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山间雾蒙的清晨,湍流混浊的好溪河畔水拍打着两岸向东而去。
为了迎接陈老爷子到来后,可以直接投入工作,顾涵秋和王芳一早便挖出准备移植的桑树苗。
两个人挑着簸箕来回走了十几趟,搬运了近二百株的树苗。
临近中午,陈老爷子才赶到了清水村来。
陈叔叔。
见到陈琛登上了岸,顾涵秋早已忘了一身的疲乏来到岸边相迎。
陈琛和她点点头示意,目光环视着四周的群山。
顾涵秋看出了他的心思,赶忙指向东边的两座山:陈叔叔,那两座山就是我和芳芳承包的。
我们把朝南的山坡都整理过一遍了,现在就可以直接栽种树苗了。
嗯!挺好的,这样一天下来两边的太阳都能充足,看得出来你们是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啊。
那你们打算在哪儿搭蚕棚呢?暂时先搁在宿舍吧,我们也没有多少资金了。
我从家里带来的钱,还不够买化肥的。
我和芳芳商量了一下,反正刚开始也只能种几百棵桑树,那养蚕的规模应该也大不了,就把架子先搭在宿舍了。
嗯!这样也好,毕竟你们刚开始搞蚕桑,先把规模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更稳妥些。
陈琛表达了对她的肯定。
眼看到了晌午,顾涵秋便没拉着陈琛往山上去,刚刚她已经叫王芳回去煮饭了。
等他们回了家,王芳和来帮忙的付大娘正忙得满头大汗。
顾涵秋搬来竹椅,招呼着陈老爷子在厨屋门前坐了下来。
喝了口水,陈琛和她又提起了另外一个建议。
只见他拾了几块小石头,以弧形的摆放到了顾涵秋的脚前:涵秋啊,还有个事儿我得和你提一提。
刚刚我看你们整理的那两个坡,你们得再处理一下。
她疑惑地望了望陈老爷子,又望了望脚尖处摆放的那几只碎石。
你应该不知道,像咱们缙云嘛是个山区县,山虽然不高,可都是实打实的石头山。
土壤的厚度呢,其实不算深,尤其是在山上的土壤厚度多数只有一米左右。
而且,最重要的是山上的树啊,前些年破坏的太多了,土质已经变坏了。
如果来一场实地大雨,这山上的土得被冲下来,弄不好还得遇到泥石流。
你们现在光挖的排水沟和蓄水沟,是不足以抵挡一场暴雨的。
我的意思呢,就是运一些碎石头,挨着你们挖的排水沟的上边儿,再挖条沟,把那些石头嵌进去,然后给它一排堆过来。
还没等她做出回应,陈老爷子又从墙边捡来一块两只拳头大小的石头:看,就按这大小去弄就成。
别太大,你们也搬不动,小了,也没什么作用。
这不得把涵秋她们俩给累死咯。
说这话的,是出来倒水的付大娘。
她停在了顾涵秋的身边,指着她和陈琛打趣道:我们这村儿也就溪头那边儿,旱水的时候河边儿能有好些石头。
你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搬得动嘛。
大娘,我能行的。
顾涵秋表现得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她更是抬起臂膀,展现她并没有的肱二头肌。
付大娘也不知道说什么,摇头苦笑着进了厨屋。
午饭过后,稍稍休息了片刻,几人便一块儿上山将她们上午挖来的树苗栽在了山坡的田地间。
直到黄昏时候,她们才挑完了水为栽下去的幼苗浇灌了一遍水。
在村子里待了两天,陈老爷子便回去了。
夜晚,顾涵秋疲乏地瘫坐在小院的长石上发呆。
望着双手磨破的水泡,她有些眼眶泛红,不过,还是强忍住了眼泪水。
涵秋,快来洗洗手吧。
王芳从锅里打了盆热水端到她的跟前放下。
她点点头表达了谢意,只是当她准备站起身时,肩膀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涵秋你怎么了?王芳紧张地跑到她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并且为她轻轻拉下了拉链。
她轻轻掀开了顾涵秋的毛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的模糊。
王芳捂着鼻口,当场便没忍住掉下泪来:涵秋,你肩膀都磨破了。
芳芳你别哭呀,没关系的。
应该是挑扁担的时候磨得了,处理一下就好了。
她故作轻松的宽慰着,而王芳则是扭头跑出了小院,朝陶书记家跑去,因为村子里平时存放的创伤药都在村公所放着。
陶书记在听说了这件事儿后,连忙拿着钥匙去村公所拿了些消炎药和纱布后,便赶回了宿舍去。
看到芳芳捏着夹了一块酒精棉出来,顾涵秋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
咱们村没有碘伏嘛?这酒精碰到伤口应该会很疼吧。
能不疼嘛,涵秋这身子骨这么小,哪能干得了那些重活。
站在顾涵秋后边儿的付大娘,心疼地抹着泪呢喃道。
而王芳则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身望了望蹲在门口正抽着旱烟的陶书记。
陶书记咳嗽了几声,摆摆手回应道:哎呀,没有没有,这儿又不是医院,啥都有。
涵秋啊,你先将就着消消毒,用纱布粘一下。
赶明儿傅医生来村里巡诊了,再找他要吧。
说罢,陶书记又朝付大娘喊道:锦梨,你杵那儿干啥呢?往旁边站点儿,别挡着芳芳给涵秋擦药。
付大娘蹒跚着往门口走去,嘴里还嘟囔着对陶书记的埋怨:不叫我搁这儿碍事,那我去给她们做饭,做饭!那涵秋,你忍着些,实在不行喊几声。
王芳哆嗦着手提醒了她一句,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等到王芳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好一阵,门外的陶书记和付大娘才相继进屋查看已经包扎好的肩膀。
消毒和擦药的时候,顾涵秋硬是没哼一声,谁都知道她一直在忍,忍得额头直冒冷汗。
虽然对她的坚强,陶书记还是由衷敬佩的,但他还是当场数落起了她们:你说你们俩,犯得着这么拼命嘛,这活儿又不是非得一天就要干完的。
芳芳还好说,她自小做着农活长大的。
你呢,连块石头都抱不动,挑个扁担走两步喘三下的。
你要是搁这儿累出病来,别说你爹你哥了,维回来都得把我们这些人挨个儿批评一遍。
面对陶书记的数落,顾涵秋自然委屈的垂下了头,嘴里嘟囔着:我就是想早些把活儿干完嘛。
那也得有个度,不能不顾着身体嘛。
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喊村里大伙儿搭把手帮个忙嘛。
可不是要春播了嘛,我看大家都忙,怎么好意思去叫人帮忙呀。
陶书记被她怼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摇摇头往门外走去。
而顾涵秋也抓着王芳的胳膊,让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王芳自始至终都没有叫一声,但她知道,王芳的手也早被磨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