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然

2025-04-01 08:24:48

昏暗的夜晚,唯有月光洒了进来,照的整个卧室幽深幽深的。

溪庭的这间客卧五年如一日一般,毫无变化,就连曾经宋雾留下的首饰、衣服也整整齐齐的归纳好,无人敢挪动一分。

这里向来带着一股芬芳的味道,可今天却蓄着一股过于浓郁的酒味。

容烬整个人歪着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手臂无力的甩在一边,就连原本干净的地面也滚着几瓶酒。

熟悉容烬的人都知道,他很少会有这种颓丧的时刻。

容易这几天都没人管,也不敢敲客卧的房门,生怕里面又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楚辞更是觉得现在的容烬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怂的不行。

溪庭的沙发上,一大一小正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辞是担心容烬这样把自己锁住,总有天会吃不消,每天五姨和菲佣费劲心思做的饭,容烬就动俩筷子就没了,然后继续再在里面喝酒买醉。

容易呢。

他这几天考了个不及格,老师叫家长来,不过容易挺不乐意的,同班褚一婷考了九十八,他才考了一十八,怎么看怎么不配。

容易望着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有板有眼的朝楚辞说,叔叔,您别看我考这么点分,您瞧瞧我那过程分,绝对不止18,老师肯定没算过程分。

楚辞现在没心思理他,敷衍的,知道,你最聪明,以后当数学家。

容易听了后挺满足的,慢悠悠的把数学试卷折好,朝着楚辞笑。

那您替我爸去开家长会行吗?楚辞:……谁去谁倒霉。

楚辞:不行,我进去把他踢醒,你爸真他妈怂。

话音刚落,楚辞就从沙发上腾了起来,气汹汹的上了二楼,朝着容烬的房门一顿猛踹,这房间早就被容烬从里面锁住,除了这种暴力的方法,楚辞想不到第二个。

结果,踹的框框直响,门依然纹丝不动,而里面的人更是一点反应都不给。

楚辞干脆直接喊了句,宋雾打电话过来了,你接不接,不接我挂了。

还未过一分钟,门锁应声落下,就露了一个缝给楚辞塞手机。

楚辞简直要气笑了,他跟容易在这儿巴巴的担心了好几天。

容烬连个反应都不给,现在只不过是宋雾这个没良心的打一通电话,容烬就巴巴的开门了。

打个鬼的电话,楚辞一脚踹开了门,只听得到一阵闷哼。

楚辞没想到容烬会乖乖在门后面等着,刚才一脚估计是把他踹地上去了,楚辞本想过去拉一把容烬,却发现后者直接破罐子破摔躺地上了。

容烬的颧骨像是被擦到了,留下了一道血痕,手肘像是也被地面蹭了一下,渗出了些许的血液。

这几天,容烬活得很失败。

他眼神泛着晦涩的光,眼底更是布满了一层青灰,也不知道是熬了几个通宵,又是灌了自己多少瓶酒留下的印证。

容烬向来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平日里断不可能会有这样邋遢的一面。

只能说,他自暴自弃在。

楚辞眼底蕴了一层怒火,直接照着容烬的身上一踢,地上的人瞬时没反应过来,吃痛的捂住了自己的腰,整个人蜷缩在一团。

挺狼狈的。

但楚辞却觉得还不够,没等容烬缓过神,直接又踢了一脚。

楚辞没因为他是容烬而故意放水,用的力量是实打实的重,看着他疼的面部狰狞后,楚辞才收回了脚,他望着地上蠕动的人,有点恨铁不成钢,现在清醒了没?地上的人,头埋在双臂内,喉腔的沙哑显而易见,你踢死我好了。

我他妈巴不得踢死你,你这几天到底有没有为别人想过,容易成天巴巴的等着爸爸,容氏也是人心惶惶,结果你天天因为个女人丧头丧脑的,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自私?容烬头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评价,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多了许久,地上的人清清淡淡的说,你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从高中开始,他的人生就被强制圈在了言岁身上,言岁如果高兴,那只不过是算他理所应当做的事,要是言岁有一个不开心,所有的过错都在他身上。

容烬唯恐了几年,连做梦都是言岁在生气,他仿佛不配拥有什么情绪,什么自尊,只能被言岁的心情吊着玩。

只要他有一分一毫的不满意,别人就会拿着言岁那场车祸讽刺他。

那时还不兴道德绑架这个词,所有人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随便吐吐口水说几句话就能让容烬遍体鳞伤。

日积月累,他终于成了世人眼底最完美的容烬。

也成了言岁心目中最优秀的未婚夫。

可没人能看穿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究竟是如何捱过一天天的强颜欢笑的。

没人在乎。

大家只看到了言岁残缺的那条腿,却把伤痕累累的容烬不放在眼底。

你说我自私,我倒觉得大家对我挺严苛的。

容烬扯了一抹笑,侧着头躺在瓷砖上,眼神微微松动,当初,是你们把我推到了火坑,现在她死了,我好不容易能壮着胆子去喜欢一个人,你们又说我自私。

容烬:我凭什么非要靠着你们的想法活。

凭什么他必须像一个连轴机器一样,从头到尾都在为那个莫须有的罪名赎罪,他连在这里放纵几天都要被人说三道四,如果他敢暴露自己喜欢宋雾,就会被别人说是对言岁的亵渎。

挺卑贱的。

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挺清秀,让别人踮着脚尖才能看到的少年了。

可现在是个人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脚。

楚辞望着地上的人,气也全消了,冷着嗓子问,那上次你见到宋雾后。

她说什么没?叫我别见她。

楚辞被他这副丧家犬的样子逗乐了,索性也跟着坐在地板上,吊儿郎当的问,所以你决定不打扰她了?不烦她了?儿子也不打算让她认了?地上的人犹豫了很久,憋出了一个字,嗯。

楚辞:……容烬,我真不明白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之前就说过,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

说不买了就是想要,你活了这么多年听不懂这个潜台词?容烬抿唇,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她没跟我开玩笑。

哦,宋雾说没开玩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了解人家啊?还是说你是宋雾肚子里的蛔虫啊?容烬不吭声,任由楚辞一个劲的奚落。

楚辞看他焉不拉几的模样,又添油加醋的嘲笑,之前也没见你这么了解宋雾啊,人家喜好你好像也一个都不知道啊,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找个机会使使性子了,你还真给我知难而退了?楚辞压根就没觉得宋雾会跟容烬断的这么一刀两断,如果容烬死不动心,那宋雾基本没戏,只要容烬稍微一动心,这事儿不可能不成。

现在看看,容烬不是稍一动心了,是全身心都在狂动。

板上钉钉的复合了。

楚辞瞥了眼容烬的脸色,窥到了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得意的接着开口,人家让你别去找她,结果还让你进了房门,你说这叫什么,半推半就懂不懂?楚辞:你现在看到一个小七小八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你之前呢,养着虞夏到处溜达,也没见到宋雾要过来杀了你啊。

楚辞:我真不懂你结婚这么多年结哪去了,一点情调都不懂,宋雾对你不是还有感觉吗,哪怕是一点都行,咱去睡服她,睡着睡着就有感情了。

容烬:……楚辞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絮絮叨叨,还有,你也别太乐观了,贺宴那小子不简单,人又长得帅,你这种三十的没法跟他比,不如……够了。

地上的人冷不防的打断了楚辞的长篇大论。

楚辞睨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别不把他当回事,年轻人套路多得很,不是你这种老掉牙应付得了的。

容烬还是一成不变的俩字。

楚辞觉得他太臭屁了,压根不把对手放眼底,怪不得容易也成天臭屁的不行,天天数学十几分,总觉得自己以后能成为数学家……子承父业呗。

楚辞挥了挥手,你收拾收拾去睡服宋老师哈,把你那胡子剃了,不剃也行,都这把年龄了。

------------贺宴好几天都没给宋雾发消息,界面上还停留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本来他打算趁热打铁约宋雾出来的,后来跟七七姐商量了会儿,宋雾是个慢热的性子。

要是把她逼急了,估计这几天都不会理他,还有拉黑他的可能。

索性这几天贺宴也不贸然出击了,等着宋雾来找他。

结果当然是,宋雾没找。

贺宴不死心的翻了翻宋雾的朋友圈,要不是看到自己还能艾特她,贺宴看着那个灰色的杠杠,都以为被单删了。

他随手发了条消息过去,然后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贺宴:睡了吗?】贺宴褪掉衣服。

赤着脚走进了浴室,轻轻的扭开了水洒,头发便被润湿了一层,贴在英挺的眉骨上,更显紧欲。

淋浴到一半,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贺宴没来得及关水,只是用毛巾擦了擦手,再接着拿起手机看。

【宋雾:没有,衣服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贺宴弯了弯嘴角。

有戏。

【贺宴:现在有空,马上来。

】这件衣服还挺争气,要是他能把宋雾泡到手,他以后肯定要把这件衣服裱起来挂墙上。

贺宴迅速的拿了浴巾擦干头发,然后随意的揽在腰间,上半身的腹肌完美的显现出来,贺宴轻轻的推开浴室的门,正准备去换件衣服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人。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顾烟尘。

贺宴对她没兴趣,这女的长得一副清纯样,但他一贯是个鉴婊达人,看着她就有点不爽,所以声音也就不大好,你来做什么?顾烟尘楚楚可怜的说,你跟贺爷爷吵架,离家出走后找了我要房子,我回一趟我的房子又怎么了?贺宴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他沉着声说,那你呆着吧,我走了。

话音刚落,贺宴二话不说的转身进了房间,顺手还锁了门。

顾烟尘在外面扭着嗓子说,你去哪?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

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你是我妈么?顾烟尘不说话了。

等贺宴把衣服穿好了以后。

轻松的扭开了房门,垂着眼看了眼顾烟尘,戏谑的说,我忘了,你确实挺想当我妈的。

贺宴母亲去世了好多年了,他父亲一直没找人,倒是有一堆小明星大明星跟着往上挤,恨不得抱着他爸的腿叫干爹。

顾烟尘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在她刚准备出手的时候,贺爸爸直接把一个试图勾引他的人封杀了。

顾烟尘胆怯了。

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吧?顾烟尘这小姑娘还算聪明的,别人还在垂头丧脑想着怎么再找一个金主爸爸的时候,她把目标挪在了贺宴的身上。

跟贺宴处,就等于跟贺家处,贺宴长得又好看,她也不赖,双方都不吃亏。

结果顾烟尘没想到,贺宴这把骨头这么难啃。

不仅美人计对他不管用,各种利益牵扯在这个贺少爷面前也是浮云,要不是前阵子贺老爷子跟他吵了一架,估计顾烟尘这辈子都没办法跟贺宴说上一句话。

贺老爷子不乐意贺宴的原因就是,贺宴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

别的公子哥招蜂引蝶的很,结果轮到贺宴这儿,他倒是跟个老干部一样清心寡欲了起来,偌大的圈子里,连绯闻对象都没。

圈里的人都快怀疑他弯了。

不过顾烟尘知道,贺宴不过是难啃,并不是不能啃,只要努努力。

用点心思就成。

贺宴望着顾烟尘若有所思的样子,嘲讽的笑了,怎么,又想打主意给我灌药,然后再来一下,顺理成章怀个孕上位,我喜当爹了?顾烟尘勉强的扯了扯笑,贺宴的话都多伤自尊,她心里明白。

但在这个圈子想要活下去,就得厚着脸皮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死了,也得找个人接盘,给她善后。

顾烟尘努力的笑着,继续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溪湖小区。

贺宴没打算藏着掖着,追宋雾这件事,他没准备偷偷进行。

末了。

贺宴又添了句,你最好别跟着我,不然下一部戏,你就等着黄。

顾烟尘信他这句话,也不敢把自己的前途当赌注,只好勉强的说,行,你早点回来。

贺宴望着她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就觉得无语,顺手捞起茶几上的手机,利落的关门离开。

可顾烟尘的眸子却渐渐的阴冷了起来。

刚才贺宴进去换衣服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瞬,上面的名字她熟悉的不行,甚至有一瞬间她的脊背感到发凉。

那是一个死人的名字。

【宋雾:好。

】-------------------------------------溪湖小区,已经到了很晚的时间了。

宋雾仔仔细细的将贺宴的衣服熨烫好,然后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着贺宴的电话。

其实说起来,她并不讨厌贺宴。

贺宴看起来风流,但加了这么多天的微信,倒是一句露骨的话都没有说,不骚也不浪,挺正儿八经的。

就连找她有事,也是因为衣服而已。

他处理关系的方式很聪明,既没有咄咄逼人去迫使她做什么,也没有干撂着别人不管。

挺聪明的。

宋雾慢悠悠的想着,下意识地搓捏这指尖。

突然,一阵门铃声传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宋雾迟疑的站了起来,朝着猫眼处看了看,却只看到了漆黑的楼道,她小心翼翼地沉着嗓子问,贺宴吗?那头一声不吭。

宋雾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你是谁?贺宴。

宋雾拧了一下门锁,刚刚推开大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人。

容烬。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笑的,就在看到容烬的那一秒,宋雾的内心也是容烬两个字。

因为他的嗓音太好辩认了。

虽然刻意低着声音,刻意去改变自己的音色,但宋雾仍旧可以辨认出来声音的主人。

没办法,容烬就算是毒药,她也愿意饮鸩止渴。

宋雾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为容烬量身打造的一样,容烬说句话,她都能软了半条腿。

挺没用的。

宋雾淡淡的想着。

她抬了抬眼,眸子里的情绪一扫而光,对上那个阴沉的眸子,语气很慢,容烬却答非所问,你让贺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