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途经香格里拉县城的时候,整队人马下车休整吃午饭。
饭后,山猫给了队员们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快乐地一哄而散去逛街了。
香格里拉海拔 3400 米,因为旅游业的发展,建设得簇新而整洁。
这里气温下降非常明显,江离只穿了一件 T 恤,嫌冷,所以俩个姑娘在街边买了一袋子苹果就匆匆回了饭馆。
坐在门前的老板以及司机师傅正在喝着茶聊天,江离见状,立刻热情地拿出苹果分给两位大哥一人一个,借机攀谈了起来。
宁筱曦有点羡慕江离这种和陌生人自来熟的能力,却深知自己参与不进去,便踅摸进饭馆,在一进门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屋内正在洒扫庭除的老板娘,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想吃瓜子自己拿,柜台后面有。
筱曦抓了一把瓜子,道谢后笑问:您是香格里拉本地人吗?老板娘挺热情,摇头:我是德钦人撒,你们要去的梅里,就是我老家。
唉,山里面辛苦哟。
孩子争气考上了县里的学,我们也出来开个饭馆挣点钱……宁筱曦正要夸奖老板娘做饭的手艺,后厨突然叮当一响,钻出来两个人。
后面一个是山猫,左手一桶油,右手一大袋子菜和肉。
前面一个是云骨,怀里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纸箱子:红烧牛肉面和老坛酸菜面。
老板娘熟络地跟山猫说:都拿好了呀。
山猫用下巴往后厨一指:还差一半呢。
老板娘撂下手里的活计喊她老公:老牛,别光顾着摆龙门阵,过来帮把手噶!宁筱曦看得瞠目结舌,都忘了自己坐在门口,是这俩人出门的必经之路,直到云骨的大登山靴和膝盖都快怼到她的脸了,宁筱曦才嚯啦一下站起身来。
这都是啥?宁筱曦一瞬间意识出走,条件反射地问,视线从两大箱方便面向上逡巡,落在了云骨的脸上。
后者正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她,没说话,但眼神里充满揶揄的意思很明白:箱子上这么大的字儿,不认识吗?见筱曦还瞪着眼睛堵在面前,顽固地要求一个答案,云骨只好惜字如金地弹出俩个字:晚饭。
这么多?筱曦莫名震撼。
四天的。
云骨又清冷地蹦出一个定语。
筱曦探头看了看后面还在和老板娘算账的山猫,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犹豫地问:还有油?还有菜?这……谁做啊?我们走一天下来还得自己做饭吗?云骨:我俩。
宁筱曦沉默了,她看了一眼云骨早上帮助自己捆驮包的那双大手。
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双手它还会炒菜?!可能是她脸上的不信任和疑惑太明显了,云骨垂着眼,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我做饭,还可以。
呵。
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门外走过来了:二级厨师证呢,拿出来瞧瞧。
云骨没搭理她,又看了一眼宁筱曦,抬腿出门了。
宁筱曦回过神儿来,盯着江离,幽幽地说:江离,你再这么下去,可以写一篇自传体论文了。
江离正冲着云骨的背影做鬼脸儿,听了这话,不解地看宁筱曦。
筱曦沉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论——中二女青年是如何死于非命的》。
想了想又说:当然,用来当墓志铭也不错。
傍晚时分,大巴车终于停在了飞来寺附近的客栈旁边。
这里的客栈条件明显比大理丽江更接地气了一些。
房间倒是不小,床单雪白,但无论硬装还是软装都透露着浓浓的县级招待所的风味。
江离去洗澡了,筱曦拿出带盖儿的白瓷杯子,用电热水壶烧了水,泡了一杯茶,站在窗前。
窗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天际线上整齐列队的梅里群山,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卡瓦博格峰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飞来寺是所有梅里户外团队出发前的落脚点。
从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会前往梅里南坡上更加出名的雨崩村。
近年来,由于雨崩通了公路,越来越多的户外小白蜂拥而至,让很多老驴都放弃了雨崩。
户外公司为此才开发了新的北坡线路。
北坡线路更长,更原始,离雪山也更近。
当然,强度也更大,条件更艰苦,对户外小白来说,并不太友好。
本来,宁筱曦是不该选择这条线路的。
因为在此之前,她只有过一次徒步经验。
那还是三年前,她和江离一起走过一条低海拔休闲路线,每天上午进山,下午出山,沿途住客栈,全程都在中国移动信号塔覆盖的范围内。
而那一次,江离一路上都在抱怨宁筱曦。
因为她虽然走在路上,但一直在不停地接工作电话,晚上到了客栈还继续处理各种邮件。
真没劲。
那次江离叹气:这么弱的线路,要不是为了跟你一起,我才不走。
结果倒好,你人在山里,心在办公室!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一块儿徒步了!宁筱曦不好意思地闭紧了嘴,啥也没说。
说实话,那一趟旅程,她也完全没体会到徒步的乐趣,反而觉得很耽误时间。
所以这次,当宁筱曦主动提出再走一次的时候,她跟江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线路你随便挑,只要你觉得我走的下来就行。
江离故意挑战她:全程没手机信号也行?筱曦看着电脑邮箱里刚刚打好的辞职信,咬咬牙:行!挂了电话,筱曦鼓起勇气,点了send键。
其实临出发的前一天,直属小老板还在给宁筱曦发微信。
【Sunny,不要那么意气用事,学会正确处理矛盾才是成熟的表现。
你已经进了公司 high potential program(高潜人才培养计划),这么轻易放弃自己在公司积累下来的人际基础和口碑,太轻率了。
】【你以为换一家公司就不会碰到类似的问题吗?难道你每次都要这样辞职了事吗?你的辞职邮件我暂时不回复,你先去休个假,认真思考一下,回来我们再聊。
】也有其他工作伙伴给她发微信。
【Sunny,你疯了?你现在的机会多少人看着嫉妒眼红,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关系好的姐妹。
【Sunny,你要休假了呀?那接下来那个项目谁帮你看呀?我怎么听谣传说你不想干了?真的假的?】——这是关系一般但工作上很需要她的同事。
【Sunny,亲,你休假前记得回我邮件哦。
顺便麻烦你写个 memo,不然后面的事我怕说不清楚啊,亲。
】——这是惦记她的位置,想要急着取而代之的竞争对手。
筱曦在上飞机前一天晚上,回邮件还回到夜里两点,在邮箱里设置了自动回复之后,宁筱曦把自己整个人扔在了床上,心里乱糟糟的。
不留恋?不犹豫?不纠结?骗谁呢!六年的时光,没有恋爱,没有生活,甚至没有休过几天真正的假期。
这份工作,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她曾经以为,她会在这条康庄大道上飞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直到……老板命令,让她必须亲手开除一个那么努力那么勤奋的下属。
那个小姑娘多么像曾经的筱曦,因为想要变得更优秀,所以每天在空调都已停止送风的办公室里熬夜做项目,写文档,总是精益求精地多做一点,达成了很多超预期的目标。
而这一次,仅仅是因为在一个创新试点项目中,小姑娘一时疏忽,得罪了一个恶意来碰瓷的投诉客户。
那个客户不止自己是个律师,偏巧还是某个监管部门领导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抓住了小姑娘的一句口误,便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老板被胁迫得没办法,最后只得赔款屈服。
大外企里这种事,本来可轻可重,却偏偏赶上全球总部严抓客诉管理。
大老板为了紧跟内部形势,向总部表衷心,就回过头来追究责任,杀鸡儆猴,要给小姑娘定个严重违规,按律开除。
那一刻,筱曦真地压抑不住心头的质疑了:尝试新项目难免有风险,难道试错的代价都要执行的人来承担吗?这样处理员工,以后谁还敢创新?谁还敢做事?公司做的是 To C 的业务,总会碰到客户的各种无理要求,难道,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原委,只为了所谓的上帝满意,和鬼扯的战略政治正确性,就可以随便牺牲一个有价值的员工吗?而最让她不能接受的,其实是老板们那套道貌岸然的说辞——难道,只有毫不犹豫地亲手开掉这样一个员工,才能证明她宁筱曦足够成熟和理智,是合格的管理人员吗?其实,宁筱曦早就开始怀疑这一切了,大约就是从她进了高潜计划开始。
最近一年,宁筱曦不停地帮部门老板做着汇报 PPT 和战略执行计划,每天陪着老板在不同的会议里疯转,听不同的人讨论各种高大上的问题。
很多人羡慕她,甚至嫉妒她,公司里各种风言风语,以为她获得了大老板的青睐,有了更多曝光的机会。
可实际上,这种会议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角落里旁听,仿佛一个隐形人。
但正是这种旁观者的位置,让她亲眼看到了大老板们是如何打着战略的旗号,互相推诿,彼此制衡的。
似乎,没有人在乎真正的去解决一个问题。
似乎,每个人想的都是怎么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位置。
宁筱曦不禁会想:如果高潜计划的尽头,就是成为这种人,那么这人人羡慕的机会,有什么意义?筱曦知道自己越来越迷茫,也知道需要停下来喘口气,但却一直狠不下心去直面这些内心的疑问,有时也会劝自己,这些挣扎实在是太幼稚了。
直到这次她一时冲动,说了那几句不成熟的话,触了大老板的逆鳞,宁筱曦才突然意识到,这些内心的困惑根本不会自然消失。
如果再不停下来想清楚,不论未来作出什么选择,她所有的努力成果都会被这些黑洞吞噬。
原来,她一路狂奔,却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开始。
而还有什么能比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山野更能让自己清醒的呢?在这里,她无需顾忌别人的看法,也不需要满足高潜人才的要求,甚至,不需要把自己伪装成什么职场精英。
在这里,她可以就是她自己,宁筱曦。
第二天早上,山猫简单粗暴的砸门式 MORINING CALL 照例准时响起。
宁筱曦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能感觉到外面的天还黑得跟锅盖一样。
江离却立刻精神抖擞地跳下床,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说:快点起来,今天天气不错,估计能看到日照金山!梅里的日出是十人九不见,很难得哦!一听到日照金山四个字,宁筱曦一下子清醒了。
她迅速地下床,洗漱穿衣,检查了日包里的徒步用品:路餐,check, 水杯水袋,check,护膝,防晒霜,帽子,墨镜,手套,check。
其他的东西,统统丢进驮包!……两个姑娘低头看看驮包,抬头又面面相觑。
驮包果然还是合不上啊。
而且,不仅合不上,怎么东西好像又膨胀了,开口还裂得更大了呢?俩人彼此用眼神展开了激烈的较量,似乎想要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今天谁去触领队的霉头,还没决出胜负呢,门口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声音有力笃定,却不粗暴,反而透着温和而绅士的意味。
宁筱曦拉开门,昏暗的走廊里,侧立着一个挺拔又有点懒散的身影,正在低头看手机。
仿佛他是碰巧经过,临时起意才敲响的这扇门。
听见声音,云骨才从自己的手机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宁筱曦。
有事?筱曦有点拿不准这是啥意思。
云骨唇角向一边扯了扯:驮包你们自己能关上?一瞬间,宁筱曦简直想说: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她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笑了:不好意思。
云骨无语地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她眼睛已经笑弯了,目光清澈,却带点狡黠,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切。
这一次,江离亲眼目睹了大力出奇迹的全过程,也不得不服气了,甚至说了一句:多谢,麻烦了。
云骨只点了点头,说:客气。
常事儿。
客栈离飞来寺很近,步行可达。
漆黑的夜色中,大家细细嗦嗦地往前走,没人吭声。
进了飞来寺,不一会儿,宁筱曦就找不到江离了。
她停下来左顾右盼。
云骨经过她身边,瞄了她一眼:别站这。
面前的小白又露出了那不解的眼神。
挡道。
云骨简短的:黑灯瞎火的,后面的人上来撞上你。
宁筱曦回头,才发现这条通往寺后观景台的台阶上,果然还有很多花花绿绿的身影在往上走。
可是……宁筱曦犹豫,现在往下走好像更容易撞着人。
丢不了。
云骨打断她:那么大活人,这么一条路,她还能迷路?宁筱曦愣了,原来他知道自己在找人啊!继续往前走。
云骨下完命令,根本不等宁筱曦响应,就自己抬腿向上面去了。
不是,领队,就这么会儿功夫,你丢了个队员,心里不着急吗?看着那个矫健的背影嗖嗖嗖头也不回地往上走,宁筱曦好像有点明白了:徒步团队,和一般的旅游团,是真不一样啊。
普通旅游团的导游一路上就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恨不得监视你吃喝拉撒的每一分钟,可是徒步的领队却好像缺省地认为,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
这一路,你能看到什么,都取决于你自己。
就,还挺自由的。
嗯,她喜欢。
飞来寺的观景台与梅里群峰隔谷相望,脚下是壮阔的澜沧江峡谷,高台上八座白塔威严耸立,塔下已经站满了来看日照金山的旅客。
9 月是梅里雪山的旅游旺季,但由于刚过完暑假,所以旅客大部分都是错峰出行的驴友。
花花绿绿的冲锋衣人群中,山猫在大声地喊:大家找好位置,架好手机,日照金山前后也就十来分钟,看完咱们就撤,所以大家不要乱跑!今天的行程还很长,保存体力,不要拥挤!宁筱曦个子小,试图往前走两步,站到最前排去,却感到肩膀的衣服被一个人一把抓住了。
她回头一看,居然是云骨。
云骨低着头,垂眼看着这个只到自己下颌的丫头,幽光从微眯的眼睫后透出来:没听见刚才山猫说什么吗?可是……宁筱曦说。
去后面。
云骨一偏头。
所有人都往前挤,是因为希望自己的摄影镜头没有阻挡。
宁筱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个儿不高,心还挺大。
头顶上那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揶揄。
嘿!早上刚积存的对这个人的一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宁筱曦抬眼瞪住男人。
云骨感受到了这道犀利的目光,垂头看她。
嚯,不只心大,脾气也不小。
看着软萌,实际上是头小狮子。
啧,不能随便逗的那种。
云骨抬起头看看远处,第一缕阳光已经升起,慢慢地点亮了山巅上的天空。
他伸手:给我。
啊?啥给你?给你啥?云骨又低下头看筱曦:你手机,给我。
你,塔边上,站着去。
筱曦反应了过来,连忙打开密码,把手机交到云骨手上,然后眼睁睁地看见他轻松地分开人流,走到了 C 位。
云骨熟练地把手机架在铺满经幡的矮围墙上,用一块石头支住,调好角度,打开了延时摄影模式。
做好这一切,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果然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乖乖地站在塔边,仰头遥望着正对面的梅里群峰。
还行。
虽然脾气大,但讲道理,知道什么是为了她好。
不像她那个朋友,一股子恃靓行凶的劲头。
手机架好不一会儿,旭日的光开始慢慢浮现。
人类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大家都屏息静气地期待着这神奇的一刻。
熹微的晨光先只是小心翼翼地燃亮了山巅。
靛青色天空背景下,卡瓦格博的尖峰逐渐异军突起,仿若一块聚光的钻石,由暗变亮,由亮变透,慢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随后,它身边的群峰也被阳光逐一点燃,串缀在一起,宛如一脉曲折的金线。
天高云淡,万籁俱寂。
在天幕的衬托下,最中央的卡瓦格博峰率先清晰地崭露出雄伟身姿,倨傲地俯瞰着众人,似巨大的神迹,以倾斜的姿态兜头碾压过每一个人的心灵。
圣洁的梅里群山紧随其后,挟裹着大自然的威严,沉默地从黑暗中披荆斩棘地现身,悍然君临。
金色的阳光,则以势不可挡的方式横扫千军,只一瞬间,便从上至下,席卷了壮阔雪山和辽阔雪域。
宁筱曦深深吸了口气,喉头梗住了。
这一刻,天地如此苍茫,万物如此真实。
尘世的喧嚣远去,天地间,只余她自己。
然后,自然而然的,筱曦的心中钻出一个由衷的想法:原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山。
这,才是山啊!巍峨耸立在天地之间,浩渺无垠,渊渟岳峙。
在它们面前,人类被衬托得如渺小的蝼蚁。
仿佛它们才是这世间的主宰和神灵。
根本无需任何语言,藏民对神山的膜拜和敬畏,筱曦立刻就感同身受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怕是托大了。
这样的神山,看起来压根儿就不是她能征服的东西啊!日照金山的时间其实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大亮了。
大家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山猫已经又在煞风景地大叫:好了好了!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宁筱曦眨眨眼,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刚从震撼的情绪中收拾回一半心思,就看到云骨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
手机收好。
他一伸手把手机交了出来,扭头走了。
宁筱曦扫开手机,看了看最后一段新的视频。
哇塞,完美!上车之后,宁筱曦心满意足,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半天才看到江离上车。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看日出时一直没有见到江离。
你哪去了?筱曦低声问。
江离耸耸肩:飞来寺的日出我看过很多次了,不想去挤。
筱曦好奇:那你干嘛去了?江离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又把椅背向后靠了靠,半天,才低声说:我去寺里给雾朗点了盏酥油灯……筱曦一下子失声了,过了一会儿:哦……雾朗,是江离的男朋友。
他们相识于徒步途中,相爱于徒步途中,也分别在徒步途中。
一年多前,在穿越鳌太的重装徒步中,雾朗出了意外。
那一次,江离本来要一起去的,但因为宁筱曦,她没去成。
那段时间,筱曦的妈妈突然生病住院,筱曦是独生女,同时应付工作和陪护,在医院和公司之间疲于奔命。
江离实在看不下去,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忙,错过了那一次行程。
没想到,这一次错过,就是天人永隔。
这是江离至今不能碰触的伤疤,筱曦也不敢轻易提起。
这也是筱曦内心深处至今无法面对的愧疚——在江离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深陷在一个庞杂的战略项目上和妈妈的康复中,无暇抽身。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离,已经独自去了西藏。
那一次,江离在西藏待了 3 个月,回来之后,就彻底离开了北京,搬到了大理,专心地开起了咖啡馆,也很久不去徒步了。
这一次若不是筱曦主动,估计她也不会背上行囊,再次出发。
从头到尾,江离从来没有怨过筱曦,但也很少再在筱曦面前提起雾朗这个名字。
那是一根刺,同时扎在两个好朋友的心里。
车开起来了。
风从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里灌进来。
有点冷……梅里日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