,什么也没说,便出了疏竹宫,坐上他的御辇,上朝去了。

缪凤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

说不会放她出疏竹宫,看着样子,的确如此。

就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来,她在疏竹宫的日子是一如既往,还是重见天日,她也不得而知。

那一天,小德子奉行晔的旨意,带着一班人来收拾这破旧的后殿。

他们将屋顶的缺瓦都补齐了,又将破烂的门窗拆走,换装上新门新窗。

屋里粉刷一新,搬进来新床新家具。

当缪凤舞看到这些人将两个书架以及一个龙形书案抬进外间的时候,她笑了。

从那天开始,行晔十天倒有八天是住在疏竹宫里的。

他一到这里来,御厨房便被放了假,因为他在这里,一定要吃缪凤舞在这宫中种出来的瓜菜粮食。

两厢的偏殿也装饰一新,玉泠再也没有机会见识她爹初到疏竹宫的那天早晨,爹娘之间那种有趣而欢快的戏耍场面了,因为她已经获得了一个公主该有的待遇。

按照宫里的规制,她有了两个奶娘,两个一等大宫女,四个二等宫女,以及粗使的小宫女小太监十几个。

这些人全部被安置到了西厢一直空着的偏殿中。

而缪凤舞的身边,依旧只有含香和小云两个人。

说起来,疏竹宫里的变化,也不过是收拾得干净了,多了一些人而已。

缪凤舞的生活,出了多出一个行晔需要侍奉,依旧是打麦子收菜,喂鸡喂鸭,教玉泠认字说话。

一切似乎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但是这疏竹宫里发生的事情,却在金水河的北岸那边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行晔自登基以来,只在大婚最初的那几年,会偶尔留宿凤仪宫。

自从他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寡淡下来之后,他连凤仪宫都不去了。

而万泰宫就是他唯一的入寝之处,所有的侍寝妃嫔,都是由春恩辇车接去万泰宫,于亥正时分再送回各自的住处。

登基十年,他不曾在任何的妃嫔处留宿,也没有任何一个妃嫔能在万泰宫留到天明,这其中就包括打入宫开始,便隆宠不衰的蓝惜萍。

可是这一段日子,行晔却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他居然会歇宿在万泰宫以外的地方,他居然会让那个缪美人整晚陪在他的身边。

这让金水河北岸的那些女人们极度不安。

她们似乎看到行晔被一个妖精迷惑,失了本性。

她们三五成群,纷纷议论着这件事,猜测那个曾经被预言一辈子难再翻身的缪美人,到底是用什么手段重新获得皇上的宠幸。

如果缪凤舞此时已经回到了丽正宫中,那么孤寂栖凤阁的门槛早就被这个各怀心思的人给踏平了。

让那些被不安与猜测搅扰得心神不宁的女人们很失望的一件事,便是缪凤舞依旧住在疏竹宫中,而皇上那道擅处疏竹宫者斩的旨意依旧没有撤销。

纵然好奇心盛,她们也不敢冒死违旨,踏进疏竹宫半步。

于是那些奉了旨意,可以出入疏竹宫的奴才们,一时之间成了宫里的红人。

不当值的时候,他们会被嫔妃们以各种名义请到各个宫里去,施以恩惠之后,旁敲侧击地打听疏竹宫里的情况。

这些人早得了茂春的训诫,不敢胡乱说话。

有些硬茬子不敢得罪,也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比如疏竹宫里养了几只鸡几只鸭,今年收了多少麦子之类的。

即便是这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只要一经有人说出,便会在宫里传开,成为大家兴致勃勃的私议话题。

当缪凤舞在疏竹宫中悠然地过着耕田织布、相夫教女的日子时,她对疏竹宫在金水河北岸的火热程度,还不得而知。

一直到有一天,疏竹宫里迎来了以为重量级别的人物,她才体会到这一段日子里,她的疏竹宫受到了什么样的关注。

那天下午,她陪着玉泠睡了午觉,起床后梳洗一番,正要去看含香她们翻晒新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太后驾到!缪凤舞赶紧抱着玉泠出屋,跪在门口迎接太后凤驾:嫔妾叩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安泰,千岁千岁千千岁!玉泠一贯的原意见识新人新事物,认真地研究了一下太后那一身光华辉映的打扮之后,冲着太后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婆……她最近很有进步,已经能会分辨不同的人了。

她知道娘是缪凤舞,爹是行晔,含香是一流的宫女,便是姑,而年龄大些的人,就是婆。

太后已经被无数人吹过耳风,早就知道这个小女娃的存在了。

如今亲眼见到她那张肖似行晔的脸,心中十分的怒气就减掉了三分。

她上前弯腰,握了握玉泠的小胖手,笑道:听说你这个小丫头颇有胆量,敢在你父皇的奏折上乱踩脚印,是吗?她这一段问话,对于玉泠来说实在是太长了,根本没有办法消化领悟。

她听不懂,便使出一贯的手段,对着太后咧嘴一笑,露出她嘴巴里稀疏的六颗小白牙,依旧叫着:婆……缪凤舞赶紧教她:这是皇奶奶……玉泠便跳了一下,够着太后腰间的玉佩,口中讨好地喊出一声:奶奶……能说出两个字来,对于玉泠来说,已经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了。

省略掉了那个皇字,虽然听起来不够尊敬,却让太后产生了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冷嬷嬷见太后眼睛慈祥地眯了起来,便上前抱起玉泠,送到了太后的眼前。

太后摸着她的小脸儿:这张小脸蛋儿,真是太像你父皇了。

没想到兄妹六人中,只有你最像你的父皇,嘴巴也甜呢……皇奶奶来得仓促,也没带什么礼物,你既喜欢这只佩,就赏了你吧。

谢太后恩赏。

缪凤舞赶紧替女儿谢赏。

其实太后不是来得仓促,她是心里酝酿了好几天的怒气,才在今日一拍桌子,兴师问罪来了。

依她来时那火气冲冲的劲头,哪会想起带什么赏赐?她握着玉泠软乎乎的小手,低头看缪凤舞:缪美人好大的本事,将皇上勾到这废宫旧殿中来了,哀家以前虽觉得你机灵,却也没料到你竟有如此手段。

太后对缪凤舞的恼火,细究起来还是有渊源的。

当年清妃还活着的时候,这疏竹宫便是她心中的痛。

想她韦荣慧乃士族高阁出身,才貌俱备,进宫时那是何等的辉煌荣光?在清妃没有进宫之前,韦荣慧在先帝的后宫之中可谓艳压群芳,一枝独秀了好些年。

她一直不明白,那个冷冷淡淡的清妃到底有什么好?可以将先帝的心魂勾留在这疏竹宫里?难道就是会弹几首曲子?这个疑惑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解开。

她只能解释为,当年那个住在疏竹宫里的清汤寡水一般的女子,其实本质上是个妖精,暗地里不一定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让先帝失了魂。

她恨人及屋,因着对清妃的忌恨,她一直对疏竹宫这个地方充满了仇恨。

所以当她听说他的儿子最近常住疏竹宫,立即被勾起了心中的伤痛。

疏竹宫到底是一个什么妖媚气深重的地方?当年勾住了先帝,如今还要勾住她的儿子吗?于是今天午歇之后,她越想越是愤然,啪地一拍桌子:哀家偏要去会一会那个缪美人,皇上还敢来斩了哀家不成?缪凤舞的心思是很灵通的,她对太后的怒气一点也不感到讶异。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以喊冤叫屈,说什么是皇上要来的,我也没办法。

那样只会激化太后对她的敌视。

面对着太后的诘问,她只是更加恭顺地低了头:嫔妾知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堆上,怔了一下,哼一声道:哀家哪里敢罚你?你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哀家岂敢割了皇上的心尖肉?哀家只是心疼自己的皇儿,每天大老远地往这个破地方来,好像后宫之后无他可留之处了一般,唉……缪凤舞伏在那里,依旧虔诚地顺服道:太后所虑极是,是嫔妾张狂了,今晚嫔妾就让人早早地闭了宫门,劝皇上回万泰宫去。

太后又被她给堵了一下,偏偏她这话又挑不出错处来,她一路准备好的训诫之词,竟然用不上了。

于是她将脸一抬,看向屋内:缪美人打算让哀家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吗?缪凤舞赶紧起身让了路:太后请进。

韦太后便率先进了后殿,冷嬷嬷抱着玉泠跟在她的身后,缪凤舞最后一个进去,提了热水泡茶。

她将茶奉到太后面前之后,谦顺地笑道:粗茶陋室,请太后见谅。

太后打量了一眼这依然破旧的后殿,端起茶盏来,试探着喝了一口,品了品,说道:这是什么茶?竟有一股子香气?太后,这是大麦茶,是嫔妾用新收的大麦炒制而成,消食化腻,本事寻常百姓家里常饮之茶。

太后出身高贵,没有喝过这种市井百姓家中的茶饮,也是正常。

缪凤舞站在太后的侧面,向她解释道。

|派派小说论坛摇泠~手打,转载请注明|www.paipaitxt.com第一百章 面具女人太后还真是头一次听说,麦子可了炒来泡茶来。

不是她孤陋寡闻,实在是因为她从出生到现在,喝的都是名贵的茶品,像这种麦子炒出来的茶,根本就不会有人奉到她的面前去。

不过她品了品,却觉得这茶挺好喝的,有一种谷物的香气,与她平日所饮之茶完全不同。

于是她忍不住又喝了两口,见玉泠趴在她的腿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以为她吃什么好吃的呢,便将茶盏凑到玉泠的小嘴巴上。

其实玉泠还太小,脾胃娇弱,不能喝茶。

可是太后给她喝,缪凤舞也不敢反对。

她眼看着女儿高兴地抿了一口大麦茶,又皱巴着小脸吐了出来,赶紧上前将玉泠领到一边,一边给她擦拭着嘴巴,一边向太后谢罪。

太后没有亲自喂养过孩子,行晔小的时候,就是由两个奶妈给喂养大的。

不过隔辈亲的道理在她这里也是适用的,行晔的后宫之中一直子女不多,没有玉泠之前,最小的三公主玉莹都已经四岁了。

也就是说,宫里头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小皇子或小公主诞生了。

好不容易前一阵子贤妃康彤云有了孕,千般小心万般谨慎,还是流产了。

虽然她与行晔都非常恼火,动用了刑部与大理寺来审查贤妃流产一案,刑部拿了不少的人,堂上刑讯就打死了十几个,最后呈上来的案结,依然是有可疑之处。

因此太后对这个在废宫之中降生的小公主,还是非常疼爱的,并不介意她吐了茶,反而凑近了逗她:不好喝吗?看来你跟皇奶奶的口味可不太一样哪,你爱吃什么?皇奶奶让人做了给你送来。

这话当然要缪凤舞来答:谢太后恩典,玉泠也才刚刚断了奶,只能吃一些米糊肉粥之类的东西,太后不必费心给她备吃食,等她牙长齐全了些,自然是会找皇奶奶要吃的。

太后可错找到缪凤舞的错处了,皱眉训道:她才多大?怎么就断了奶?她没有奶娘吗?小孩子不吃奶怎么行?缪凤舞只好据实答道:回太后,从她生下来一直到满一周岁,都是嫔妾亲自哺乳。

快到一岁的时候,因为有一阵子肠胃不太好,一直腹泻,嫔妾就给她断了奶,结果她就好了,之后就开始喂食了。

说起来,着就是你的错!皇家的血脉岂是儿戏?你居然瞒着皇上,将孩子生养在这破烂的弃宫之中……缪凤舞知道太后来此不善,赶紧叩首谢罪:太后教训的是,嫔妾知罪,嫔妾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小公主,不会再让太后担心。

太后却哼了一声:你爱住这里种菜养鸡,那是你的兴趣,皇家的金枝玉叶,可不能跟着你在这里养成了野丫头。

一会儿我走的时候,要将玉泠带走……太后!缪凤舞最怕的就是这个,没想到行晔将玉泠留在她的身边,太后却要将她抱走,太后心疼玉泠的一片心,嫔妾深能体会。

只是玉泠自小就由嫔妾一手抚养,这几日多跟着奶娘一些时间,她尚且不惯,她实在是难离嫔妾的身边……其实太后也清楚,后宫之中,将哪个嫔妃的孩子抱走,可以说是一种严厉的惩罚。

当她一进了疏竹宫,浑身就不舒服,再看到缪凤舞一派淡定安闲的样子,更让她想起了清妃,于是她忍不住折磨缪凤舞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行晔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先上前施礼:给母后请安,母后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太后哼了一声:这疏竹宫的耳报神果然厉害,我喝了半盏茶,皇上就闻风而来了……母后误会了。

行晔笑着坐在她身边,儿臣本来也是往这边来的,听说母后在这里,儿臣百更愿意过来奉陪母后了。

哦?太后余怒未消,斜了行晔一样:哀家违旨踏进疏竹宫,皇上不会赶来斩哀家的头吧?行晔一起身,单膝跪地,抓着太后的手道:母后这话折煞儿臣,儿臣孝敬母后还觉得不够,如果母后心中有气,斩了儿臣的头当球踢,儿臣也毫无怨言……太后终于被逗乐了,扑哧笑道:说得怪吓人的,你当我是老妖怪吗?拿自己儿子的头当球耍?快起来吧。

行晔这才重坐回太后的身边,将玉泠从一旁拉过来,捏着她的小脸蛋儿道:是不是小泠惹皇奶奶生气了?快给皇奶奶赔罪。

玉泠也不知道这些大人在争什么,但赔罪是她新学的一样本事,倒是很愿意在生人面前炫耀一下。

于是她小腿儿一弯,跪在了地上,两只小胖手合在一处,像一个小白馒头,冲着太后不停地点头作揖:饶命饶命……太后再也绷不住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孩子,快起来,皇奶奶生你父皇的气,不怪玉泠……冷嬷嬷见太后这是消了气,便上前抱起玉泠,交还给缪凤舞。

行晔向太后歉意道:缪美人一事,儿臣本该先向母后禀报,只是儿臣也贪图这里清静,就延误了一些时日,母后生气也是应该的,是儿臣行事不周。

先是缪凤舞虔诚地认错,接着是行晔温顺的逗弄,还有玉泠那娇憨可爱的讨饶,太后这口气总算是顺过来了。

气是消得差不多了,可她的脸子一时拗不过来,便一指行晔教训道:哀家老了,本就不该理皇上后宫这些事,只是哀家看着实在不像话了。

你说你们两个,要过就好好过,宫里没地方住了吗?一个就留在这荒弃的地方种地养鸡,另一个就天天抬着奏折往这边跑,闹得前朝后宫议论纷纷呢,哀家怎么不担心?儿臣不懂事,让母后操心了。

行晔近三十岁的人了,但是太后面前,依然是一个乖顺的儿子。

既如此说,就该赶紧搬回去。

皇上整日呆在这破旧的地方,成何体统?太后指了指依旧没有吊棚的屋顶,语重心长地说道。

行晔笑着劝太后:母后放宽心,儿臣自有主张。

他这样说,就表示他心中是有主意的,不希望别人插手此事。

太后当然听得明白行晔的话,顺着台阶下来,缓和道:皇上做事,自然是让人放心的,哀家也是老了,总爱瞎操心。

行晔又陪着太后说了几句,太后才起身离开。

直到太后离开疏竹宫,缪凤舞才舒出一口气来。

她将玉泠交给奶娘,为行晔研着磨,谨慎地说道:这疏竹宫离万泰宫是远了一些,也难怪太后心疼皇上。

行晔恩了一声,展开一份折子,认真地批阅起来。

缪凤舞见他这样,不再多说。

但是她心里却在暗暗核计着。

她倒是愿意一辈子住在这疏竹宫里,有夫有女,丰衣足食。

可这里是皇宫,她份静谧的生活在皇宫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今天是太后来,明儿兴许就是皇后,后儿就会是蓝淑妃。

总之那些人是不会允许她在这皇宫之中拥有一片自己的桃源境地。

如果有一天,行晔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不能常来疏竹宫的话,他会怎么处置她?真如那天早上所说,打算继续关着她?那么玉泠呢?太后肯定不会让皇家的公主在这个破地方长大。

她忧心忡忡,不由停了动作,发起了呆。

行晔批完一份折子,往案头去拿另一份折子时,就看到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出神,袖子落进砚池里染了墨,她都不知道。

他扯着她的袖子,将她的胳膊拎了起来:呆头鹅,拿朕的砚池染衣服吗?缪凤舞回了神,抱歉地一笑,赶紧放下手中的墨块儿,去换了衣服。

等她再回来,行晔抬头看她: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将玉泠从你身边抱走。

这里除了太后,别人还没有胆量踏足……就是太后,也不会常来的。

缪凤舞捧着一盏热茶奉到行晔的手上:嫔妾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守住玉泠。

至于嫔妾将来身居何处,悉听皇上安置。

行晔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慰。

太后驾临疏竹宫在缪凤舞心理上引起的惶恐,算是这样平息过去了。

之后的日子,行晔照旧是常居疏竹宫。

没当缪凤舞看着他乘一顶轻辇从正殿那边绕过来,她的心里就会感觉到踏实。

其实金水河北岸,关于这件事的风波还没有过去。

众嫔妃见太后去了一趟疏竹宫,回来后再不提缪美人一事,都有些急。

于是大家一力撺掇淑妃蓝惜萍,要她向皇上力陈规矩利害,希望蓝惜萍能阻止皇上继续专宠疏竹宫那位。

蓝惜萍本来就是直性子,藏不住心事。

再加上她入宫后一直得宠,心气很高,自信自己在行晔面前时说得上话的。

于是趁那日行晔召幸她至万泰宫殿寝,便将众妃在她面前说过的种种利弊,悉数将给行晔听。

……皇上,缪美人侍君不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如果皇上打算恩赦她,便应该让她搬回栖凤阁中。

如今她脱离后宫的管制,又勾着皇上整日往那边去,这让后宫众姐妹如何能心服?蓝惜萍洋洋洒洒地将别人灌进她耳中的话,讲与行晔听,最后总结的意思,便是缪凤舞不能超脱于后宫的管制之外,行晔也不应该被她拐带得忘了形,不理会后宫其余众妃的感受。

行晔正在换衣服,默默地听她讲完这些,沉了脸问:疏竹宫可位于皇宫之中?……是。

蓝惜萍虽然被行晔宠坏了,但是行晔的脸色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既是皇宫内苑,何来不在脱离后宫管制一说?难道朕管着她,竟比不上你跟皇后权威吗?行晔继续问蓝惜萍。

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是心疼皇上……蓝惜萍最怕行晔这个样子,飞扬的狐狸眼不由地垂了下来。

朕要住在哪里,如今还要淑妃来辖制,淑妃大概忘了自己的本分。

行晔换好了衣服,转身看蓝惜萍,面容三分冷怒。

蓝惜萍身子一抖,跪了下去:臣妾再大的胆子,也不管拘管皇上,臣妾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是谁在你耳边吹的风,朕自然是清楚的。

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也该学会用用脑子,不要总指望着朕来罩你。

你替朕省省心,做好朕吩咐发事才是正经。

行晔说完,转了身,上床撩下床帏。

蓝惜萍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惹来行晔这么大的怒气,她还是头一次被行晔这样撂在地上。

她正思量着要不要上前认个错服个软,就听行晔在床上喊道:茂春,送淑妃回宫……从那天开始,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人敢明着提疏竹宫的事了。

当然,私下里的暗议是杜绝不了的。

宫里甚至传出一种离谱的说法,说什么疏竹宫里住着一只千年狐狸精,当年的清妃就是被狐狸精附了身,迷得先帝神魂颠倒。

如今这样缪美人被罚进疏竹宫之后,又被那狐狸精给瞧上了。

这些话,缪凤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因为她这里有行晔身边伺候的人,有几个因见缪凤舞受宠,就有了巴结之心,经常将外头的话将给缪凤舞听。

缪凤舞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却越来越忧虑。

她感觉这疏竹宫里的清静日子,怕是很快要结束了。

转眼间,又是一个冬天降临了。

那日缪凤舞做好了饭,一直等到暮色四合,仍不见行晔到来。

她估摸着今儿行晔不会来了,便自行用罢晚饭,带着玉泠玩了一会儿,搂着玉泠睡着了。

睡梦之中不知道什么时辰,突然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发现屋里没有点灯,一个人正趴伏在她的身上,扳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

不过她没有害怕,因为她闻到了行晔身上那特有的龙涎香气。

皇上……她惊异于他这么晚跑过来,也不掌灯,摇着她不说话。

于是她匆忙爬起来,摸到了火折子,点亮了灯。

等屋里光线明亮起来,她再回头看行晔,吓了她一大跳。

只见行晔衣衫半敞,脸色青白,似乎非常怕见灯光,用手遮了脸。

缪凤舞简直不敢相信真是往昔那个威武庄严的北魏皇帝,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行晔从床上跳下来,使劲地将缪凤舞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道:又死了……又死了……他的声音像是饱受惊吓,缪凤舞听得浑身发冷:皇上,谁死了?你坐下来,嫔妾给你倒杯热茶。

行晔像是听不到她说什么,只是重复着那句:又死了……狠狠地箍着缪凤舞的身体,不肯松开。

正在缪凤舞出气都困难的时候,门被从外头推开,茂春一脸惊慌地冲进来,见行晔站在那里,长出一口气。

茂公公……缪凤舞正对着茂春,拿眼神向他求救,皇上这是怎么了?茂春为难地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轻声唤行晔:皇上,这里是疏竹宫,缪美人在这里呢,皇上……行晔好像听到了茂春这一句,松开了缪凤舞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好一会儿,他似乎认出缪凤舞来了,愕怔地叫她:凤舞……皇上,是嫔妾呀,你的手好凉,嫔妾给你沏一杯热茶好不好?缪凤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行晔这个样子,她很是心痛。

行晔闭着眼睛垂了头,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拉着缪凤舞,飞奔出了后殿,直往疏竹宫外跑去。

缪凤舞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实在跟不上他的脚步,哀求道:皇上要去哪里?嫔妾跟着便是,求皇上慢一点儿……行晔似乎很心急,见拖不动她了,便不把将她抱了起来,丢到了肩膀上,扛着她出了疏竹宫,直往太极宫跑去。

缪凤舞搭在他的肩上,头朝下,被他颠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他在往哪里去。

等到她被放到地上,她只觉得天眩地转,镇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发现自己被行晔带进了一间密闭的小屋内,四下里没有窗子,只有一扇铜铸的门,牢不可破的样子。

屋内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

可是缪凤舞的目光落到那张床上时,她只觉得浑身嗖地冒出凉气来,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体形与装扮,缪凤舞是十分熟悉的。

这份熟悉,不是源于两个人常常想见,而是因为她常常想起,尤其是她被幽禁在疏竹宫里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每当午夜梦回,她就会想到那个冬天的夜晚,宋显麟带着她飞越金水河,潜入太极宫宣和殿中,伏在房顶上时,她见到的那一幕一幕的场景。

是的,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宋显麟寻遍太极宫也没有找到的那个面具女子。

而此时此刻,她真正像一条死鱼一般,毫无生命力地软趴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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