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阮姝始终没有开口,哭都没声。
她眼泪流了一路,手里握着的那杯咖啡都凉透了,也没见她喝一口。
谢彬缩在出租车后排的角落里,顶着前头的司机师傅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压力,头发一阵阵发麻。
既纠结该怎么哄她,又糟心自己被人误会成‘不是个东西’。
熬到下车,他趁着给司机结账的功夫,干笑着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我妹妹,她男朋友出国了,太伤心了。
司机师傅看他的眼神,这才微微缓和,最后点点头,一脚油门走了。
大冬天的,谢彬抹了把冷汗,长舒口气,扭头看阮姝,人已经进了小区门口,拉开了老远的距离。
他连忙提脚大步追上去,到了近前,见她已经将那杯凉咖啡扔了,正从包里掏出纸巾来擦眼泪擦鼻涕。
那家伙,眼睛红的像兔子,眼泪擦了又掉,跟泪失禁似的,鼻尖儿也红红的,又可怜又委屈,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
谢彬头皮又开始发麻,烦躁的挠了挠头,四下打量着,生怕被人看到,一边压低声哄她。
姑奶奶,您能不能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啊?这让人看见了,那得对我造成多大的误会啊?别哭了成不成?阮姝吸了吸鼻子,将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又抽了一张出来展开叠成长条,双手按在眼帘上,语声低糯哽咽鼻音浓重。
我也不想哭,可眼泪它忍不住。
谢彬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又气又笑。
你这也太不会来事儿了!哭得早哭,你哭这么惨,人家也看不见,都白哭了。
说着,他掏出手机来,对着阮姝咔咔咔几下,多方位拍了几张照片。
阮姝听见动静,连忙把纸巾拿下来,见谢彬一脸好笑的正低着头戳手机屏幕,像是在编辑发消息。
她脸色一变,连忙扑上去一把夺过他手机,怒瞪他一眼。
你干什么!!谢彬一愣,就见阮姝三下两下把他编辑好的字删了,然后翻开相册,连照片一起删了。
他失笑,我把你哭的梨花带雨的姿态发给你们家琛哥哥看看,好让他心疼心疼,怜惜怜惜你,省的浪费了你这些伤心的泪水。
阮姝一脸愤怒,将手机重新塞进他手里,磨着牙道。
不许告诉傅琛!不然我对你不客气!谢彬既诧异又无奈,还是将手机塞进兜里,然后揣着手问她。
为啥?你还怕他一时舍不得,冲动之下放弃这次出国的机会啊?阮姝见他不作死了,脸色也稍稍好看。
闻言,她斜了谢彬一眼,抬脚往前走去。
谢彬连忙跟上,就听她闷声回了一句:不能让他知道我哭,他离开我,心里已经很不好受,我不能替他分担,更不能给他添乱。
谢彬怔了怔,忍不住偏头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眼底笑意也渐渐清透起来,却还是没忍住,贱兮兮的逗她。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唉,那你就没设想过一种可能?阮姝用纸巾擦着鼻涕,斜眼睨他,声调冷冰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闭嘴吧!谢彬正等着她问,然后自己才好说。
结果阮姝这丫头,压根儿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扫兴的啧了一声,自顾自的接下去。
千山万水的异国他乡,那可是美国,热辣的外国妹子有多开放,这都不用多说了吧?就咱琛哥那魅力,嚯~!那还不是跟入了狼群似的...阮姝顿住脚,猛地转身,抬腿重重踢了他一脚,恼怒骂道:你是不是有毛病!!谢彬猝不及防捱了这么一下,顿时龇牙咧嘴跳着腿揉了揉被踢疼的地方,嘴皮子吧啦的更快了。
疼死我了!靠,阮姝,我是看在咱俩是一家人的面儿上,好心提醒你!你怎么不知...阮姝嚯地伸出一根手指头,直直指着他鼻子,那葱白鲜嫩的指尖儿,携着一股子戾气,差点儿就戳到他鼻尖儿上了。
那双潋水桃花眸里,也凉涔涔的裹着冰霜。
你这话,要不还是告诉傅琛?谢彬的话,戛然而止。
额...他讪讪一笑,默默后退了半步,举手投降,十分有眼色的认怂。
真...真是为你好,你看,咱俩才是一家人,你,你不乐意听,那就当我放了个屁,啊~阮姝冷扫他一眼,转身走了。
谢彬在她身后撇撇嘴,心里暗暗腹诽。
小气!......傅琛人已经出国了,阮姝当然也不能放任自己一直没出息的情绪失控。
回到家,她就洗了把脸,然后坐在电脑桌前翻开了笔记和学习资料。
无论什么时候,出国深造,对各行各业的人才来说,都很难得。
想要得到保送的机会,阮姝的确需要咬紧牙关,好好拼一把。
没有傅琛在的日子,她几乎可以预见,她会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都扑在啃下金融这块硬骨头上。
家里只有谢彬和阮姝,大中午的,见阮姝回了房间也没个动静,谢彬举着手机,立在门外敲了敲门,试探着询问。
我点外卖了啊,你要不要吃?过了几秒钟,房门从里打开。
谢彬对着阮姝面无表情地昳丽眉眼,知道她是还在生气。
于是,好汉能屈能伸,他嘿嘿一笑,指着手机屏幕给阮姝看,一脸讨好。
我知道吃辣,要么咱中午整一顿儿?阮姝漆黑的瞳珠侧了侧,看了眼他已经点好的菜色,淡淡开口。
随便。
,说完就要关门。
谢彬连忙伸手抵住门板,笑嘻嘻问她。
吃了饭我去医院,你去吗?阮姝眼睫轻眨,想了想,面色缓和一些。
一起去吧。
不论如何,老爷子老太太也是她名义上的爷爷奶奶,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比谢彬做的差了。
就在谢彬和阮姝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一下,结伴前往医院陪老爷子老太太的时候。
厂房大院里,傅琛所住的单元门楼下,靠边儿停了辆低调端正的红旗轿车。
车窗玻璃贴膜的颜色是深黑,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头的人。
但里面的人,却清晰能看清外头的景致。
江知行搭着腿,歪头打量外头这栋破旧斑斓的老小区,视线晃悠了一圈儿,着重看了看三楼的那扇窗户。
玻璃上一层厚重的尘土,防盗网也锈迹斑斑,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坐在他身边的药厂陈厂长,正赔着笑脸给他介绍。
小区有些年头了,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恐污了江总的眼,哦,那户,三楼那户,就是傅琛跟他奶奶住的。
江知行没理会他,脑子里回想起助理先前调查完送到手里的资料。
他沉默着,不知道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想了些什么。
陈厂长见他不说话,也识趣的缄默,没敢再聒噪。
免得讨了这位京都贵人的嫌,影响后边儿拆迁开发的赔偿谈判。
好半晌,听江知行幽幽问了一句。
他后来一直住在这里,所以,跟阮姝一起长大的。
陈厂长闻言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阮姝...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