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屋里商量议论的两人,听到院子里自行车起落架的声音,知道是徐维回来了。
没等她们走到门口,背着书包的徐文静喊着妈妈便跑了进来。
小家伙应该是没想到王芳也在这里,所以进了门后还愣了一下。
而徐维也已经来至门前,不过在进门前还特意朝小伊的房间看了一眼。
对王芳的在场,他倒是没有太在意,只是细声和妻子询问了一句:那丫头出来了吗?还不是把自个儿关在房间里,吃饭喝水什么的都还是给她送房间去。
为女儿取下书包的同时,顾涵秋随口回道。
而她的回答,也让丈夫不满地发了个牢骚:这么点事儿有啥大不了的,犯得着把自己关屋里不见人嘛。
要是都照她这个样子,碰到点感情问题就想不开,那别人都不用活了。
我看她呀,这么多年的书是白读了。
眼看着丈夫扭头就往外边走,顾涵秋直起身叫住了他:维,你去做什么?把伊伊叫出来呀,这老是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得了吧,你就别去了。
忘了你在医院里打小伊的那一巴掌?如果让她瞧见你,还不得疯了!对妻子的阻止,徐维有些不以为然:一巴掌咋了?谁家的孩子不听话的时候,没有挨过打得。
再说了,我是她哥,打她那一巴掌也是为她好。
顾涵秋很是诧异地望着丈夫,她有些想不通,自己这丈夫是越活越糊涂了。
先前的读书无用论,再加上今天的暴力护爱论,如果不是王芳在这里,她都要上去踹他一脚了。
她故作拉下脸的动作,向丈夫严肃地提醒道:徐维同志,麻烦你正常一点!我现在和你说的,不是你和小伊的身份关系,而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小伊的那一巴掌。
你明白了吗?我不去不就行了嘛,你也犯不着发火呀!面对妻子的近乎恼怒的态度,徐维也是当场瘪了气,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
在旁边儿注视着这一切的王芳,也是被徐维的反应给逗得忍不住笑。
不过她也当场提了个建议,关于帮助小伊调理情绪的办法。
涵秋姐,维哥,咱们的新房子已经建到三楼了,快一些的话下个月就能浇顶了。
要不我们两家一块儿摆个席,请村子里的大伙儿来热闹热闹。
到时候再叫小伊一块儿出来,借着喜庆的氛围,或许能让她好的快一些。
芳芳这法子好,村子里也有好些年没办个乔迁之喜了。
借着这一次,叫大家来热闹一下。
顾涵秋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在她的印象里,从自己到清水村支建到现在,村子里都没有过新建房子,更别说什么乔迁之喜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小伊再重新接触外边的世界,是她走出这段人生阴影的重要尝试。
三层半的新房是在十月中旬才初步完成了一个轮廓,依照时间的规划,年前是来不及装修入住了。
依照先前商量好的,顾涵秋和王芳请来了走席人在村子的空地烧了十余桌的席。
然而氛围是够了,但对小伊的恢复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在酒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小伊就默然离开了现场。
顾涵秋是亲眼看着小伊离开的,但她没有追过去,当她看到端着烟杆的陶书记跟着小伊往外走,又起身朝陶书记那里跑过去并喊住了他:陶书记!陶书记停了脚步,吧唧抽了一口老旱烟。
涵秋啊,你吃好了?我吃好了,陶书记也吃好了吗?他点点头,同时告诉了顾涵秋自己离席的用意:吃好了,我去找小伊聊几句。
你们呐,都照应不好小伊的心情。
她小时候我和你婶儿也带了几年,我去和她聊几句,或许还管用。
顾涵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扭头望了眼也正看着这边的丈夫。
小伊的事儿,是维和您说了么?提到这个,陶书记似有恼恨的心情瞟了她一眼:你以为你不和我说,我就不会知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瞒着别人也就算了,连我都不能告诉了?既然你们都没法子让小伊能好起来,那我就去找她好好聊几句,再怎么说她也是喊我一声爷的。
说罢,陶书记也不等顾涵秋再回话,便径直往小桥的方向走去。
顾涵秋也是心生苦恼停在了原地,静静地望着陶书记离去的背影。
虽说小伊和自己是姑嫂关系,但在实际的年龄上,小伊喊徐维爸爸都是没问题的。
不过当初在将小伊捡回来的时候,因为还没结婚的缘故,徐维便将小伊认作了妹妹。
兄妹相称的两人和外人之间是各论各的,徐维和村里的同辈都称呼陶书记叫陶叔,而小伊则是再小了一辈,喊陶书记做了爷爷。
膝下无儿无女的陶书记老两口,对小伊的感情那是真把她当做亲孙女一样看待的。
有这层关系在,或许让陶书记试一下也有机会。
没多久,来到家里的陶书记在小院里,看到了坐在长石上没有进屋的小伊。
对陶书记的到来,小伊感到有些意外,但她没有表现出躲避的举动。
而陶书记也没有急于开口,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直到小伊的情绪渐渐变得紧张,极速转动的眼球,以及无处安放的双手。
陶书记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一声轻唤叫住了她。
小伊啊!他停了一下,将视线转移开去,抬头望向了深邃的夜空。
陶书记没有去提小伊的伤心事,而是聊起了小伊并不知道的那些往事。
你也知道,你奶是地主家的闺女。
当年我和你奶还没在一块儿的时候哇,你奶其实是嫁过人的。
她嫁的那个人,还是县里一个师爷的外甥,那个人也是个有钱的大户。
平日里不务正业,喜欢吃喝嫖赌,你奶说他两句,就得被打被骂。
后来呀,你奶嫁过去的第四年就被休了,回了家来。
当时呢我还是你奶家里的一个长工,我和你奶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老爷就亲自给我们俩指婚,我就和你奶结婚了。
之后呢,我就参了军,做了个保安团里的一个排长。
三四十年代因为战乱的原因,我和你奶的一家子就从北边流落到了浙南来,最后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可惜呀!很多家人都在逃荒的路上丢了命,或者是没了音讯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