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听到卧室的门开了,黎小洋侧躺着佯装熟睡,竖起耳朵支棱起鼻子,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有股酒味在空气里游荡,一丝丝往鼻子里钻,听到他趿着拖鞋进了浴室,没一会坐到了床的另一侧,他挪近了些,身子俯下来,温热的气息靠得越来越近。
以前她会在心里期待,他会先触碰自己的哪个敏感带,是咬是吻还是抚摸,现在她全身紧绷着。
他的右手抚上了脖子,不,不是抚摸,准确地来说是掐,手在缓缓用力,她能感受到,尽管没有压迫的窒息感,但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真的要对自己下狠手吗?这个念头让她深身颤抖,眼皮再也控制不住,猛得睁开了,迎上了对方的眼睛,很明显他慌了一下,右手松了。
又做噩梦了?他瞬间就稳定了情绪,那掐的右手,立马调转方向,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顺着台阶下,恩,做噩梦了。
以免打草惊蛇。
她脑子很乱,转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慌乱的眼神,起身下床,背后他深情呼唤,老婆,想喝水吗,我去倒。
转头,他已经下了床,身材修长挺拔,行走的荷尔蒙,是让女人看了忍不住想扑倒的成熟男人。
他的心怎么可能那么狠?接过水,喝了小口,又重新躺下,他侧躺着伸出长长的手臂,一只让她枕着,一只抚过腰将她拥在怀里,习惯地拥抱睡姿。
睡吧,不要胡思乱想!他在耳边低语,分不清是恶魔还是天使。
一大早,黎小洋穿着睡衣到餐厅,看到周若明用牛奶泡了麦片,烤了两片面包,已经吃了一大半。
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他放下面包片,眼神温和。
喝杯牛奶就好。
黎小洋边说边从冰箱里拿出鲜牛奶,拧开,倒了一杯,坐下。
我已经查清楚了,ZH 的字样还是燕窝,都是郝一娜搞得鬼,下午准备让人事出通知,将她辞退。
哦。
黎小洋随口敷衍了一个叹息。
你不生气吗?她很可怕,最擅长蛊惑人心,是我不对,识人不慧。
说着,他握住她手,吓着你了吧,要不,我们报警吧。
王嘉的男朋友刘医生帮我验了血,说没事。
黎小洋犹豫了一下,以商量的口吻,要不,就算了吧,辞退她就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行,一切听老婆的!我手机里有她亲口承认的录音,你什么时候想报警就报,咱们有证据。
他起身走到她背后,双手搭上肩,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准备去公司。
黎小洋跟到玄关,张嘴想问什么,随后拉出一丝笑容,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门关上,黎小洋笑容消失了,刚才很想问他曾经遇到了什么低谷,郝一娜是如何帮的,最终还是咽下了肚。
周若明对于过往,总是闭口不谈,说那都是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的过去都是为了遇到现在的你,吃过的苦受过的难都是上天让我遇到你的考验。
我出身卑微,家里贫穷肯定是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只要你说不爱,我立马消失,此生不再出现。
一句话就把黎小洋吃得死死的。
那时年轻,妈妈说要对他进行背景调查,她极力反对,害怕他发现后,伤了自尊,两人之间的信任破裂他真的从此消失,此生不再出现。
现在想来,她对枕边人的过去一无所知,要核对郝一娜所说是不是属实,她需要去见两个人。
第一个要见的人,在商业街附近的小巷子,一楼是家麻辣烫,二楼挂牌是咨询室,实际是一家私人侦探社,她要找一个叫熊天的人。
几年前,熊天的名片就出现在妈妈的书房里,那是在她去世前一周,黎小洋无意中看到的,毕竟侦探这个词,影视剧里常见,现实生活中看到还是新鲜带着点神秘,所以端详了好一会,地址也是闹中取静,所以印在了脑海中。
敲了敲门,没人答应,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是间 20 来平的房子,一张办公桌堆满了文件,三人位的黑皮沙发,带玻璃门的文件柜塞满了东西,天花板挂着个旧吊扇,房间连着个大阳台,背对房间的躺椅在摇摇晃晃,里面躺着一个人。
说吧,什么事?躺椅上的人说话了,是个女人。
我找熊天,帮我调查一个人。
黎小洋边说边往阳台走。
躺椅上的人这才起身,一身黑衣,短发,个子很高,四十多岁的样子,精气神很足,小麦色皮肤。
我就是。
黎小洋愣了一下,原来熊天是个女人,女侦探?心里开始有些打鼓。
怎么,瞧不起女人?你自己还是个女人,男人能做的,女人照样能做,并且更有优势。
熊天往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一坐,目光锁定她,凌厉有力。
我想调查一个人。
黎小洋说着,将周若明的照片递了过去,背面是他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长得挺帅,桃花眼,不简单,和你什么关系?我老公。
熊天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黎小洋连连摆手,不是查小三,查查他的过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从他的出生地开始查。
大起底!懂!还要出差,费用可不低。
熊天放下照片,双手交叉撑在办公桌上。
费用不是问题,我付现金。
黎小洋说着,从包里拿出成捆的百元大钞,一捆,两捆,三捆,这是订金。
熊天瞬间眼睛发亮,信心十足地说道:合作愉快,包在我身上,只是这事要查到什么程度,得给我个标准。
黎小洋想了想,他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在哪里上的学,和什么样的人来往密切,经历过什么事,直到他遇到我之前的时间线。
这可是个大工程,需要些时间,明天我先去他老家,根据成长线一路往上查,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吧。
查到的资料发到这个邮箱,不要打电话。
黎小洋说着,拿起桌上的便签纸和笔留下了一个电子邮箱。
从二楼下来,黎小洋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急匆匆往热闹的商业街走去,混在人群里,时而快步时而停下来,不时拐进小吃店里排会队再出来,最后拦了一辆的士。
的士过了跨江大桥,下了车,又拦了另外一辆的士,调头又过跨江大桥,最后在一栋豪华的写字楼停下。
此时,她才放心地进了电梯,按了 18 层,走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陈律师,您好。
此时,黎小洋坐在陈律师的办公室,他一头花白头发,五十多岁很是儒雅。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他目光里透着一种长辈的慈祥。
我很好。
黎小洋抿了抿嘴,又问道是不是周若明把公司法务相关的业务签给其它律师事务所了。
陈律师摆摆手,你没事就成。
每个公司的掌权者都有自己的考量,不足为奇。
我的抑郁症已经好了,真的。
黎小洋发现抑郁症好了后,有一种洞中一日世间万年的恍惚感。
陈律师,我这次想看一下婚前协议,如果我意外去世,这财产会怎么分配。
黎小洋的这句话,让陈律师的笑容僵在脸上。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黎小洋拨通了郝一娜的电话。
早上周若明说要辞退你,真的吗?是的,我正在收拾办公室的东西。
郝一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
我应该相信你,不应该把你的名字告诉他的。
黎小洋有些愧疚。
没事,从我决定提醒你开始,就做好了接受被辞退的后果,你保护好自己,他就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
郝一娜反而安慰起了她。
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来提醒我?毕竟我们非亲非故。
郝一娜听了很生气,黎小洋,你有没有良心,我费尽心思帮你,你还在质疑我的目的!你先别生气,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被你昨天的言论吓坏了,有点草木皆兵。
我帮你,是看你傻乎乎的引狼入室而不自知,另外一方面你才是公司真正的老板,帮了你将来肯定不会亏待我。
懂了吗?黎小洋。
最后三个字,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不该怀疑你的,记得你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女人之间要互助,接下来,我该怎么办?郝一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必要时可以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
黎小洋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你的意思不会是在他弄死我之前,先把他弄死吧?!现在不方便说话,约个时间见面再细聊吧,周若明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郝一娜说完就挂了电话。
黎小洋感觉全身有些发冷,怎么现在就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