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顺儿年纪不大,但是在仙界镖师这一行却颇有名气。
当年在六如旷野,罗迁一粒珍贵的大梦金神丹救了他一命,分别的时候,田顺儿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罗迁,承诺一定会报答他。
罗迁联系了他,再由田顺儿出面,召集了六名高手,开展自己的计划。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罗迁总是从自己的计划,联想到当年阿道夫营救墨索里尼——可能他从心底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吧。
田顺儿是免费的,可是其余六名高手的身价也不低,再考虑到这一次行动的危险程度,总计下来,罗迁需要为此支付八百五十万上品仙玉!如果不是罗迁现在财大气粗,如果不是这个计划事关一座储量庞大的仙玉矿,如果不是花诗玮对他义薄云天,罗迁决不会砸上这么大的血本。
计划你们都明白了,潜入清湘世家,救出一个人,并且不被人发现,尽量做得看上去是那人自己逃出来的。
罗迁说完,问道:有几成把握?田顺儿几人商量了一下,才回答他:如果是一般的世家,我们至少也有九成把握,可是毕竟是清湘世家,那就只有七成了。
一旁一人说道:如果能够延迟两天,我去接来一件潜行法宝,我相信把握可以提高半成。
罗迁盘算一下:两天时间?好,租用法宝的费用我另外支付给你。
那人点点头也不客气,毕竟干这一行就是为了仙玉。
众人散去,田顺儿悄悄靠近罗迁,笑嘻嘻的说道: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嘿嘿,可惜人家有相公了。
罗迁与他很熟,没有旁人的情况下,也少了顾及。
他对着田顺儿做出了一个比试的手势:庸俗,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兄弟义气?田顺儿不屑的撇了撇嘴:虚伪!罗迁懒得与他解释,自己与花诗玮问心无愧,任由别人怎么看好了。
两天之后,那人如约而归,果然带回来了一件陀螺形的法宝。
罗迁在客栈中等候,望着七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不担心失败,这不是孤注一掷,只不过自己对清湘世家的事情并不了解,有了花诗玮在身边,应该做什么她能给自己一些意见。
就算是失败了,这些人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也不会供出罗迁来的。
长夜漫漫,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丝竹声,男欢女爱声,罗迁闭着眼睛坐在一张宽敞实施的太师椅上,如今的他,已经没有那些闲情逸致为了区区房资计较,他要着眼的是大事情了——这才是大鳄应该做的。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罗迁心中难免忐忑,若是换了齐仁那些心狠手辣之辈,只怕会在命令之中加上一条:所有看到你们行踪的人,格杀勿论!罗迁没有,他的心肠不够狠毒,尽管他会在生意之中狠狠的宰别人一刀,但是却不可能真的在别人脖子上狠狠宰一刀。
所以他永远成不了黑道大鳄,只能做一名商业大鳄。
等待原本是一种最漫长的煎熬,可是罗迁脑海中,却不时地闪过自己来到仙界之后的种种:初时的家人融洽,紧接着体质的问题,然后黯然离开乾家,到后来走私起家,一步步走到现在。
……现在,清湘世家也是一个和波澜世家实力、地位一般无二的古老世家,自己却已经有能力过问他们家族的事务了,回首往事,数年时光弹指一挥间。
嗒一声轻响,惊断了罗迁的回忆,他猛地一睁眼,田顺儿一身黑衣,猫着腰背着一个人从窗口钻了进来。
罗迁脸色一变,问道:其他人呢?他们负责引开追兵。
罗迁质问道:不是让你们尽可能做得像是他自己逃走的吗?情况有些变化,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她根本不可能自己逃走吗?田顺儿指着已经昏迷的花诗玮说道。
罗迁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呼吸还平稳。
这是怎么回事?田顺儿道:应该是中毒了……罗迁考虑了一下:我马上带她去求医,我把仙玉给你留下,你负责分给那些兄弟。
田顺儿摇摇头说道:钱的事情不必着急,他们都有自己的帐头,你把钱直接存到他们的帐头上就行了。
清湘世家现在大肆搜查,我跟你一起送你出孤虚境。
罗迁的老底自己知道,当真是貌似高手,其实还是一个劫仙,若是遇上一两个敌人,还能依靠九龙爪臂以及凶猛的导弹应付一下,若是遇上一群敌人,那就只能白光重生了。
带着花诗玮,多一个人保护,的确稳妥许多。
那好,我们马上就走。
医生是现成的:龙雀那厮拿了罗迁的极品天光须和章鲸涎香,快一年的时间了,还没有炼出什么了不得的丹药来,罗迁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正好趁这个机会,结结实实敲诈他一番,堂堂大鳄的两件重宝,可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了。
罗迁已经从一支刚刚长出了乳牙的小鳄鱼,发育成了牙齿锋利,有把子蛮劲的准大鳄了。
百草山上,龙雀先生一身肮脏的八卦道袍,手中握着芭蕉扇,守在他那两仪相入、四象镇守、八卦暗合的丹炉旁,不停的往丹炉之中扇入灵气,口中喃喃道:就快了、就快了……说着说着,突然猛地一个喷嚏打在丹炉上。
这个喷嚏极是响亮,丹炉被喷嚏冲得一阵摇晃,龙雀先生眼睁睁看着已经凝成金丹状的丹药因为这一阵摇晃,慢慢的又化开了……他如遭雷噬,晴天头顶一个霹雳,当场愣住了。
良久良久,两行浊泪从他那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脸上滑落下来,龙雀先生丢开了蒲扇,扑倒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声嘶力竭,悲切如杜鹃啼血。
难道我龙雀一生,命中注定不能炼制出真正的金丹?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若是我的丹方做不到,若是我的功力不济,我龙雀都认了,可是为什么贼老天你偏偏不让我成功,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罗迁带着田顺儿,赶到百草山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浑身邋遢,疯疯癫癫的家伙,手中捉着一只捣药的药杵,不停的往天上丢。
丢上去、落下来,他跑过去捡起来,再丢!最里面骂骂咧咧,什么贼老天、混蛋老天之类的。
田顺儿惊讶得看着罗迁:这就是你说的神医?罗迁脑门上隐约有些黑线划下,心中把个龙雀先生痛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不过自己心中其实也在奇怪:这龙雀先生,一向最重仪表,身上的细节处也都打理得一丝不苟,这个邋遢如叫花子一般的家伙,真的是他吗?可声音分明就是他啊。
龙雀、龙雀!罗迁高喊他的名字。
田顺儿大吃一惊:仙界第一丹修龙雀先生?就是他?不会吧……罗迁喊了几声,那疯子也不答应,只顾着和老天作对。
罗迁又喊了几声,看见他还没有答应,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是……嗯,谁喊我?那疯子猛然停了下来,身体一飘,如同一飘落叶一般到了罗迁面前,用手一撩自己的头发,罗迁看清楚了:不是龙雀先生,还能是谁?虽然脸上肮脏,不过那张脸分明就是当年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仙界第一丹修,龙雀先生。
罗迁登时怒了,好哇难怪你这么长时间没有炼出金丹,原来你没事在这里发疯。
他一把抓住龙雀,厉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龙雀先生倒还没有真疯,只是心神上受到的冲击太大,性情大变,有些放浪不羁罢了。
罗迁一问,龙雀先生一阵惨笑:别提了,金丹没了,再也炼不出来了……罗迁一怔: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
龙雀先生带着他们到了炼丹的地方,罗迁一看,丹炉内火焰早已经熄灭,炉灰冰冷。
他伸手到丹炉内摸摸,龙雀先生道:不用摸了,我早已经看过了。
他随手丢过来一粒只有黄豆大小灰不溜湫的丹药:都是废丹,有毒!罗迁不听他的,从丹炉之中扒拉出来了一堆丹药,一一整理出来,数了数,总共有一百零八颗,虽然这炉丹废了,可是毕竟材料都是十分珍惜的,废丹的数量也暗合大周天之数。
毒丹?什么毒性?罗迁问道。
龙雀先生又是苦笑:这丹药的毒性十分古怪,说它是毒药,其实也不准确。
或者应该是一种解药,只不过它解的不是毒性,而是药性。
罗迁隐约明白了一些:就是说,如果你得了什么病,吃下了某种治病的药,只好了你的病,可是如果你再服了这种丹药,那么之前治病的药效就会被化解,你还是那种病的病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龙雀先生点头。
罗迁拍拍自己的脑袋,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用一种四十五度角纯洁仰视的目光看着龙雀先生,由衷敬佩道:你连这么古怪的弹药都能炼制出来,果然不愧是仙界第一丹修啊……龙雀先生闻言,先是呆了一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穿越云霄,直达九天之上,竟的白草上群鸟齐飞。
龙雀笑得开怀之极,前仰后跌,眼泪都流出来了。
罗迁看得莫名其妙,田顺儿在一旁悄悄问道:他这一次,不会是真疯了吧……罗迁轻轻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搞不清楚。
龙雀先生足足笑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的停歇了下来,一面低声笑着,一面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突然双拳一抱,恭恭敬敬的像罗迁拜了一拜:多谢了……罗迁一愣:为何谢我?谢你一语将我点醒。
龙雀道:我这一生,名利之心过重。
一心只想做仙界第一丹修,却不知身在高处,自然也应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我空有仙界第一丹修的名头,却没有做什么让仙界众民受益的事情。
求丹者,我不予;求医者,我不治;借口不过是我要精研丹道没有时间。
却忽略了丹道本就是用于救人,我精于术,却忽于道,舍本逐末,难怪上苍也不让我炼成绝世金丹。
从今以后,龙雀要经于道疏于术,丹术只是治病救人的工具,救治病患,才是丹道的宗旨。
罗迁看他眼神澈朗,再听他这般一说,明白他是真的大彻大悟了。
虽然没有炼成冠绝仙界的绝世金丹,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龙雀能有这般的明悟,丹道大乘之日,不远矣。
龙雀挽起袖子:你背负之人可是中了毒,快些让我看看。
罗迁将那些怪丹收好,将花诗玮放了下来:先生请看。
龙雀望了气色,伸手搭在脉门上切脉。
良久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匣子,打开来里面整齐的摆着六根头发丝一般细的银针。
龙雀寻了穴位,刺下一针,轻轻转动一下拔了出来。
银针刺入花诗玮穴位的部分,已经变成了一种草汁一般的墨绿色。
龙雀道:这不是中毒,而是重了一种极为烈性的迷药。
这种药十分罕见,乃是用极北之地的一种毒虫的血液,配合十余种珍稀药材熬炼而成。
毒虫的毒性被弱化了,形成了一种十分难得迷药。
罗迁问道:什么人会费尽心思,炼制这样贵重的迷药?直接用毒不就得了。
龙雀先生面色凝重:没有那么简单:这种迷药,若是配合一种巫法施展,就可以彻底控制受害人。
罗迁大吃一惊,登时明白了二长老的意思:她扶植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实际上她在暗中量控制花诗玮,将来她会在天下人面前做出姿态,为了家族和睦,她放弃了自己支持的继承人。
不但能够博得天下人的同情,还落得个好名声,更没有人会怀疑她在暗中控制花诗玮。
而整个计划之中,花月没有丝毫损失,受难的只是她推举出来的那个继承人争夺者和花诗玮罢了。
好狠毒的女人!罗迁心中暗道,同时他也在提醒自己:与这样的女人交锋,自己要格外小心,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很淡薄,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一旦输了,很有可能就要被打回原形。
这是一门十分高深的巫法,在仙界已经有上千年没有人使用过了。
一旦被控制,傀儡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与正常人一般无二,但是对巫法的施术者,却是百分之百的绝对服从。
龙雀说道。
罗迁注意到他前面的一句话上千年没有人使用过了,当时乾天波使用的死网邪法不也是千年之前的魔学吗,两种已经绝迹多年的邪术先后出现,罗迁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
先生,又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罗迁关切问道。
龙雀先生道:我只是丹修,迷药我可以解开,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了。
罗迁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如果巫法已经完成,就算是我解开了迷药的药性,也没有用处,她还是会成为一个傀儡。
不过这巫法耗时颇长,我估计可能还没有完成,若是这样,那就要靠她自己本身的意志力,只要她能抵受住巫法的折磨,就能摆脱施术者得控制。
罗迁叹息一声:那就先解开她身上的迷药药性吧。
……啪、啪、啪一只美丽的玉手,三记响亮的耳光。
玉手的主人打过了属下,面色平淡的坐回了座位上,三名手下低着头,左面的脸颊高高肿起,一个清晰的掌印。
玉手的主人美丽端庄,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柳叶眉丹凤眼,琼鼻朱唇,面如暖玉。
身材欣长窈窕,凸凹有致,实在是一位丽质天生的佳人。
这样的女子,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男人瞩目的焦点,雄性追逐的对象。
只是,在她的下属眼中,却没有人这么认为。
清湘世家虽然是以女子为主,但也不是没有男性。
二长老花月的男性下属们却没有人会把这样的花容月貌和美丽联系在一起。
或许会的,那也只有一个联系项:毒玫瑰。
不仅仅是带刺,刺上海有剧毒。
三名属下知道犯了大错,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这样的错误,二长老会简简单单的一耳光了帐。
三人战战兢兢,二长老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脸上不怒不喜,恬静淡雅。
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了,还真以为她是一个有修养的大家闺秀呢。
屋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沉重压力,三名属下脸颊上,一颗颗汗珠冒了出来,顺着脖子流了下去,很快后背就被汗湿了。
他们都不是胆小怕死的人,能够让他们如此恐惧,毫无疑问面前这位如花似玉的二长老,有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扑通!其中一名手下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猛地跪了下来,咚咚咚……三两下就将额头上磕出血来:长老,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长老,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求您了……三个汉子跪在一个弱质女子面前,可怜虫一般的哀求着。
二长老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看在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分上……给你们个痛快吧……三人跪着的地面突然裂开,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
三人大惊,待要一跃而起,却感到头顶上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压了下来。
三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起跌落进深坑之中。
他们刚刚落下去,两扇翻版嘭的一声倒扣过来,屋子里又恢复了原状,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过了片刻,才听到地板下面三声闷响,此后一切再次陷入了死寂。
二长老若无其事的取出一面银镜,描了描眉毛,补了一点粉。
突然叹了口气,哀怨道:唉,被这些小鬼们气的,又老了一些了……一名红以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长老,杀手已经派出去了,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二长老似乎早知道她回来一般,一点也不惊讶:阿红,幸好有你,要不这么多事情烦着我,这脸上的皱纹哪,又要多出几丝了。
阿红从后面伸出手,对着镜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不碍的,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花月将手按在她的手掌上,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温顺的好像一只猫咪:可惜的是梦神巫法三十六魂刺已经完成了二十七刺,若是他们再晚一天来,就算他们把那小妮子救走,我也不怕了。
因为借用法宝耽搁了两天,让花月有了三天时间,将巫法施展了四分之三。
成了!龙雀先生右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法诀,轻轻从花诗玮的脑后抽出来一根银针。
那银针是中空的,里面已经灌满了那种墨绿色的液体。
花诗玮在银针脱离脑后的一刹那,猛地吸了一口气,一挺身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罗少,是你把我救出来的?花诗玮一口气问道。
罗迁笑得有些勉强:花仙子,你用心回忆一下,看看能想起来什么。
花诗玮陷入深思:是花月、二长老花月,是她打伤了大长老,她擒住了我——没想到她的修为那么深厚,我们以前都小看她了……还有、还有家主!不知道她对家主做了什么,家主好像被她控制了,所作所为和以前大不一样……花诗玮猛地抬头,直勾勾的看着罗迁问道:是不是她也对我作了同样的事情?!罗迁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我们抢先一步将你救了出来。
不过我需要你好好回忆一下,能否想起来,在你被擒之后,她都对你做了什么?花诗玮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我的意识很模糊,好像当时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在我身上,用一种赤红色的木头刺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