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初六深深地望了一眼明元大师,一个六十岁的老和尚,哄着自家小弟搞什么文斗武斗,说没有图谋,她绝不相信。
我们要是输了会怎么样?红初六觉得还是提前问清楚比较好。
我得答应大师一件事。
什么事?不知道啊,大师还没说呀!好吧,是她看走眼了,自家小弟不腹黑,蠢萌得很。
蠢到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
文斗斗什么呢?红初六觉得自己这会儿眼神比较凶恶,直盯着老和尚问道。
小松天资聪颖,耳闻能诵。
前些日子在宋先生那儿也学得半部三字经,就由小松出题辩一下观点。
红初六内心呵呵,如果今日不来,小弟估计要落发成僧了。
老秃驴,你还要脸不要!跟一个读了半部三字经的小孩儿辩论!明元大师似乎已经感受到红初六的愤怒,她那已化为实质的眼刀,让他微微缩了缩脖子,只一眨眼,又恢复世外高人的模样。
先生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我觉得先生说得有道理。
五松奶声奶气的背道。
如果不是被这可恶的老什子比试弄坏了心情,红初六都想拍掌为自家小弟叫好。
荀子有有言,‘人之初,性本恶,其善者伪也。
’我娘说,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我们几个姐弟从小也都是个好孩子,宋先生说这就是兄友弟恭,友爱谦让。
所以人性就是善的。
上次寺庙门口那两个小乞儿打架的,你还记得不?他俩跟你一般大。
他们从小没有父母教导,保留了本来的恶性,就会相争相抢,你说是不是?可我听过前院的大师讲经,‘一心迷是真身,一心觉则是佛’,正因为人性本善,所以才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红初六真想抱起小弟的脸啃两口,天才啊,天才啊!过目不忘,耳闻成诵。
转念一想,正因如此,老和尚才如此处心积虑吧!食色喜怒乃人之天性,如果没有规则和教导,人的本性就是饥而欲饱,寒而欲暖,生而好利。
红初六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老一小唇枪舌战,老的依旧慢条斯理,其实重复来重复去也没什么新意。
小的只想不断创新,却越说越词穷,开始语无伦次。
争论了半柱香的时间,老的不说自己赢,小的不认输。
白宇轩在一旁只笑不语,安心做着吃瓜群众。
这明显就是老猫逗小鸟,太欺负人了!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当初文言文也没学好啊,就算是学好了,也比不过这土生土长、啃这些书变成老头的和尚。
唉,输了就输了吧,反正木头拿到了。
赢一局输一局和和气气也挺好的。
就是我先生说得对!五松急得脸红脖子粗,却也词穷,已经接近耍赖的地步。
小松,如果你没有别的词儿,这局就算你输咯。
五松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抱着红初六手臂使劲地摇晃:大姐大姐,你快点帮帮我,不然我还得答应他半个条件。
什么……什么,叫半个条件?红初六被老秃驴的无耻惊呆了,她望向白宇轩,对方却是耸了耸肩,一脸的爱莫能助。
老秃驴但笑不语,一副胜券在握的得瑟样。
咳……咳,我有新观点,红初六清了清嗓子:不过我得先知道,一个条件是什么?半个条件又是什么?老秃驴老神在在地道:一个条件是进慈元寺剃度做我的弟子,半个条件是……做我的弟子。
红初六扶真想掀翻案几大骂几声老秃驴,又想干脆让白宇轩带着小弟飞走不认账算了。
但古人最重信诺,五松还这么小,如果教他耍赖,会对他的一生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有可能留下心理阴影。
好吧,那她就背水一战吧。
历史上关于孟子和荀子的这两个观点,印象中也有人提出异议,问题是她背不下来呀。
红初六伸手摸了摸五松的小脑袋,多好的一头黑发,变成个小光头,实在让她难以接受,那就豁出去吧!好吧!我的观点是,你们的这个辩论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是说人之初性本善,或者是说人之初性本恶,后面讲的都是要教育、要有规则。
本善之人如果没有好好的引导,也会变恶;本恶之人,若有好好的教导,也会变善。
虽说提出的观点不同,但是要达到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让人们接受这样一个观点:人是需要学习和教导,社会建立道德规范。
既然大家目的一样,争论又有何意义?对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观点,让他们接受教化就可以了。
此乃其一。
如果一个人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做了坏事的人想为自己开脱,他可以说是本性使然,也可以说是本性善良奈何走投无路。
所以你们两个观点,又都成为了别人为自己犯下恶行寻找的借口,那你们提出的这个观点又有何意义?犯下错行予以处罚就可以了,此乃其二。
我个人认为,人之本性无分善恶。
不同的社会环境,确定的善恶也是不一样的。
大师刚才举例说两个乞儿争食,那是放在现在的标准,如果放在更原始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年代,他们如何是错?小弟刚才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是放在现在的标准,如果同样在弱肉强食的年代,放下屠刀意味着自己死亡,争取让自己活着,又怎么能说是错?咳……所以我觉得这一个赌局,不输不赢,大家意下如何?室内一片寂静。
老和尚在倒茶,茶水溢出茶盏许久,茶壶里的水都倒光了。
白宇轩举着茶盏往嘴里送茶,茶水全部倒在胸襟处,一无所觉。
红家小弟留着哈喇子,眼睛瞪得有牛眼那么大,呆滞着望着自家姐姐。
红初六一个巴掌拍在案几上,啪的一声巨响把众人惊醒:就这么定了,这个赌局作废。
说完觉得手疼得紧,一边甩着手一边呼呼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心里却想着,这是自己重生以来最放肆的一次言论了。
白宇轩赶忙拉起她的手看,果然有些红肿,运起内气帮她揉了揉,红初六肉疼的神色才渐渐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