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州从晟和集团出来,去了一趟新世纪。
隔着挺远,郑野看见他,招手,恭喜陈总啊,还当医生吗?为什么不当。
陈崇州从酒盘内挑了一杯兑白葡萄的威士忌。
他喝酒口味很另类,曾经,江氏公子为首的子弟圈,和他们这圈有过节,逼得陈渊用酒瓶砍脑袋的周源也混那圈,从美国弄来一种禁药,泡进陈崇州的酒里,报警栽赃他嗑药,坑他臭名昭著。
结果,他没按套路喝白兰地,拿了人头马。
警察到场发现周源那桌有问题,直接拘留了,后来周家老爷子出面保了,陈崇州的三叔陈翎管辖这块,但作为副局级,排面不够大,没法整周源。
从此,结了不少的梁子,所以周源像疯狗似的,专咬陈家的公子哥。
郑野问,陈渊流放,还回来么?陈崇州心不在焉晃悠高脚杯,长子,失不了势。
他啧,你这盘局,白费了?倒不至于。
顿了顿,凑了么。
郑野掏出卡,五百万,我勒紧裤腰带攒的。
陈崇州食指和中指夹住,沉思了一秒,又撂回吧台,杯水车薪。
你哥挺毒的。
郑野舔牙床,晟和如今是一具空壳,你天大的本事,公司没钱,部门瘫痪,你玩得转吗?他一拍大腿,贷款呢?我认识银行行长。
你能想到,陈渊想不到吗。
陈崇州一饮而尽,又添满,他堵死了我所有的路。
陈渊这招,等于釜底抽薪。
他放出那么多笔款,自己也未必收得回。
商场的歪门邪道不好控制,拖到债主破产,欠债的倒上位了,这行有良心的,仁慈的,反而没活路。
既然陈渊敢放贷,绝对有地方搞钱,填公司目前的窟窿。
纯粹是赌他这头,一旦向陈政服软,总经理的位置在他手中都没焐热,董事局肯定怀疑他统治能力欠缺,只要陈渊回归力挽狂澜了,以后,二房休想再冒头。
没多久,陈崇州接到一通电话,他起身,你们玩,撤了。
郑野对准话筒,去见沈妹妹啊。
这嗓子嚎得豁亮,一群人闻言起哄。
陈崇州脸色一沉,抬脚踢飞话筒,有毛病?郑野被撅得发笑,联姻一个有价值的,再金屋藏娇一个小的,上流圈默认的豪门规则,她以前不也陪富太太交际吗?应该懂这个啊。
不为何时了。
陈崇州系着大衣扣,为倪影。
我警告过你,别沾前女友,女人最忌讳。
郑野灌下一扎深水炸弹,你大哥正好拿下她。
他动作一滞,外市那头,你监视一下。
郑野重新拾起话筒,我安插了人,有动静通知你。
司机送陈崇州回到富江华苑,他出电梯,瞥了一眼倚墙的女人,怎么这么晚过来。
你不是借钱吗?他皱眉,你听谁说的。
易名啊。
何时了跟随他迈进玄关,脱靴子,他最近穷,你不知道?原本,易名新年订婚,娶胡润榜上200多名的一位老总的妹妹。
比他大三岁,八字很合,长相也将就。
婚礼场地租了,请柬也发了,临了,他哪根筋搭错,死活不娶。
易董一怒之下断了他的财源,何时了偷偷接济了他二十万。
我不知道。
陈崇州将大衣挂在红木架上,喝什么。
扎啤。
没有。
冰可乐。
没有。
何时了往客厅走,有什么。
纯净水。
那你问我?她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开冰箱,门槽里摆着一排橙汁。
我喝那个。
不行。
陈崇州拧开一瓶水,扔给何时了,她的。
沈桢脾气倔,爱计较。
她自己买的东西,心里有数,无缘无故少了,他又不吃甜,解释不清。
她不是搬出去了吗?何时了环顾四周,到处是女人生活的痕迹,还未清理。
没分手?他轻描淡写,经常和我闹,冷静一阵就好。
能降服你的女人,是不是特厉害?一般。
陈崇州在她对面落座,你不像找我闲聊的。
我借你钱,你需要多少。
壁灯散出的微光,虚浮在他面孔,五个亿的现金流。
一星期。
何时了非常果断。
陈崇州微眯眼,什么条件。
商人的理智啊——她笑着感慨,无时无刻在交易,谋算。
随即,丢出一份新打印的文件。
陈崇州翻开,是婚前协议。
结婚。
他波澜不惊,辨不明情绪。
你的房产,股份,我统统不要,婚内财产也不混淆,五年后解除婚约。
期间何家给予你的资本援助,离婚清账时,你原数目归还,不收取一分利息。
何时了托腮,划算吗?一个手段非凡的商人,五年的财富累积与扩张,完全是无限制的膨胀,十倍,百倍,皆有可能。
相当于吸何家的血,哺育自己的肉。
陈崇州意味深长笑,你不亏么?亏与不亏,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对你同样有要求。
何时了松开马尾,长发泛着柔和冷艳的光泽,五年内,倘若你的情人生下孩子,不能曝光。
他神情寡淡,叩击着协议,没回应。
当然,你可以送去国外抚养,离婚后,再接回国内,我不干涉你。
你外面有家,我掩护,我捅了娄子,你替我圆场。
我和你的女人不碰面,除非,她约我。
你必须保密,守住我们的合约,不准第三人知晓,万一泄露,何家会翻天,我失去自由的同时,你的利益也到此为止。
何时了全部讲完,看着他,你考虑。
她起来,去洗手间。
陈崇州点燃一支烟,又熄了灯。
在黑暗中,一口接一口,机械性地抽着。
许久,他摁下打火机,借着一簇火焰,目光定格在落款处,已经盖了公证处的公章。
考虑清楚了吗。
何时了走出洗手间,甩着手上的水珠,我相信你不是沉溺儿女情长,没有野心和志向的男人,一个男人对金钱权势不感兴趣,只认情情爱爱,那就是废物。
陈崇州开了灯,审视她,笑了一声,你真的不喜欢男人吗。
他站起,走向何时了,也许,你比万喜喜狩猎的方式更高明隐晦,擅长以捷径接近猎物。
陈崇州手伸到她下巴,轻轻一勾,戴上一张男人不会防备的面具,也要做好无法再撕下面具的准备。
不是每个男人都容易拿捏,凭你的聪慧,你一定研究过我。
何时了凝视他,你多虑了。
陈崇州收回自己手,那样最好。
***周五下班的时候,安桥匆匆拦住沈桢,陈总嗑上硬茬子了,对方不买他的面子,只能您出马。
她弯腰收拾抽屉,我的面子比陈总大吗?安桥无奈,在这位眼里,您的确胜过陈总,长齐实业的黄章。
黄章是沈桢的旧识,在凯悦合作过四次,业内出名的挑剔,哪家公司都搞不定他,偏偏对她情有独钟。
他助理说,黄章的二女儿04年去印尼度假,在那场海啸中失踪,和沈桢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直起腰,陈总也谈不下来?僵持在利润比上,黄章寸步不让。
沈桢琢磨了一会儿,我明天去?今晚,行吗。
七点半到达临市,温度比那边凉,沈桢独自一人,没带行李,背一个双肩包,蓝白格的毛衣外套,搓手呵气。
出站口西南50米,泊着一辆奔驰SUV。
车窗敞开,男人轮廓挺拔,极为沉稳的商务风格,身上衬衣是酒红暗纹的英伦立领,喉结半掩,连同他硬实的颌骨也遮住。
沈桢跑过去,陈总,没耽误吧?他解锁,刚好。
橘色的晚霞里,人潮无边无际,仿佛越凌乱,越令人着迷。
她坐进副驾驶,扯安全带。
这时,陈渊也正巧触摸,掌心覆住她手背。
沈桢触电般挪开,拘谨坐直,没动。
他手臂掠过她身体,洁白凸起的指节无意摩挲着毛衣,噼里啪啦响。
扣住,紧接着,陈渊抽离。
把持方向盘,调头,这么疏远我吗。
万喜喜呢。
沈桢刻意提及另一个女人。
回万家了。
其实万——我们很快公布分手的消息。
陈渊打断她。
沈桢抿唇,不吭声。
我住四季。
他侧过脸,帮你在隔壁开一间。
我应酬完,连夜赶回去。
她稍停,又补充,贝贝的生日。
陈渊单手握住方向盘,贝贝是谁。
我妈养的乌龟。
他沉默,气氛寂静到极点。
明显,她在保持距离,回避与他独处。
如果来得及,我开车送你。
后面一路,谁也没开口。
直到路口等灯时,陈渊看向别处,沈桢。
她脊背一颤,嗯。
和万喜喜结束之前,我绝不让你难堪。
他衔着烟,手探出窗户。
沈桢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
车内,是浮动的男香,深刻,浓郁。
疾驰过长湖大桥,两旁的高楼橱窗无比模糊,只在拐弯减速时,才呈现片刻的清晰。
这座陌生而拥挤的城市,霓虹连绵起伏,如此欲望沉重,禁忌而不真实。
半小时后,沈桢跟着陈渊进入湖畔一栋酒楼。
推开包厢门,黄章眉开眼笑,是沈组啊,你在晟和了?黄总,别来无恙。
沈桢同他打招呼,晟和这种大企业,哪轮得着我当组长啊。
不是组长了?黄章坐下,指着她,陈总,这丫头可是伶牙俐齿,我在谈判桌最怵她了,凯悦的小狐狸,巨精。
陈渊含笑打量沈桢,有吗。
她眼尾上吊,瞳仁乌黑,眼白也清亮透彻,是有三分妩媚的味道。
黄章说,我纵横商场的年头比她岁数都大,谈判屡次败下阵。
沈桢主动倒酒敬他,是黄总关照我,故意放水的。
黄章喝完,这次呢,压我几个利润点?她试探比划一个数。
5个点?黄章摘了眼镜,擦拭着镜片,小沈,你不怕吃撑啊。
这腔调,没恼。
在职场察言观色方面,沈桢很有一套。
进与退,她拎得清。
她端起酒杯,绕到黄章身后,您是大老板,胃口自然大,女人的胃口小,您随便割舍一块肉,我就饱了。
一边说,一边和他碰杯,陈总在这里,只有一档工程,双方皆大欢喜,往后您去富诚的地盘,陈总也好好招待您,商场的交情啊,你欠他的,他还你的,一来二去,一起发财了。
老油条得很,狡黠又机灵。
陈渊注视这一幕,眼底漾起一丝笑。
黄章被她软磨硬泡哄着,生生干了这杯,沈桢空了空他的杯底,黄总,一滴不剩哦。
她莞尔,酒桌的规矩,谈得妥喝光,谈不拢剩半杯,黄总是大好人,提携我在新公司立足,那我提前祝长齐实业与富诚合作愉快了。
黄章当即逗笑,陈总,让利5个点,我真是不赚钱。
黄总糊弄不了我,就糊弄陈总吗?沈桢坐回原位,去年我研究过,长齐承包工程,有11%—16%的毛利,减掉各项支出,余下7%的净利,富诚的项目基盘大,毛利和净利相对也增长,5个点,长齐稳赚,少在我面前哭穷了。
黄章一噎,靠着椅背,陈总有眼力,从凯悦挖了我的天敌。
陈渊笑意极深,她淘气,黄总多担待。
黄章的秘书取合同之际,他挨近沈桢,你很出乎我意料。
她剥开虾壳,我当初辞职,凯悦的老总差点跪下挽留我。
陈渊扬眉,配合她,有这回事?她得意得不行,分红,升副总,任我选。
是吗。
他声音略沙哑,喝茶水润了润喉,你还会什么。
沈桢咬着虾肉,派得上用场,我都会,看什么场合了。
陈渊语气带点放浪,却不轻佻,酒色觥筹,依然一副翩翩儒雅的风度,带给男人惊喜的女人,男人会更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