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雾呆滞的坐在病床上,她宛如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整日整夜的就躺在床上,安静的吃饭喝水,眼神总是飘在窗户外面。
手上的针眼一个接着一个,整个手背的淤青都快肿了起来,她似恍然不觉。
而我十分爱我太太的容烬,在此期间却从未露面,甚至连一则短信也没有。
宋雾捏着手机,面无表情的删着一条又一条的聊天记录,倏地,提示音响起,她惊得手微微一抖……【容烬:明天出院,见姚老板。
】宋雾唇微微张着,看到姚老板三个字却仿佛听到了什么诅咒一般,整个身子变得僵硬,连手指关节都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但容烬似乎并没有想这么快放过她,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
【容烬:收拾漂亮些,因为我也会去。
】不!宋雾将手机往前一扔,用尽了十足的力气,整个人像是筛糠一般的颤抖,她慌乱的捏住了身后垫着的枕头。
整个人蜷缩在病床的一角。
破碎的衣服,淋在身上难受的酒,钢管刺骨的寒冷,所有的所有的记忆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她揪紧了衣服,看到输液杆都变得惊恐起来……宋雾伸手将输液杆推翻在地,引来了医生的注意,病房的门被打开,她害怕的尽可能贴着墙壁,眼眶通红的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字一句凄凄的说:求你们了,别过来,求求了……医生们面面相觑,望着宋雾不知所措,只能退了几步打电话给家属。
容烬来的时候,并未直接闯入病房,而是在外静静的窥视着里面女人的一举一动,她似乎极其缺少安全感,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床单将她完完整整的包裹住,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明明是这样需要同情的画面,而容烬的唇稍却勾起了一抹笑。
那笑阴郁至极。
男人伸手推开了门。
漫不经心的说,听说你找我?宋雾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直接崩断,她手不受控制的揪住了床单,声音却保持着极度的稳定,我没找你。
噢,容烬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坐了下来,缓缓地说,是医生叫我来的,说你状态不好。
宋雾勉强坐直了些,她总觉得这样笑着的容烬,看起来更可怖,她抿紧了双唇不再跟容烬周旋。
而容烬显然并不想就这样放过她,而是凑近了些许,恶意的呼气喷薄在女人的脸上,笑着说,小宋总要不要考虑换一个科室?比如,精神病院?宋雾不想跟他纠缠,直接说,姚先华那个合同不是为期十年吗?还没到期,为什么明天还要去?是不是有东西在他手上?容烬扯了扯嘴角,声音四平八稳。
你是觉得他阴我?宋雾微怔,不然呢?他不配。
容烬眼神淡淡的扫过她的脸颊,可宋雾却觉得有一股冷风吹过,吹的她骨头生冷。
蓦地,女人勾了勾唇角。
她把容烬想得太天真了,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宋雾手指搓捏着衣角,声音轻软,容烬,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跳钢管舞?容烬眼神松动,淡然开口,你问过,可我不感兴趣。
宋雾看着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冲她笑了笑,接着说,这是蓝水湾的钥匙,明天出院后先去蓝水湾换件衣服,记得妆化漂亮点。
冰冷的钥匙落入宋雾怀里,刺的她微微一抖,然后抬眼,我需要办出院手续吗?男人睨了她一眼,倒也不用,说不定还会再来的。
说完后,容烬没有再多逗留,直接转身离开。
阿棱跟在容烬的身后,走到了门口时,回头别有深意的望了宋雾一眼,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宋雾捏着那一串钥匙,只觉得烫手。
长夜漫漫,窗外星火依旧,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她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天空,一语不发等到天亮。
白昼刚升,她并未换下病号服,只是披了件风衣,便下床开门。
门刚刚被打开,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阿棱站在门口,唇色浅白,眼底似乎有倦容,宋雾瞥了他一眼,寒声问,是容烬派你来接我的?男人肃立的站着,沉默的点头。
她拢了拢衣服,任由黑发随意的披在肩头,然后抿唇,缓慢的往前走着。
等走到了门口,她弯腰上车,坐在后座,一声不吭的搓捏着手指尖,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阿棱适时的提醒,太太,到蓝水湾了。
宋雾这才抬眸看了一眼车窗外,等阿棱打开车门后,她才抬腿下了车,无论何时,她都是一副高冷的仙样,让人看了就想忍不住拉下神坛。
容烬手指夹着烟,站在别墅的二楼的窗户前,心里的就是这么想的。
看着宋雾,他就有着想要毁灭的欲望。
宋雾缓缓上楼,一语不发的站在容烬的身后,声音清淡,有着浓浓的疲惫之意,衣服呢?容烬眉梢一挑,倒是没想到宋雾会如此直截了当。
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掐灭了烟,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么迫不及待?宋雾没有吭声。
容烬指了指床边的礼盒,声音染着笑,挑一套。
宋雾视线移了过去,走了几步,把礼盒一套又一套的打开,每多看一套脸就多红了一层,看到最后脸上已经染了恼羞成怒的样子。
要么就是短到遮不住的裙子,要么就是深V到肚脐眼的礼裙,更有,宋雾沉默了会儿,她挪了目光瞥了眼那人。
她抿唇,拎着那个不堪入目的衣服扔在了容烬的面前,你当我是做什么的?容烬睨了眼被她扔掉的衣服,然后漫不经心的说,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宋雾微怔,望着他寒冷如霜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她愣了半秒,抿唇点头。
顺手勾起了一套准备走。
容烬声音低徐,去哪?宋雾睨了他一眼,换衣服。
怎么,这房间不够你换的?宋雾眼神松动,凝望着他,声音很淡,当你面换?男人挑眉,并不言语,但显然宋雾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风衣脱掉放在了一边,然后开始解病号服。
一粒纽扣,两粒,细细的锁骨若隐若现……再望下看去,宋雾瞥了一眼容烬,后者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并未避嫌地挪开目光。
宋雾也不再忸怩,大大方方的直接将脱掉的病号服扔在了床上。
她过分瘦了。
原本就算瘦弱的人,住了院过后显得更是憔悴,连他准备的紧身旗袍礼裙,都空出了一圈。
旗袍款式简单,但剪裁上显然被人改过,开叉过高,领口缕空,若隐若现。
但这件已经算得上最保守的一件了。
宋雾用手捋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褪掉了裤子,扔在了床上。
紧接着将旗袍拉了下来,她微微弯着腰将一旁的高跟鞋提走,整个人半弯不弯地穿鞋,等一系列都穿戴完毕后,方才抬眼。
就那漫不经心地一眼,足够摄人心魄。
她本就是女人味那一卦的,穿上显尽风情的旗袍更是没话说,举手投足之间都宛若民国时期最靓的那个。
宋雾穿好后就有些累了,脸上的血气早就消失,她坐在床边,声音冷淡至极,需要化妆吗?要是化了妆,倒是更像个妖孽。
容烬掐了烟,神色不算好,抬腿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句,就这样吧。
宋雾斜眼看他,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劲,但还是顺手抹了层口红,才施施然出了门。
上了车后,车内温度极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微有些发痒,宋雾抿唇,双手抱臂的靠在车门旁。
容烬从后视镜瞥到了她,厌烦的移了目光。
没有公主命,倒有一副娇弱的身躯。
下了车后,宋雾微微一怔,望着眼前的建筑,有些挪不开腿。
容烬定的地方依旧是上次她见许耀光的地方,宋雾生理上本能的排斥起来,她沉了眉,已经穷到只能来这种地方了吗?容烬不咸不淡的回应,进来。
宋雾迟钝了几秒,跟着走了进去,里面的过道又窄又长,昏暗的红色灯光照耀在每个人的头顶上,一圈圈的光映在妆容交错的人脸上。
她摇曳的往里头走着,时不时会碰到容烬的背,她抿唇把步子稍缓了些,尽头的路越来越宽阔,装潢也显得更高级。
她倒是不知道这里还有另一番样子。
容烬推开了包厢的门,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宋雾拢了拢头发,一脚踏进了包厢。
里面的人她再也熟悉不过。
三年前,她第一次帮容烬喝下那些酒后,被人起哄,说是跳姚老板最喜欢的钢管舞才肯罢休,不然喝了也是白喝,合同照样黄。
姚先华那副嘴脸她到今天都记得,瘦柴的身体脸上却溢着贪婪的光,语气别有深意。
小宋总不会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吧?而那时的她哪懂那些男人喜欢的玩意儿,倒是认认真真的答应,语气铿锵有力,半个月,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学了跳给你们看!abeita宋雾一时觉得空气沉闷到难以呼吸,手心渗出了一层汗,她握成拳头,脸上挂着明媚的笑,走了进去,姚老板。
好久不见呀。
姚先华一看到宋雾,脸瞬间就变的惨白,颤颤的站了起来,连忙鞠躬哈腰的往宋雾这边走来,宋总好宋总好嘿嘿……三年前,她是平平无奇的小跟班,不足以挂齿。
可现在,她是名正言顺的容氏宋总,更是容烬身边人。
姚先华怎么想也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怎么容烬突然想起这茬了,还特意封了份请柬给他,让他来桥西馆这里聚一聚。
吓得他屁滚尿流就过来了,颤颤巍巍等了半小时。
宋雾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然后坐在了容烬旁边,用手悄悄地擦着桌布,像是摸到了什么肮脏地东西一般。
她恶心。
容烬将这一幕收尽眼底,似是无意的开口,宋雾,去陪陪姚老板。
宋雾脊背僵直,难以置信地望了容烬一眼,不止是她一个人惊诧,整个包厢地人恍若都呆了一样,缓缓回不过来神。
如今宋雾的身份今非昔比,更别说去陪姚老板了,应该是这一桌的人来陪她才对。
宋雾知道,容烬就是故意刁难,让她难堪,让她下不来台。
越是让她丑态百出,容烬才会觉得她的罪恶能赎一点点。
宋雾捏着酒杯的手松开,笑着站起来,稳稳地往姚先华那边走去,然后施施然上坐了下来,眼睛定定的望着容烬。
女人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推到了姚先华面前,姚先华受宠若惊的接过酒杯,连连对宋雾又点头哈腰了一阵。
容烬既然要她陪酒,那她就做给他看。
姚先华把酒杯喝了个底朝天,再往宋雾那边看去,眼神却怎么也收不回了,宋雾领口处纱面像是有粘胶一般,他整个眼睛恨不得钻进去看的通透。
姚先华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顺手将酒杯又推到了宋雾面前,讪讪地说。
宋总,再来一杯呗?宋雾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接过酒杯,继续不慌不乱的倒酒。
倒酒的动作有些大,衣服时不时露些褶皱,姚先华整个人快要看直了,一大男人僵硬的坐在座位上,全然不知身边人的说话声。
就连容烬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都被他自动忽略了。
宋雾像是把倒酒看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般,半分怨言都没有,脸上一点不耐烦也看不出。
装。
容烬冷眼看着她和姚先华,将酒杯往桌子上一砸,原本还算热络地气氛立马骤急转下,冷的如冰窖一般。
唯有宋雾一人,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没有害怕的躲闪,亦没有得逞的笑容,只是不咸不淡的看着他,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容烬最讨厌的就是宋雾那副没有情绪的脸,装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撕毁。
男人旁边的人恐殃及池鱼,连忙咽了咽口水,声音抖了抖,容……容先生,是对这酒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不够档次。
那人缓了口气,连忙喊了服务员过来换酒,宋雾看着面前倒酒的器皿被收走,不在意的垂手坐着。
姚先华也不敢再那么大大咧咧的看宋雾了,继续赔笑的说着酒的历史文化。
容烬半听不听的点头,抬眼瞥了宋雾一眼,后者似乎觉得有些无聊,低头搓捏着手指,抿着唇一语不发。
倒是讨了份闲。
容烬缓缓开嗓,截了姚先华的话。
姚老板喜欢什么啊?话音刚落,女人的手指微微一顿,松开了,抬眼便撞进了容烬深邃无底的眸子,她心底咯噔一下,听到了姚先华的答案。
嘿嘿,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听个曲看个舞的,不知道容总有什么喜好啊?容烬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志趣相投。
好一个志趣相投。
姚先华正欲谄媚的再说点什么,可容烬的目光却投在了手机上,他眼神微变,然后抬眸,笑着说,有点事,你们先吃着。
说完,男人就起了身准备走,宋雾正准备也站起来随着他一起走,容烬像是想到了什么,睨了她一眼,宋雾。
你就在这好好陪客人。
男人的眼神凛冽,刺透宋雾强撑起来的防御,她微怔,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迟迟迈不开。
容烬了了一笑,关门声不重,但敲在宋雾的心里倒是千钧之重。
宋雾重新坐在了位置上,气氛一时间有些迟滞,没了容烬这个危险分子在,姚先华的腰杆情不自禁的挺直了些,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望着宋雾,眼神倒是赤裸裸,毫不避讳。
侍者把新换的酒摆在了桌子上,姚先华似是无意的开了腔,这酒听说不错……宋雾也不装傻充愣,懂得姚先华话里头的意思,落落大方的抬起手倒酒,倒着倒着,还没倒满呢,姚先华像是有点迫不及待一样,手从宋雾手臂的缝隙里伸了过来,宋雾微微蹙眉。
姚先华手卡在尴尬的地方,但他似是浑然不知,一点退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这方面像是无师自通一般,恬不知耻。
宋雾眉眼一沉,松开了手,酒杯倏地倒在了桌子上,姚先华惊得将手抽了回来,刚想发作却瞥到了女人身上穿的旗袍。
酒水沿着桌子流下,落在了宋雾的旗袍上,晕染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姚先华咽了咽口水,连忙假笑着张罗着纸巾,作势要帮宋雾擦拭,而女人不着痕迹的微微往后躲了躲,笑着说,姚老板,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姚先华再也没个合适的理由留住宋雾,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宋雾走。
早知道不该这么轻松放她走的,真他妈可惜。
女人关紧了门,背靠在门上,心脏声震耳欲聋,她那点蹩脚的演技瞒得过姚先华,但桌子上那么多局外人,眼睛都不是白长的。
她得想个办法抽身。
宋雾缓慢的走着,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仔细,桥西馆的走廊又长又暗,有情侣在墙角耳鬓厮磨都不会被人发觉。
倒是个调情的好地方。
她出神片刻,倏地听到了身后有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她脚步一错,将自己藏匿在角落的暗处。
容烬,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女人的娇嗔像是要滴出蜜来,听的宋雾恶寒一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