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杞把药涂上,半盏茶后,她试着缝了一针,白宇轩在昏迷中依旧出现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还得加药。
红初六负责盯着白宇轩,第一时间将情况反馈给她。
两人又加了两次药,这才把握准了尺度。
(有一些小说把穿越者写成发明古代缝合术着实欠妥。
隋唐时期就已经有较为完整的清创缝合术了,其重要发明为用桑皮线缝合肠管和皮肤。
)初杞第一次为人缝合伤口,除了开头那两针手有些抖外,后面是渐入佳境,不但手速越来越快,而且还十分稳,足足缝了二十七针。
红初六也没有闲着,见初杞额上冒汗,就拿着白棉布给她拭汗,成为一个合格的手术助理。
在缝上最后一针时,两人同时长长吁出一口气。
今晚这儿得有人守着,怕他半夜会发高热。
缝合伤口太耗费精神,初杞瘫坐在地上说道。
我!我!我!我!四个声音同时响起,红初六与门外的莫左、莫右一同应声,还有一个声音,是一直被人忽略的赵铿。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又是个惯会看脸色的,见甘博翰脸色一直不好,就将自己一直卷缩在院子角落。
这么重的伤,红初六是准备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的,但她也不能不顾着甘灵珠,毕竟那才是她的米饭班主。
我守上半夜,下半夜莫右守,我得回去睡一下,明早还要跟小姐汇报这事。
麻烦莫左帮忙送初杞回去,你守明天白天吧。
初六姑娘,我……赵铿见红初六没有安排自己,有些着急。
赵大哥,咱们不能都窝在这里,你在这里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外面如今乱成一团,情况瞬息万变,稍有延误就有可能让我们错失良机,想必小白哥也是会这样安排的。
众人见红初六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无从反驳,各自归位。
烛光下,红初六守着白宇轩,不时地摸着他的额头,试探他的体温。
不知道是甘博翰被稀释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初杞的药更有效,白宇轩只是沉沉地睡着。
白宇轩十二岁就去了军营,他的每一封来信里总是把战争写得太容易,一刀取敌之首,一个人干掉敌人一个侦察小队……当红初六看到白宇轩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她才真正意识到,战争哪有那么容易。
在刀尖上行走,箭雨下穿梭。
每一次的战斗都是肉身相搏的血拼,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他才十七岁。
这一刻,在红初六的眼里,小白再也不小了,成了大白,成为了她心中的英雄。
而就是这样和他一样的无数个老百姓,为她们在大忻国撑起了一片天,不用被外族侵略,不用轮为奴隶,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敌人。
红初六想起前世和平年代里,自己看到阅兵时的自豪与激动,也曾有过这些感慨。
可是,远远不如这一夜来的震撼。
有一些人感情,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在阵阵爆竹声中,悄悄变得不一样了。
可当局者迷。
人往往最不了解的,反而是自己。
初杞回到院子时,没想到正碰上甘灵珠夜起,她索性将事情提前作了汇报。
在去慈元寺的路上,最后如果没有白宇轩,甘灵珠两兄妹最后都难逃厄运。
因此甘灵珠听到事情后,直接让莫左告诉红初六,说这几日都不会回院子了。
又贴心地让初杞帮她收拾了一些东西,让莫左带过去。
大年初一的清晨,柔柔的阳光透过一角窗户射了进来,屋子里的桌子、茶具还在趴在床边的那个女孩,都被滚上了一条洒金的花边。
这么美好,一定是在梦里!美丽的姑娘这么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侧,睡得很不踏实,那长长的睫毛总是时不时地抖动,拨着他的心弦七上八下痒痒的。
这些红点点一定是她自己故意弄出来的,这个小丫头太会装了!害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粗眉、蜡黄脸才是她的真实相貌,以为自己的审美跟正常人不一样。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在京中暗中行走,真不知道这些女人还有这么多的改颜之术。
不过,这些红点点也很可爱。
刚刚苏醒过来的白宇轩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因为他在现实里就从来没有见过红初六如此温顺、安静的模样,大着胆子就将手伸向了红初六的脸。
他知道自己力气大,手上都是老茧,哪怕是在梦里也怕弄痛了她,只用指腹轻轻地碰了碰。
好软!如果他没记错,三岁的时候,他自己的小脸也是这样软嫩的。
许是整宿未眠,许是白宇轩的触碰太轻柔,并没有将红初六吵醒。
可她去在被触碰之后,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在闭眼的状态下,红初六的小手准确无误地覆在白宇轩的额头上,停留几息之后,喃喃自语:嗯,不热。
可见这一宿她摸了几百甚至上千次,才能达到现在的熟练程度。
娘子……白宇轩心不由主地喊出这个词。
白老爷子一月一封书信,娶妻二字每封不下于六次,对于白宇轩直接无视。
可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个词,突然觉得,如果这个妻是红初六,将会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却没料到,红初六突然睁了眼,直起了身,两人四目相对却无言。
白宇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真的摸了她的脸,这不是梦。
红初六呆呆地望着白宇轩,几息后轻声问道:你,你这是醒了?白宇轩眨了眨眼。
你,你……你觉得热吗?红初六又一次伸出手,一脸心疼地道:烧糊涂了?我刚刚听见你喊‘娘’。
想娘了吧?人生病受伤情感上都会脆弱一些,不要紧的,想就想吧,伤好了就好了……红初六真心为白宇轩考虑,一个大男人生病的时候喊娘,他得多不好意思啊。
还被我听见了,看他的小脸红得……白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