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抱头痛哭的时候,山猫正被云骨爆锤。
哎,哥,我错了,我错了!山猫的头被搡得都晕了,连连求饶。
云骨并没有骂山猫。
刚才他一回到帐里,看到跪在地上正撅着屁股铺防潮垫和睡袋的山猫,沉默地一步迈过来,一脚就把山猫踹翻在睡袋上了。
然后单手按住他的脑袋,劈头盖脸无影手地一顿搡。
山猫求饶到第三遍,云骨才放开了山猫,坐回旁边的折叠椅,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右手,淡淡地蹦出两个字:出息!山猫半天才缓过来,扽平了自己的衣服,盘腿坐好了,又伸手去够烟。
云骨眼疾手快,啪地一下按住了烟盒,斜睨着他,嘴角一丝冷笑:事后烟还没抽够啊。
山猫腆着脸笑:不是,我这心里也乱着呢,哥,你让我抽根烟冷静冷静。
滚。
云骨把烟拿在手里:事先怎么不知道冷静冷静?山猫的眼神恍惚了。
一开始他追出去,确实是怕江离摔着,单纯地只是想把人送到帐篷就回来的。
可是,飞快冲出大帐的江离,走出去才十几米,突然就停下了。
她侧着身,歪过头来,斜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都把他看毛了。
然后,江离大波浪的头发一甩,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冲他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靠过来,用双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山猫当时,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走到江离的帐篷前面,他规规矩矩地说:到了,你早点休息。
江离却在原地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看他,又好像穿透了他的脸,看着什么别的人。
她缓缓上了一步,慢慢地贴到了他的身前,双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嘴唇也凑到了他耳边,轻声地说:山猫,我有点冷……那一刻,山猫的身心都差点崩溃了,只能用残存的一丝理智,垂死挣扎:那个……我帮你看看还有没有暖宝宝。
哧,江离带着气声轻轻地笑了,热气喷进他的耳朵,好痒。
下一秒,山猫就感觉到他的耳垂被一双潮湿软糯的嘴唇叼住了……那之后的事儿,基本就……再也不受大脑控制,纯粹是本能反应了。
整个过程,山猫都处在灵魂半出窍的状态。
只记得两人呼吸逐渐变得杂乱而难抑,妖精一样缠人的手臂探进他的速干衣,让他一阵战栗。
慌乱中她还镇定地为他戴上了安全防护。
向后仰头时,她大波浪的长发象瀑布一样地散落,露出修长的脖颈……最后,为了抑制喉咙深处的叫喊,她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一切结束时,两人的速干上衣都还穿得好好的,敞开的睡袋里却一片狼藉。
她看着他笑,把他的头搂在怀里,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山猫出了帐,觉得自己脚上象踩着棉花,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心里是一堆狂喜的泡泡。
这毕竟是海拔 4100 米的地方,并不适合某些过于激烈的活动……他生生地又在外面转悠了十分钟,才魂魄回笼,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品尝到事后应有的滋味。
又转悠一会儿,建设好心理,才若无其事地哼着歌往回走。
云骨冷冷地看着魂不守舍的山猫,冷不丁突然发问:安全措施做了吗?啊?!山猫回魂,忙不迭点头:做了。
她随身带着呢……哎呦!云骨又一把狠狠推在他头上。
干嘛啊。
哥。
都做了安全措施你还捶我……山猫咕哝。
你长没长脑子。
云骨恨铁不成钢:出来海拔 4000 多米还随身带着安全套,人家这姑娘,就是随时准备好了对付你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山猫辩解:不是,那我也没吃亏啊。
云骨仰头,从一数到了十,生生咽下了所有难听的脏话,才重新盯着山猫:山猫,你第一次出来徒步的时候,只有十六岁,跟的就是我,所以我心里,对你是负有责任的。
我和你爸妈,其实都不同意你干这行,偏偏你自己喜欢。
今年你川西走烦了,请调到云南,你爸也随了你的心意,都是因为这是你真正喜欢的事情。
支持你把兴趣变成事业,这是你爸妈的苦心。
但你想过没有,这次如果跟你来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同事,你以后在这个圈子里还怎么混?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替那些关心你的人想过?你不是第一天当领队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职业的操守和底线吗?徒步队员是客户,这些姑娘也一样!她们来这里,或许是因为喜欢徒步,或许是想要亲近自然,也有人只是为了暂时逃离自己的生活……说到这,云骨顿了一下,思维不由自主地开了一下小差:不知道刚才那个眼眸清澈的小兔子,又是为什么跑来雪山徒步的呢?山猫本来一直羞惭地低着头,这会儿发现苦口的婆婆突然顿住了,不禁抬眼看了云骨一眼。
灯光下,这位大哥,眼神若有所思,脸上凌厉的线条,却莫名其妙的柔和了起来。
这一刻,山猫把自己的麻烦都忘了:哎?这位大哥看上去也……有情况?许是山猫八卦的表情引起了云骨的注意,他转过头来,脸色又沉了下来:但不论她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这里,只要你的身份一天是领队,这些姑娘,你就一天不能惦记,不能碰!就算姑娘主动,都不行!嚯?山猫佩服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居然无缝衔接!云骨很少这么废话,说到这,也累了:算了,你二十四了,也是成年人了。
我刚才没追出去,就是为了给你留面子,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但你别忘了,山里发生的事,必需都留在山里,这是铁律。
说完,他摸出一根烟递给山猫:烟你也少抽,今天是例外。
山猫拿过烟,却没有了点燃的欲望,他把烟拿在手里转着,低垂着头:哥,我知道错了。
可是,我跟你说实话,我觉得,我……他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云骨:是真的喜欢江离。
云骨盯了他一会儿,讥诮地笑了:好,那我问你,这姑娘才认识你三四天,第一天在高速上还拿你当流氓呢,今天就他妈这么主动。
你想过为什么吗?啊?山猫张大嘴,片刻又丧气地低下头:我……没想。
云骨伸腿又踹了他一脚。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这姑娘的前男友,死在了鳌太……山猫刷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神一瞬间就空了。
刚才心中那种涌动不绝的令人眩晕的幸福感,突然如退潮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才被骂了那么久,山猫都没眨一下眼,现在,他脸色发白了。
云骨终于有点于不忍心了,俯过身来,揉了揉小狼狗的头:你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了,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大饼……和林妹妹。
关灯之后,山.失身少男.猫委屈地在睡袋里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心里却在想: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在哪里失去的,就要在哪里夺回来。
…………然而,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山猫和云骨睡下没多久,大帐外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束头灯的灯光由远及近,越来越亮,停在了大帐门口。
云骨!山猫!门外突然传来了【小溪】焦灼地,惊慌失措地,却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你们睡了没?云骨!山猫!云骨猛然惊醒,一时有点发懵。
帐外的声音里漾出了一丝哭音:你们快起来看看。
江离她吐了!她特别……难受……哗啦一声,帐门简直是被撕扯开的。
筱曦抬起头,瞬时露出了一双泪湿的惊惶的焦急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前面那陷在黑暗中的挺拔身影。
月光下,她微微仰着脸,满脸依稀的泪痕。
低头看到这张小小的无助的脸,云骨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地抽了下筋,回身一把抓起冲锋衣,低声叫:山猫!起来!山猫刚睡着没多久,迷迷瞪瞪地从睡袋里爬起来,还问:怎么了?云骨迅速地套上冲锋衣:江离应该是高反了,你拿上急救包,氧气瓶,我先过去看看。
他开口的一瞬间,声音虽冷,却稳定低沉,筱曦的心里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托住了底。
顾不上看山猫,她连忙跟上了已经冲出去的云骨。
头灯撕破黑暗,前方的云骨迈着长腿,像一头山间的雪豹,在大块的石头上和沟坎中轻松地跳跃而过。
筱曦看着那个在夜色中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矫健背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这种小白与专业徒步领队之间的差距。
不仅体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就连那种稳定性和平衡性,如果不是常年的经验和重复的锻炼,也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
筱曦赶到的时候,云骨已经钻进了帐篷,给江离测完了血氧——只有 55。
听到这个数字,筱曦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血氧这么低,随时都有休克的危险。
这要是在平原,得立刻进急救室抢救了!可这里,这里哪有医院,哪有急救室啊?!这里是蛮荒而原始的野外!是无人区!别说医院了,她们现在距离最近有人烟的地方,骑马都还隔着一天一夜的路程……而现在的手边上,连基本的急救设备药物都不全!第一秒钟,宁筱曦还深呼吸,跟自己说:冷静,冷静,别着急。
然后她脑子里下意识地飞速闪过很多解决方案,却绝望地发现,她所有过往的人生经验,似乎都对眼前的情况毫无帮助。
饶是她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经历过再多难关险阻,她却从来不曾在孤立无援的野外——面对过生死存亡啊!她茫然地看着江离睡袋边喷洒的呕吐物,又看看江离苍白的脸,听着她微弱急促的呼吸,急得眼泪一下子涌了满脸,心里荒凉而不知所措,如刹那坠入了无底黑洞。
身后山猫也赶到了,手里拿着急救箱和氧气瓶。
让让!山猫已经慌的一批,呼吸沉重,也顾不上客气了,上来就低吼。
筱曦慌忙侧身,看着他也钻了进去。
江离虽然难受,人还是清醒的,微弱地说:没事……我知道自己……吸点氧……能缓过来。
山猫手忙脚乱地拆氧气瓶,然后扶着江离的头,小心翼翼地把面罩戴在她脸上。
云骨默默地用膝盖跪着后撤了一点,低声说:你把她的头放平,她刚才吐过,别呛了气管。
然后他弯腰钻出了帐,看了一眼筱曦,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由于刚才着急,宁筱曦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冲锋衣就冲了出去,现在正无意识地站在气温接近零度的夜里,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云骨立刻明白了,那是身体在彻底失温前,抵御严寒的自然反应。
而小溪——她大脑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危机上,甚至忽视了冻僵前身体发出的警告。
这太危险了,很多在野外失温的人都是这样没命的。
因为,过了这个时刻,人就会出现迷茫的感觉,然后变得意识不清,大脑就真地不觉得冷了。
云骨立刻转身又钻回去,从帐蓬的角落里扽出了筱曦的羽绒服,递给她。
筱曦连吓带冻的,确实已经到达了失温的边缘,根本没觉得自己有多冷,所以看见云骨突然伸过来的手和衣服,只呆呆愣愣地扬起头来:嗯?云骨不耐烦了,也懒得跟她解释,立刻拽开她的胳膊,开始帮她把手把脚地套羽绒服。
然后还弯下腰来,给她拉拉锁。
他弯腰的时候,温热的脸颊几乎贴到了筱曦的鼻尖。
睡觉前,他应该刚刮完须吧?筱曦迷迷瞪瞪地想。
因为,一股清爽而好闻的剃须水的青松味道,带着男性的热烘烘的体温,扑面而来,瞬间弥漫了筱曦的整个世界。
仿佛给坠入漆黑海底的她,带来了一片希望的光芒,温柔地包围了她整个灵魂。
残存的理智本来就不怎么清醒,迷茫的意志更是直接下线。
大脑里的一根筋,在这一瞬间啪地断了。
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筱曦冰冷的手有了自己的动作,举起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面前这张代表着生机和活力的脸颊。
细密,滚烫,有男人的鼻息喷在手旁,潮湿……俩人都愣了。
筱曦僵在了原地。
云骨缓缓地抬眼,刷子一样浓密的眼睫慢慢扬起来,露出了下面闪着黑曜石一般光芒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他没有动,只弯着腰,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被今晚一系列的变故吓到了姑娘。
这可能是她最脆弱的一刻。
那层她用来保护自己,妥协世界,降低他人戒心的灵活而机智的外壳消失了,大大的眼睛里,只有怔忪和空洞。
她的小手仿佛石化了一样,还举在那里,与他的脸相距不过毫厘之间。
唉……云骨心软了。
在这片孤寂,冷酷而空旷的天地里,此时此刻,她所需要的,不过是片刻的温暖。
那么,就给她吧。
云骨直起身,握住了那只举在半空的小手,轻轻一带,就把那具娇小的身躯拽入了怀里。
举起另一只手安慰地揉揉她的头,轻声说:江离没事,别怕……筱曦还没反应过来,脸已经撞上了云骨冲锋衣的前胸,冰冷,拉链还有点硌人。
但,他的气息,温暖而又诱人。
他的臂膀,可靠而又坚定。
她的身体,先是条件反射的有点僵硬,又迅速地自觉变得柔软,甚至还向那怀抱的更深处轻轻地偎了偎。
她真的太累了,也太害怕了,只想跟本能投降。
筱曦抬起胳膊紧紧地抱住了云骨有力的腰,把脸埋进了他坚实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