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在场多数与会代表们的质疑，方振国选择了直接面对。
他起身走到刘书记的位置，俯身贴耳说了几句，刘书记欣然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
在开口讲解前，他特意朝顾涵秋那里看了一眼。
我和涵秋，还有薇薇是到清水参加支建的志愿者。
今天，我就拿清水村生产队近些年的粮食收成的数据来做举例吧。
去年秋收的时候，我们看过生产队的记录，去年的收成相比往年少了八千斤，整整八千斤呐。
我听陶书记他们议论，去年的收成，是清水村这六年来最少的一年。
去年旱的那几个月也不是没有原因？四月到九月几乎就没下什么雨。
来自上湾大队的一位代表，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固然有天气原因，但方振国似乎并不只有这个观点。
这也是没得法，龙王爷不撒水，咱们这些农民也求不来。
可我觉得，这里边儿还有大锅饭，记工分的原因。
不管是卖力做活，还是偷闲，只要人下地了就有工分，到年除了交到大队的，最后村里大伙儿平分粮食。
就这样年头种粮，年尾分粮，谁还有心思花力气做活，反正只要人到了，就有粮食分。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而顾涵秋也趁势起身说道：提高农民生产积极性，增加粮食产量，这是当下必须解决的工作呀。
终于，顾涵秋的一番话，让现场的质疑声减少了许多。
多数人沉默不语，除了偶有的几声细微议论。
而一直没有表态的刘书记，也毫不避讳的赞许了顾言秋的发言。
好，好哇。
小顾同志说得没错，如何提高生产积极性，增加粮食产量，才是我们必须着手解决的工作。
可能呢，大家对新政策还有些误解的地方。
这没关系，大家有不同的意见，都可以说出来，今天大会的主题，就是讨论这个问题嘛。
虽然从刘书记的表态里看得出来，他是支持包产到户这项政策的。
但和前边持反对意见的代表们所说的那样，他们对这项政策并不能立刻接受。
持续了到下午三点会议结束，众人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
原本的安排是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再返回村子的，经过几人的商量，决定当天就回去。
刘书记亲自送了一行，临别之际，却也有万分感慨。
其实这一次组织召开会议，我本是希望能够通过包产到户的这项工作部署的。
顾涵秋等人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而刘书记也看向顾涵秋她们，挪步过去和她们一一握手。
你们三位小同志也费些心思啦，虽然没有讨论出你们想要的结果，但还是希望你们在后面的工作中，不要带有情绪啊。
顾涵秋微微点头：不会的刘书记，我们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上的。
我也知道，刘书记也是有难处的。
嗯！你能明白是最好的。
刘书记满意地点头笑道。
好啦，我就送你们到这儿啦。
岩成同志，还有几位小同志，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啊。
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估摸着再下一夜，得没到脚脖子咯。
望着这漫天飞雪，刘书记不禁一阵感慨。
顾涵秋微微一怔，他感觉到刘书记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端倪，实则还是有些失落情绪。
瑞雪兆丰年！顾涵秋喃喃说出了这五个字。
刘书记转身再次看向她，他不自禁笑了起来，笑得那般豁达舒朗：对，小顾同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瑞雪兆丰年，兆丰年呐！是啊，这场雪或许也是个好兆头。
希望来年，往后会越来越好吧。
陶岩成满怀期待的附和了一句，刘书记和他彼此郑重地点点头。
挨着顾涵秋站立的方振国，似乎从他们的对视中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并没有发声。
夜半的归途，雪渐渐停了，可呼啸的北风却并未停止。
一行五人踩着积雪，迎着寒风赶路，全程并没有多少交流。
走在前边的三个男人，偶尔会聊些对包产到户的看法。
而跟在后边顾涵秋和李楠薇，多数时间是沉默的。
因为天儿实在太冷了，她们可没有前边三个男人那么热血气盛。
开口说句话，她们觉着风都能从嗓子眼灌进肚子里。
几人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炊烟袅袅，清水村的村民们此时正忙着做早饭。
原本陶书记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饭，不过被顾涵秋她们委婉拒绝了。
当她们回到宿舍的时候，身子都冻得直打哆嗦。
忙不迭地生火烧了几块炭，在屋里烤暖。
涵秋，先喝点热水吧，这红薯估摸着还得一会儿。
接过方振国递来的茶缸，顾涵秋也没有急于喝，放到膝盖处暖手。
李楠薇打着哈欠打趣道：唉，没人爱的姑娘真是可怜，连让人倒杯水的命都没有，就像我这样的。
薇薇！顾涵秋不禁急的跺了跺脚，抬手打在了她的大腿上。
好啦好啦，别闹啦，可别把这火盆给踢翻了。
方振国两只脚扶着火盆的边缘，很是无奈地劝两个姑娘动作小些。
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顾涵秋皱着眉头，朝方振国使了个眼色。
开了门，才知道是捧着一只扣碗的徐维领着妹妹小伊来串门了。
徐大哥，小伊，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吧。
说着，顾涵秋起身迎了上去。
徐维在门口跺了跺脚，把鞋底的积雪抖去后，才进屋将碗放在了桌子上：刚刚我去陶书记家送柴，他说你们早饭没吃，就让我打了碗粥给你们送过来。
哇，有粥啊。
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我得先喝完粥暖暖胃。
一听有粥，李楠薇兴奋的起身走到了桌前。
顾涵秋有些难为情地和他道谢：真是麻烦徐大哥了。
没事儿，你们快吃吧，免得凉了。
说着，徐维将手里盛好的一碗粥先递给了李楠薇。
分好了粥，几人围着火盆聊起了天，话题自然也是关于大会上的一些内容。
就在此时，村子小桥头边突然传来敲打大钟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陶书记喇叭的高呼呐喊：大家伙儿注意了啊，等晚上吃了饭都到村公所来一趟，晚上开个会。
各家的男人都要来啊，别找理由说没时间，这个会每家都必须派个代表来参加。
陶书记的这一番指示，让顾涵秋感到意外，她将碗放到腿上，疑惑地和李楠薇对视了一眼。
而方振国，则似乎猜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