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书记家的主屋里,李会计以及村里的几个乡亲围聚在床边交谈阔论。
多数人的意思,还是对顾涵秋持有批评态度。
本就对承包荒山抱有怀疑的李会计,更是不加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早就说了,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新奇玩意儿。
要我说,包什么山头嘛?难不成要做山大王?表哥说得没错,搞什么山头承包嘛,这样子跟过去那些地主老财有啥区别?接这话的是李会计的表弟李哲。
话音方落,站在桌边的顾涵秋再没控制住情绪,哽咽着向他们咆哮道: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涵秋从来没有过你们想得那种想法。
我只是想做出一份成绩,能够为这个小山村带来一些改变。
她由衷的期望,并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可。
李会计回身瞥了她一眼,手指着床上的陶书记质疑道:那你也不能让陶书记去给你挑扁担呐,你不知道他年纪大了吗?就你们捣鼓的那些东西,以前也没见谁真的发财了。
要是,要是知道陶书记会摔伤。
那我肯定,就不会让陶书记帮忙了。
她终是淌下了眼泪,抽泣着倾诉心里的委屈。
然而,除了无力地为自己申辩之外,顾涵秋并不能改变大家对她的看法。
就在这时候,拄着拐的付大娘来到了陶书记家。
一进屋的她举起拐杖指着在场的几人,毫不留情地训斥道:要不是芳芳到家里去叫我,我都不晓得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在这里欺负涵秋一个女娃。
她有啥错?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我都替你们害臊。
付大娘的一顿数落,让几人一时哑口无言,而这个动静也将沉睡的陶书记给吵醒了。
他睁着惺忪的眼,看到顾涵秋哭红的眼,刚想发问,付大娘已经走到床边捣着拐杖向陶书记严肃交涉。
岩成啊,你跟前站着的这几个,还有村子里有些人你得好好说说他们。
涵秋她一个女娃,在省城读完大学了,来咱们村搞建设。
这得下多大的决心!出了点小事儿,就说她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你说这叫啥事儿?别的乡,别的村,垫高脚,伸长了脖子都盼不到一个大学生来。
涵秋来了咱们村,难不成是让她来受委屈的嘛。
听着付大娘满是怒气的拷问,陶书记连忙招手安抚:姐呀,你先别生气,来,搁这儿先坐下来。
陶书记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不过,付大娘可没给他面子。
走到顾涵秋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走,涵秋,莫要在这儿受气了。
夜晚,圆月如光盘,悬挂在那晴明的夜空,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从下午回到家,抱着双腿坐在门前的顾涵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没人往家里来,无论是包容她的,还是抱有成见的。
小院外,传来几句轻细的议论声。
唉,你快进去劝劝吧,下午一回来,就坐门口哭没停过。
晚饭做好了,她也不吃。
出了啥事儿?之前不好好地嘛。
说话的是付大娘和徐维,今天周五,徐维刚从学校回来。
刚到村里,他也没听说村里这两天发生的事儿。
这不前两天,你叔帮涵秋挑树苗嘛,谁也没想到他到山脚那儿能摔一跤。
村里好些人,就说是涵秋的错,怪她胡乱整事。
承包山头,种桑,都说她这不对,那不对的。
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刚从学校读完书,有爹有哥疼的,哪受得了这委屈?付大娘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从她的语气里听得出,满是心疼和怒意。
成,我晓得了,阿姆。
天儿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去看看涵秋。
他拎着煤油灯,带着微暖的光缓缓走来。
她双眼迷离,脸色惨白的坐在门口。
我不想哭了,我哭够了!这是她看到他时,颤抖着身子和他的哽咽语。
徐维看着虽是心疼,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他不想给她再带来任何的负面情绪。
徐大哥!和那个雪夜下的场景相似,他来到顾涵秋的面前蹲下。
不一样的,是将她揽进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了许久,直到他放开:好了,别哭啦,再哭就变成个小花猫了。
他带着宽慰的玩笑,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她抬起手背擦拭去泪水:徐大哥,如果一件事,所有人都反对。
那是不是说明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谁说的是你错了?涵秋,只要你知道,还有我在就好了。
哪怕全世界都认为你是错的,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支持你。
说罢,他将她扶起走进了屋内。
几天的紧张情绪,让她疲惫不堪。
为她盖上薄被后,便轻轻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了陶书记的家。
脚上打着石膏的陶书记,郁闷的坐在床沿抽着旱烟。
维呀,喝水!金杏嫂抱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他点点头扶住了杯子:谢谢婶儿。
随即,他又将视线转向了陶书记那里。
叔,我刚从涵秋那儿出来。
本来我打算明儿再来找你的,可是想想晚上人会少些,就过来了。
那丫头咋样了?已经睡下了。
徐维刻意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前,望了眼金杏嫂那里。
叔,您也别觉得我话说得难听。
先不说您摔坏的事儿,光是李会计和村里其他人,说涵秋这不对那不对的。
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您可以觉得我是偏袒涵秋的,对,我就是偏袒她,因为我喜欢她。
她大老远的从省城来,搁这儿受委屈,我知道的时候,心里不比她好受。
徐维的情绪突然发作,让陶书记一时间难以招架。
旁边的金杏嫂赶忙打圆场,为老头子帮说话:维啊,你别生气。
其实你叔从没说涵秋哪里不好的。
不光是你和小伊,在叔和婶儿的眼里,早就把她看做一家子了。
不然,你叔也不会跑去给涵秋帮忙了。
婶儿,我强调一下,我可不是说你们的不好。
徐维打断了金杏嫂的发言。
婶儿知道你的意思,下午那会儿你叔也是刚从乡里回来嘛,躺床上没精神。
不过涵秋走了以后,你叔还批评过李峰他们了。
维啊,你也别气了。
赶明儿啊,我再去说说他们几个。
陶书记适时的补充了一句,但徐维似乎依旧不高兴。
他摇摇头,连句道别都没有,便起身开门而去。
一个人来到小桥上,那一晚,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