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打人了。
打的还不轻,看着四肢细长的,打起来人来倒也是不怕出事。
女人躲在容烬的怀里抽泣,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像是被打的是她一样,声音断断续续,容烬……就是她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我没演技没长相,都是一路睡过来的……呜呜呜……躲在角落的宋雾将虞夏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她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眼白都快要长在她眼睛上了。
人家说的也没错啊,起码一路睡过来这句真的不能再真。
宋雾耐着性子站着,想听听虞夏接下来还能怎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烬,你管管她,你看她把我手腕都捏红了……好痛的……宋雾借着门里面传来的光,勉强看得到虞夏手上的痕迹,不像是被人捏的,倒像是自己打人太用力气伤到的。
宋雾觉得虞夏还挺有本事,哄男人倒是挺有一套的,一哄一个准。
房间里还有剧组里的导演。
正准备充当和事佬过来平息局面,可未等导演开嗓,容烬倒是先发了话,打人的呢?语气冷淡至极,像是动了真格。
场面一时有些僵硬,有一小姑娘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前一个趔趄,差点碰到了容烬。
宋雾在暗处悄悄窥视着,看着小姑娘的脸,倒吸了口凉气。
干这行的,靠脸蛋靠身材,两样缺一不可。
可这小姑娘脸上像是被虞夏当画布蹂躏了,脸上深深浅浅的红印子看着发怵,手臂上的磕磕碰碰也没好到哪去。
女孩的眼里蓄满了泪,望着容烬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出道几个月而已,哪见过这场面,直接吓得只顾着张嘴了。
宋雾瞥了眼她,心里叹了口气,八成也是软柿子。
只有被捏的份,连句反驳都不一定编的出来。
就在她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看起来骨子里怯怯的女孩开了口,是……是她先打人的……宋雾步子一顿,重新挪了回去,整个人陷在半明半暗中,脸上的表情亦是难以捉摸。
女孩看起来瘦弱无力,可指证的话却字字犀利,是虞夏姐在我的化妆品里混了辣椒粉,又说我跟导演之间有不清不白的关系……导演一听,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望着小姑娘,眉头耸的堪比天高。
血口喷人!我兢兢业业拍了十几年的片子,从来不做这种苟且之事,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导演虽然是冲着女孩吼的,但话外音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宋雾勾勾唇,望着女孩松了口气的表情,只觉得悲哀。
都是徒劳。
果不其然,下一秒,容烬揽着虞夏的背。
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找了个沙发懒懒的坐着,痞笑的望着怀里的人,打痛了没?虞夏原本还有一丝慌乱,但现在看清了局势,更看懂了容烬的行为,腰肢慢慢的直了起来,努着嘴撒娇,蝴蝶骨疼……容烬缓缓地帮着虞夏揉着,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向那女孩递过去,倒是低低徐徐的开了嗓,你过来。
女孩微怔,望着神情平淡的容烬,一时有些挪不动腿,过了很久,才缓慢的走了过去。
容烬斜靠在沙发上,颀长的身子透着股说不出来的慵懒,他抽了支烟出来,夹在指尖玩弄着,烟头先指了指女孩,随即移向了虞夏,嗓音极淡,道个歉。
虞夏趾高气扬的坐着,稳稳地看着女孩,心里还对容烬这么偏轻的惩罚感到不满。
在容烬这里,道歉就等于给个台阶了。
而角落里的宋雾也有些诧异,容烬这个举动已经算得上是退了一步,再拎不清人也懂什么叫做顺着杆子往上爬。
女孩没有不打蛇随棍上的理由。
导演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也不想得罪了容烬这座大佛,这件事虽不理亏,但在容烬这里讨了个便宜,日后好相见,自然也怂恿了女孩几句,,让她顺应了就得了。
气氛很安静,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女孩接下来的话。
女孩抬眼,望着虞夏,字字缓慢,对不起。
说的诚恳又真实,挑不出半点错,宋雾心底也稍缓了些,但总觉得有口气没出来,郁结在心中,不上不下的。
就在气氛有些舒缓的时候,女孩望着虞夏,轻轻的问,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虞夏姐给我道歉了?虞夏笑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而女孩好像不知好歹一般,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颊,又指了指渗着血的手臂,最后指着自己被掐出痕的脖子。
她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摊在了容烬的面前,虞夏眼神瞬间慌乱了起来。
那是虞夏的美甲,本是很难脱落的,但现在却裂成了两半,可想而知虞夏用了几成的力气的打人。
实打实不让别人出道的力气。
虞夏正酝酿着词想着怎么怼回去,但让她万万想不到的却是有人为她撑腰。
容烬指尖的烟突然被他一折,脆弱的烟纸立马撕出一条痕迹,里面的烟丝露了出来,怕是不能抽了。
随即。
男人手一松,半截烟掉落在地。
这么想出头?女孩眼里蓄着隐忍的泪水,望着容烬只觉得愤懑,但却不敢言语,只能这样狠狠的瞪着他。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容烬懒懒的笑着,一脸纨绔劲,声音也低徐,徐导,这戏的女二要不还是换个吧?明明应该是商量的语气,却被他说成了陈述。
导演不想跟容烬闹翻,怎么说女主虞夏也是容氏旗下艺人,而宣传片早就打出去了,临时换女主肯定只有弊无利,女二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女孩手里握着碎掉的美甲,咯着自己的手心却也没感受到痛,她听到了意料之中导演的回答后,脸上也没有伤心的表情。
只是一声不吭的走出了包厢。
宋雾避了避,那女孩并未注意到她,宋雾看着女孩倔强的身影。
沉默了一会儿,便也抬腿离开了。
干这行的,哪有百分百的靠努力靠运气,身后要是没人撑腰,还没崭露头角说不定就已经被人砍了头角。
宋雾没心情多管闲事,索性先去卫生间解决自己染脏了的旗袍。
可刚走到卫生间门口,里面却隐隐约约传来了抽泣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听起来三分楚楚可怜,剩下七分是毛骨悚然。
毕竟桥公馆主打的气氛就是幽闭又暧昧。
卫生间走廊的灯光也没有很亮,里面透着的哭声,倒是让宋雾停了脚步。
她踟蹰了会儿,推开了门,里面亮堂堂的镜子内倒映着她的脸,还有……那个女孩的脸。
原来不是不伤心,是躲在这里伤心来了。
女孩似乎是看到有人闯进来了,也不愿逗留,洗了把脸就打算离开,正擦肩而过的时候,宋雾伸手拦住了女孩的胳膊。
女孩一惊,警惕的望了宋雾一眼,你干什么?宋雾只是笑着,透着股说不上来的劲儿,她闲散的说,很委屈?女孩涨红了脸,却没有挣开宋雾的手,而是反问,你在偷听?宋雾勾了勾唇,放开了手臂,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镜子面前,不急不慢的清洗着自己的手,然后才开口,偷听太难听,不过是你惹到的人我恰好认识而已。
女孩闻言,转身望着宋雾的背影,双手抱臂,所以你也是过来嘲讽我的?宋雾抽了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慢慢地说,嘲讽你还差这一时半会?女孩瞬间像是被炸毛的猫一般,狠狠地走了过来,准备跟宋雾好好讨论讨论,可就在看到宋雾抬眼地瞬间,那些话悉数吞咽了回去。
宋雾的眼神凛冽刺骨,让她不自然的收回锋芒。
女人穿着风尘味极重的旗袍,随意一瞥都是风情,她睨了眼透着怯意的姑娘,勾唇,想不想报仇?女孩狐疑了看了她一眼,凭什么信你?宋雾向来是懒得解释,不愿多管闲事的主,听到这句话也就耸了耸肩膀,不信拉倒。
说完,就将用完了的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
抬脚就往门外走。
女孩表面上强撑着波澜不惊,实则骨子里充斥着的倔强早就不安分的躁动起来,就在宋雾快要走出门的那一刻,女孩急急的喊出了声,等等,我信你。
宋雾背着身子,眼神松动,回了女孩一抹笑,然后重新走进卫生间,走到了里面,将隔间的门一个个踹开,确认无人了才施施然收回腿。
她这一身装扮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些动作,但宋雾全然不在意,还无所谓的欠了欠身子,没吓到你吧?女孩咽了咽口水。
摇了摇头。
宋雾拍了拍手,抬眼看了看她,你叫什么?顾烟尘。
--等顾烟尘走了后,宋雾才后知后觉想到还有一屋子人在等她,她身子微敛,匆匆的离开了卫生间。
走廊灯光实在太暗,包厢的房门看起来也是别无两样,很快,宋雾就反应过来了。
她忘了怎么走回去了。
嘶……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路。
一下子踩错了,女人懊恼的靠着墙壁,附身检查自己的高跟鞋。
后面的跟似乎已经踩烂了,刚才踹门太过用力,高跟鞋是禁不起操的东西。
宋雾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正再想办法的时候,却看到了前面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道是她老公,一道是老公的情人。
虞夏整个人像是要贴了上去,似乎还在娇嗔什么,也许是在怪刚才容烬不够给她面子,而容烬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对虞夏的要求算是有求必应。
甚至还帮着虞夏涂药。
宋雾对这些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早就没有刚开始的错愕,她就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心里千疮百孔。
她可以忍受容烬对言岁百依百顺,因为这是应该的,她没有资格说半个不字。
但是她无法忍受容烬对虞夏也这样,虞夏不过是披着一个肖像言岁的脸蛋而已,根本就不配享受容烬对她的好。
宋雾看得久了,觉得眼睛有些酸疼,她腾出手揉了揉,再睁眼的时候眼前两道人影却消失了。
她茫然的看了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掰着高跟鞋,打算干脆扔掉好了。
蓦然,身后传来一阵幽幽的嗓音,惊得宋雾差点将跟掰断了……没想到,你喜欢这样坐着。
宋雾哑然的看了容烬一眼,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本就穿的暴露,再这样蹲下来更是一言难尽,宋雾瞥了眼自己裙子开叉的地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红毯跟她黑色缎面旗袍相得益彰,衬得她整个人更显妖冶,举手投足都显得慵懒。
早些年的宋雾,可不是个勾魂的人。
白皙又细长的腿就那么瘫着,宋雾漫不经心的低头抬眼,闲散的说,你给的高跟鞋太次了。
容烬目光移到了被她踢烂了的鞋上,然后再顺着她话说。
这是限定款。
宋雾眼珠子一转,继续说,奢侈品本就不耐造。
过了会儿,容烬皱眉,似是闻到了不好的味道,你喝酒了?宋雾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旗袍上的污渍,隐隐散发着难闻的酒味,她歪了歪头,眼神迷离的望着他,一点点而已……女人示弱地伸手,意思是让容烬拉她起来。
而容烬视若无睹。
宋雾撇嘴,手肘撑着墙壁缓慢地站了起来,然后踢掉了高跟鞋,直接赤脚走在毛毯上,扯着笑说,走吧,继续陪客呀。
她拉了容烬的手臂,后者却纹丝未动,宋雾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疑惑。
而容烬却饶有兴趣的打量她,淡淡地说,宋雾,你是不是不知道他们早走了?宋雾对他莞尔一笑,装傻充愣的又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喝了酒,记不清啦,那我们出去吧!装。
接着装。
容烬不露声色的被她一路扯着往前走,却发现越走越离谱,宋雾,走反了。
宋雾:……她尴尬的顿了一会儿。
正准备调转方向时,身后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宋雾,装的不累吗?容烬轻而易举的将手臂抽了出来,颀长的身子靠在一旁的墙上,整个人陷在半明半暗中,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支点燃。
宋雾也懒得继续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恢复了原有的状态,甚至还冷着声说,把烟掐了。
本就不通风,烟味更使她难受。
容烬并未听她的,烟头的火星还在徐徐地燃烧着,他也没有递入唇中,反而笑了,宋雾,是不是觉得挺轻松?让她来陪酒,没陪睡,更没让她当众丢丑。
跟他平日的作风,判若两人。
宋雾扯了扯嘴角。
瞥了眼手中勾着的高跟鞋,轻声说,拜虞小姐所赐,你最近行事作风柔不少。
容烬摆摆手,烟头对着自己,瞳孔里映着火光,一下就把你玩死,未免太无聊了,你说是不是?话音刚落,烟蒂掉落在地,容烬神情晦暗不明,伸手拽着宋雾的肩膀就往外面走。
地毯算不上干净,缝里甚至带着割肉的不明物体,宋雾赤着脚,皮肤与地毯亲密接触,脚底被磨得她开始皱眉。
容烬劲大,她挣扎不过,只能被他连拖带拽的扯了出来。
桥西馆外的空气显然要比里面好上许多,容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她贪婪得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望着身前的人,依旧不明白容烬下一步要干什么。
天空缓缓变暗,傍晚时分,残存的夕阳美得不像话,透着树叶的缝隙打在容烬的身上,宋雾承认,她没出息的觉得容烬依旧好看的不像样子。
她莫名其妙的想着,就算是死,她在容烬这里死,应该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路拖拽,宋雾的脚底早就疼麻了,容烬全身上下就看不到怜香惜玉的字眼,宋雾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虞夏被打,连痕迹都看不出来的伤,他都会帮着揉揉。
轮到她这里,这浑身上下的伤口,没有一个不是拜他所赐的。
爱跟不爱,他倒是泾渭分明。
良久,她被拉得有了脾气,耐着性子问前面的人,要去哪?容烬回眸,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赶场子。
阿棱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两道看起来不对盘的人影,于是连忙走上前去,容烬正好松手顺势将宋雾往前一推,宋雾堪堪倒在了阿棱的怀里。
阿棱眼神微变,梢一侧身,躲开了宋雾,女人来不及反应直直地往前面趔趄了一步。
阿棱连忙反应过来,扶起宋雾,对不起,太太。
宋雾也懒得查究阿棱躲她是为了什么,直接一声不吭地钻进了车里,而容烬正在副驾驶上好整以暇地从镜子里望着她,似乎唇稍边还染着淡淡的讥诮。
她出糗,他求之不得。
宋雾直接无视了容烬不怀好意的眼神,别开了眼。
阿棱回到了驾驶位上,恭恭敬敬地询问目的地。
容烬摇下窗户,望着外面的景色,声音轻飘飘的,去Nothingcompares2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