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省城的路上，顾涵秋几乎是全程保持着沉默。
陪她一道的丈夫自然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失落。
所有的情绪都是在医院里见到大哥顾言秋时，伴随着眼泪倾泻而下。
扬起手便捶打在了哥哥的身上：为什么爸爸病得这么严重了，哥！你干嘛要瞒着我啊。
任由妹妹在捶打着自己，顾言秋没有丝毫躲闪，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回答道：是爸爸不让说的，他知道你忙，不想耽误你的工作，所以就不让哥哥和嫂子告诉你。
我再怎么忙，不可能一点时间都没有啊！而且还是爸爸生病这么大的事，我就算再忙也要回来看看爸爸啊。
徐维也赶忙上来拉住了妻子的手，帮着劝了一句：涵秋啊，就别怪大哥了，大哥瞒着咱们，除了是爸的要求，也是考虑到你真的是忙于工作。
唉，维你就别劝了，涵秋心里不好受，让她把情绪发泄出来也好。
顾言秋开口劝阻了徐维的拦挡，知妹莫如兄，无论何时，他都对妹妹一如既往的迁就。
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徐维也在这时候开了句玩笑话：大哥，还是你和爸对涵秋惯得太厉害了。
她被你们自小宠到大，出了点儿事就要耍脾气。
对对，她呀是被咱们给惯坏了哈哈。
顾言秋也是嬉笑着接了话茬。
眼看两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个嘻哈动作，心情本还是郁闷的顾涵秋，也是被挖苦的没了脾气。
病房里已经苏醒过来的顾爸，这会儿正在病房外的阳台上伸展手脚，呼吸这清晨的爽朗空气。
对女儿女婿的到来，他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爸爸！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顾爸扭过头看去，倚在门前的女儿正抹着泪水眼巴巴的望着他，以及站在女儿身后的女婿。
涵秋？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询问这话的时候，顾爸还瞥了一眼几步外的大儿子，他以为是儿子泄露了自己的病情。
爸爸，你都住医院了，还开了刀动手术，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啊？哎呀涵秋啊，爸爸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看爸爸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医生都说了，再过两天爸爸就可以出院了。
顾爸的解释，似乎在女儿这里难以蒙混过去。
顾涵秋可没有理会这些解释，上前便扶住了爸爸。
爸爸还是在床上多休息休息吧。
不用了，都躺了十多天，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
你看趁着天儿好，和爸爸到下面的绿化带走走吧。
面对老父亲的要求，顾涵秋也找不到理由再去拒绝。
最后大家只得到护士站找来一辆轮椅，推着轮椅便一道下了楼去。
顾涵秋推着父亲走在了前边，徐维和顾言秋则在几步开外跟着，两个男人聊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
涵秋啊，你们公司的帮扶工作已经结束了吧？嗯！从九四年开地栽种，到今年很多村子的蚕桑都可以投入生产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明两年就能实现丝绸产量的翻番了。
回答着父亲的询问，顺着他的手势，顾涵秋将轮椅停在了池子边的一棵大樟树下。
随后顾涵秋走到了父亲的身侧，握住父亲的手蹲下了身，父女俩相视而笑。
顾爸摸着女儿的脑袋，欣慰的笑笑：以前呀，爸爸从来没想到你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爸爸以为你能够领着清水村的村民们脱贫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没想到啊，现在的你已经能够帮扶更多的人了。
你妈妈要是能看到你的成就，相信她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老父亲的肯定，并没有让顾涵秋有任何的开心，和来时的心情一样，在父亲这里，在家庭方面，她留有了太多愧疚。
爸爸，涵秋对不起您，不能给您尽孝，做女儿的欠您太多太多了。
见女儿湿红了眼，顾爸自是心疼地拍抚了女儿的脑袋。
不经意间，在女儿的头上，他看到了几根白发。
这让顾爸看得触目惊心，可脑海里依旧还能浮现出女儿小时候围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场景。
涵秋啊，你也长白头发了，这些年你忙着做那么事，平日里也没有注意调养身子吧！虽说你有了这么大的成就，但爸爸看得出来，你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不管怎么样，工作再忙，事情再多，你也得注意身体啊。
爸爸可不想哪天看到你因为工作原因，把你自个儿给累垮了。
你知道吗？爸爸可不想看到那一天。
我会的，爸爸，不光是我，您也要好好地。
顾涵秋将头倚在了父亲的胳膊上，感受着来自父亲对自己的关爱。
父女俩难得团聚在了一起，彼此之间自然避不了温情时刻。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走过来，年过半百的顾爸对过去的日子有了更多的怀念。
无论是对亡妻，还是儿女。
所有的回忆，仿佛穿越了时空，那些不再的画面，成了人生最为珍贵的遗产。
爸爸这辈子呀，亏欠的太多太多了，光是你妈妈呀，就算还有下辈子爸爸都还不清。
其实后来我想过很多事情，如果当初你妈妈被下放的时候，爸爸找院里的领导求个情，再或者爸爸跟你妈妈一起去山区，或许你妈妈也不至于把命留在了那边儿。
爸爸现在都还记得，你和你哥小时候的好多事情。
你总是趁着你哥放学回家，抓着他带你去小店买糖吃。
有次，你还把你哥哥的功课本给烧了，你怕爸爸打你，就跑到薇薇家里躲起来，害得爸爸和你哥去街上找了一晚上。
后来啊改革开放了，你和你哥都考上大学，有了不错的条件。
爸爸觉得呢，能把你和你哥拉扯大，也算是对你妈妈的一种补偿吧。
爸爸以为咱们一家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分开了，你会在省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
其实那天从你哥哥嘴里听到你想嫁到你妈妈下放的小山城去，爸爸这心里呀还是有些难过的。
虽然爸爸当时很不想答应你的，可又想到这是你选择的人生，爸爸权利去干涉你。
好在啊，维这孩子对你还算好，对两个娃娃也尽到当父亲的责任。
单单就这一点，爸爸还能释怀不少。
提起往事，温情之余，更多的却是一种心酸。
儿女长大成人，各自组了家庭，相聚的日子总是少于相隔两地。
地理上的距离，这对很多家庭而言，是一个难以处理的现实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