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旦绝情,真是不留颜面。
不过陈崇州对她也从未有情,一直都淡漠得很。
沈桢收拾好饭盒,没走几步,心里实在委屈,又站住,我只谈过一次恋爱,有过一个男人,我不懂男女之间的深浅,或许感激的方式不恰当,但我对你没有企图,更不会不要脸纠缠你。
她自认表达清楚了,可陈崇州只回味那句:有过一个男人。
她仿佛在暗示,借此捆绑他,拉个长期后台。
蛇打七寸,这招挺精彩的。
抱怨得不显山不露水,还惹人怜惜,他突然对沈桢又产生那么点兴趣了。
这女人很会。
陈崇州走过去,和她的距离缩短到半米,稳稳停下,一个男人,你丈夫还是我。
沈桢下意识偏头,陈崇州英挺的鼻梁骨和沾着热气的唇近在咫尺。
都说男人嘴唇薄,代表天生薄情。
扯什么臊,男人渣不渣和长相无关,还不是儿女情长里滚了一遭,受了大罪,开始长记性了。
陈崇州的唇形不薄不厚,没有烟熏后的青紫色,像他这个人,淡,硬朗,利落。
那天她没出血,陈崇州在这方面像是个老手,他应该有感觉,装傻而已。
他胸膛挨着沈桢的肩膀,我可不是上个床能套住的男人,如果你只会最肤浅的招数,少在我面前现眼。
拿下他,以她的道行还浅点。
别说女人没这份毅力在一棵树上吊死,即使有,也不是沈桢这样的,她缺少死缠烂打的精神。
陈崇州讨厌无脑的缠,可男人多少都期待那种缠得特别有战术、擅长对症下药的高手女人。
沈桢妈转到普通病房后找过陈崇州两回,奈何他手术多,始终没露面,这天沈桢买了饭回去,刚到病房,就看见陈崇州在里面。
他手中捏着一张住院牌:李惠芝,心血管1床,主治顾渊博院长。
沈桢妈躺在床上,陈主任,我听顾院长说是您请他出山的。
陈崇州一边侧身听护士汇报病情,一边好脾气回答,我和您女儿认识。
你们是朋友?没听她提过。
陈崇州停顿了一下,吐出俩字,不算。
沈桢生怕引发误会,赶紧推门进去,陈教授忙,您耽误他时间干什么。
旁边的护士告诉她,陈主任是代替顾院长来复查。
沈桢噎住了,眼见陈崇州娴熟摆弄着听诊器,没忍住多嘴,你会查吗。
男科管下面,外科管上面,专业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崇州没理她,耐心检查了一会儿,没什么问题。
他一转身,月经不调,体寒阴虚。
沈桢这才发现他是和自己说话。
还真准,她每个月都延迟,可他怎么知道的。
陈教授会看相?你面色发虚。
陈崇州身体前倾,压低声,是心虚。
沈桢瞥了他一眼,扭头去盛粥。
李惠芝吃饭时忽然记起一件事,你包里的药掉在地上,我捡着了,你和海乔不是准备离婚吗?沈桢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了。
是那盒避孕药,她吃了一粒随手塞包里,后来忘扔了。
见不得人的事,沈桢不想节外生枝,扯了个慌,是乔丽买的,搁在我这儿了。
李惠芝不好糊弄,她不是没对象吗?最近新谈了一个。
小桢,你可别走错路,现在和你腻乎到一起的不是正经男人,你还没办手续。
陈崇州摘下听诊器,整个人无波无澜。
沈桢只想揭过这话题,我有分寸。
李惠芝愁眉苦脸,离了婚,以后再嫁千万要擦亮眼。
她看向陈崇州,满眼的喜爱,能遇到像陈主任一样认真负责的男人就好了...妈!沈桢余光瞟他,表情不自在。
陈崇州淡淡一笑,没开口。
只要萌生了念头,往往刹不住车,李惠芝坐起来,陈主任结婚了吗?他都有孩子了!沈桢拔高音量,您问这些我多难堪啊。
万一陈崇州当成是她授意的,她这脸皮没法要了。
我随口问问,又不是给你撮合。
不过李惠芝吓了一跳,有孩子了啊。
陈崇州眼神不缓不慢掠过沈桢,我未婚,有心仪的人了。
李惠芝不无惋惜,也难怪,陈主任这么仪表堂堂。
沈桢待不下去了,她到楼下的食堂逛了一圈,那个在办公室喊崇州老师的小姑娘正好买包子,还特意在饭盒里拼出爱心的图案,一回头和沈桢撞个面对面。
女孩又急又怕,担心被她捅破,你不许乱讲!不然我跟你没完。
沈桢有些一言难尽,你送他食堂里炒的饭菜,他吃不出来?他从来不吃,而且我厨艺很差...女孩反应过来,朝她瞪眼,多管闲事!沈桢有心提醒她,玩套路钓陈崇州是死路一条,索性不多话了。
她调头要走,女孩却没打算放过她,你有老公了还追男人?沈桢冤枉又好笑,我对他没想法。
那你为什么周三中午给他送饭。
我欠他人情。
女孩咄咄逼人,什么情?搞得跟正室拷问小三似的,沈桢没心情配合她,你去问陈崇州。
廖坤这时端着一个空了的餐盘路过,和女孩打招呼,陈主任今天下午不接诊,你去办公室堵他。
女孩抱着饭盒,恶狠狠警告沈桢,我下次找你算账。
等她走了,廖坤问沈桢,你得罪她了?还用得罪吗,但凡女人坠入情网,是母的一律视为情敌,母猫都不行。
沈桢撕开刚买的雪糕包装,原来陈主任下午没班,怪不得被分配去心血管病房兼职了。
廖坤推开食堂后门,外面正对着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他背靠墙,是陈教授主动提出接替顾院长,男科挂他号的都排到下周末了,他可一点不清闲。
这一句,把沈桢说懵了。
陈崇州竟然是主动去,沈桢以为他对自己避之不及。
她思来想去,他肯定有愧,毕竟他态度太恶劣了。
事后弥补,还算个男人。
沈桢吃完雪糕,擦嘴感慨,如今的小姑娘真有心计。
廖坤咬着烟,你多大啊。
二十四。
他哂了一声,你也不老。
沈桢纯属好奇,听说陈教授有心仪的人,本院的护士?廖坤斜目睥睨她,你听谁说的。
道听途说。
他笑得深意十足,你挺关注他啊,他这款形象的女人缘是不错。
沈桢尴尬摆手,没有,误打误撞听来的。
廖坤语出惊人,陈教授曾经也为爱痴狂过,他的朱砂痣叫倪影,演话剧的,像90年代的香港大美人那么靓,和他同岁。
港风美人,陈崇州嗜好这口。
廖坤说倪影的初恋是导演,谈了半年,第二任男友是一名摄像师,获得过国家级的大奖,现任老公是奉子成婚,据说年纪能当她爸爸了。
沈桢觉得那女人的眼界不是一般的高,凭陈崇州的条件,不说拔尖儿,也妥妥地优质男,正常来讲只有他挑剔女人,没有他出局的份儿。
沈桢问,她喜欢有才华的?陈教授也有。
那只剩一个原因了,她喜欢年纪老,有安全感的男人?廖坤被逗笑,哪有女人真喜欢老男人啊,满脸褶子没头发。
沈桢想不通,那她图什么?廖坤故作高深喷了个烟圈,有一种女人本性就坏,坏得让人上头,那些外表矜持,骨子里坏得够味的女人,男人抗拒不了,和她们谈恋爱很刺激。
话是如此,沈桢一想起何娅,到底不平衡。
她就坏,可周海乔眼巴巴当宝贝儿哄着。
廖坤继续说,倪影与摄影师分手后,和陈教授短暂相好过,拿了他几百万,开酒吧,开美容院,没多久又跟了一个资产百亿的大富豪,这回结婚了,把陈教授彻底折腾伤了,消沉了好一阵。
感情中越是冷血洒脱,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一定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磋磨。
尤其男人,动了情又活生生被扼杀,从此在渣坏阴毒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恶性循环。
沈桢想象不出冷淡禁欲系的陈崇州为一个女人半死不活,究竟是什么模样。
还有啊...廖坤说一半,戛然而止。
沈桢顺着他的目光看身后,陈崇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穿着崭新的白大褂。
沈桢脑海闪过两个词:衣冠楚楚,英姿勃发。
他这样的男人,有毒。
不藏着掖着,反而亮明他的毒,谁陷进去了就清醒不了。
沈桢移开视线,廖坤迎上他,追你的迷妹在食堂找她麻烦,我亲自解围的。
别说,她蛮有意思,她老公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陈崇州看着他,你嘴真碎。
廖坤拍他后背,使了个眼色,后面我没说。
他撤了沈桢也要跟上,和陈崇州擦肩而过的一刻,听到他说,你还挺多情,广泛撒网重点捕捉。
沈桢驻足,正正经经向他解释,陈教授,我不着急找下家,我现任还解决不了。
陈崇州摸出烟盒,唇间含住一根,廖主任的眼光高,他前任是法医,前前任是国标舞老师,你不对他胃口。
沈桢反问,比你还高?他眯眼望远处冒着白烟的烟囱,差不多。
审美品味不同,但都看不上你这种清汤寡水,别白费精力。
清汤寡水...沈桢怀疑自己听岔了。
她是黄金腰臀比,水滴胸型,腿不长,胜在细直,怎么也和清汤寡水不沾边。
她脱口而出,你近视?陈崇州心下了然,倚着门框审视了她两三分钟,抬手掐灭烟,平时见得太多,没感觉哪儿好。
沈桢确实不如何娅那款风骚,可她这点傲人的本钱,也真不至于烂大街。
陈崇州既然看腻了,可见他的身份绝不单单是一个医院的科室主任,没大把的财力和地位支撑,根本进不去美女成群的地方开开眼。
明天办出院。
他撂下这句,先离开了。
傍晚沈桢在停车场又碰上了陈崇州,他在副驾驶,驾驶位坐着一个女人,不是为难沈桢那女孩,这是熟女,齐耳卷发,虽然平胸,很高级感。
她匍匐在陈崇州腿上,看不清说什么,一脸试探。
陈崇州倒是平静,还抽空发微信,心思没全在这。
女人好像问他,去我家吗?他声音低沉,你家有什么。
我啊。
女人胳膊轻轻搂着他腰,和新买的睡衣。
陈崇州发完微信,终于腾出空,不穿好看。
这算是接受邀请,女人正欣喜,他拿开了女人的手,晚上有安排了。
女人大失所望,明晚呢。
陈崇州说,再定。
男人模棱两可,基本是没答应。
女人路子挺野的,想勾起陈崇州的冲动,直接凑到他怀里,沈桢按响了喇叭,有意提示他们隔墙有眼。
陈崇州侧过身,女人随着也坐直,两辆同时倒车,在空地的中央车头顶了车尾。
女人本就不满被打扰,降下车窗更没好气,你会开车吗?她十分轻蔑梭巡着车标,沈桢开的是迷你宝马。
比陈崇州那辆高档捷豹,是不太入眼。
我鸣笛了。
女人不屑,都快报废了,谁听得清啊。
沈桢重新发动,你身边的陈教授,别浪费资源,让他替你挂耳鼻喉科,专治耳聋。
她从右侧绕过捷豹,两车交错,陈崇州朝窗外看了她一眼。
沈桢是好心,落在他眼中成了吃醋,吃得毫无道理。
陈崇州松了松领口,这女人还是碰不得。
沈桢开出医院,就将这段插曲抛在脑后,她当务之急是找周海乔谈判。
自从两人闹僵分居,周海乔把他妈接进婚房了,沈桢回到家,她的行李都堆在阳台上,落了一层灰,而主卧是周海乔妈在住。
沈桢压着火,说明来意,周海乔盯着她冷笑,你有证据吗。
你在婚内变更夫妻财产,没征求我的同意。
他完全不把沈桢放在眼里,我收入高,房贷是我还,和你有什么关系?离婚协议我拟好了,车归你,其余财产你一毛钱也分不到,离就离,不离咱俩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