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喜宴

2025-04-01 08:19:19

沈桢被他的气息,压迫得无从挣脱,陈渊,你要订婚了。

我知道。

他近在咫尺,胸膛的每一下起落,仿佛炙烤的火焰,在肆意侵吞,连带她也颤栗,告诉我实话,对我动过心么。

沈桢近乎窒息,发不出一个字。

他捏住她肩膀,是默认么。

没意义。

她打断,万喜喜在等你。

陈渊双手缓缓收紧,他对你好,是吗。

她点头,是。

他不甘心,真好么。

真的。

陈渊该高兴,可目光不由黯淡下去。

陈家的男人,骨子里有魅力,女人倘若掉进陷阱,就难以自拔。

很快,她会将他那点好,遗忘得干脆。

直到他这个人,也渐渐没了痕迹。

像从未,踏入过她生命。

沈桢说,我们私下,别单独碰面了。

紧接着,从他面前跑开。

陈崇州在座位上开红酒,很随意问,你去挺久。

沈桢将酒瓶交给伺候的佣人,我不熟悉里面,才找到。

她呼吸急促,尽量平复着。

佣人斟满陈政的玻璃杯,趁这空隙,他端详沈桢,你多大了。

她立马站起,态度温温顺顺,虚岁25。

陈崇州伸手,拉她坐下,你在我那,可没这好脾气。

沈桢甩开。

他没忍住逗弄,捅她拳头的小洞,在食指和拇指的衔接处,她痒,憋着笑,耳尖覆了一层红霜。

像一串冰糖山楂,酸甜细滑得诱人。

她恼了,由桌布挡着,掐他。

陈政觉得,这女人的家世,身价,学历,都难登大雅之堂,唯独性情蛮乖巧,模样也白净讨喜,要是老二养在外头,她肯认命,不作妖,也勉强入眼。

多久了。

上星期在书房里,他提过这茬,陈崇州敷衍了。

这回旧事重提,很明显,陈政是蓄意敲打。

情人,和娶进门的,不要昏了头,混为一谈。

陈崇州手臂搭在沈桢的椅背上,虚虚实实揽着她人,就这些天。

陈政一打眼,这姿势挺护着。

如今在热乎劲儿上,泼他冷水,也没用。

这时,陈渊从隔壁的一扇门出来,洗了手,用方帕擦拭水珠。

陈崇州打量他,他倒坦然,没躲避,亦没回应。

万喜喜扫了他一眼,你去哪了?陈渊落座,洗手间。

她摆好酒杯,原来储藏室的隔壁就是洗手间啊,我下午还去西院了。

佣人来往上菜,交错间,沈桢听见轻飘飘一句,遇上陈渊了。

她一激灵,看陈崇州,他恰好也看她。

她心虚,也怕生出事端,并未坦白,没遇上啊。

沈桢的故作轻松,演得挺像样,可惜衣服沾着的男香,泄密了。

荆棘玫瑰与龙涎檀木,极端的反差,只有陈渊嗜好这种混搭。

不过,陈崇州没揭穿。

席间,佣人请进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子,略微驼背,戴金丝眼镜,长相正派,只是眉宇间,有不易察觉的嫉恨。

陈政审视他,你是张院长介绍的家庭医生?男人递出名片,气度尚可,我姓程,程世峦,原总医院外科主任。

何佩瑜正好走出厨房,被这副场面震吓得一抖,端着的砂锅也打翻在地。

碎裂声惊动了餐厅内的人,纷纷望向她,陈政蹙眉,佩瑜,你做什么。

程世峦一听她名字,当即站直,薄薄的镜片后射出一缕精光,他的别有深意,烧得何佩瑜坐立不安。

她强颜欢笑,锅有些烫。

家里预备了烫伤药吗?程世峦走近她,我替太太涂药。

何佩瑜惨白着脸,仓皇扭头,回到陈政身边。

程世峦止步,没再上前。

她手冷冰冰,像浸在冰窖里,陈政不解,你怎么了?我这几天...她嗓子带颤音,不太舒服。

他眉头蹙得更紧,不早说。

我不愿你为我担心。

顿了顿,陈渊大喜的日子,也影响他。

你啊。

陈政握她手,满是心疼,只考虑他们,不考虑你自己吗?江蓉坐在那一言未发,神色却讥讽。

她清楚,何佩瑜这只老狐狸精,为拴住陈政,花样要多下作,有多下作。

可亲眼目睹那狐媚的可怜样,冲击得江蓉恨不得亲手剥她皮。

并无人留意程世峦,此时眼底浮现出的戾气,正对着与何佩瑜亲昵的陈政。

他阴恻恻开口,以后,由我负责陈董和二位太太的健康,我会十分尽心。

说完,刻意瞟何佩瑜,她神经紧绷,坐着发愣。

千方百计要甩了他,将这段畸形的感情埋葬,从此不见天日。

没成想,程世峦竟然发疯到这般田地,借着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陈政的眼皮底下纠缠她。

同一屋檐下擦枪走火,即使她抗拒,他不是有分寸的人,根本掩饰不住马脚。

程世峦那样痴癫、露骨的眼神,一旦江蓉发现隐情,利用这份把柄,必然害了她们母子。

陈政混迹商界四十余载,手腕极其毒辣,背叛他的下场,何佩瑜心知肚明。

这顿饭,她简直食不知味,提心吊胆。

***入夜,陈崇州去了后院。

他也染了醉意,倚着半截桅杆,既慵懒,又迷离。

沈桢蹑手蹑脚走过去,从背后蒙住他眼,伪装成男音,不孝子!他不露声色,胳膊绕过她臀,狠狠一拍,是么。

她后退,试图闪开,陈崇州抬手一捞,控制在身下,反了你?他香槟色的衬衫里衬,绣着图腾暗纹,沈桢不认得,指尖抚摸过,停在他胸腔第三根肋骨。

他朝前倾轧,沈桢身体横在栏杆之上,失重感令她本能勾住陈崇州脖子,你干嘛。

他笑了一声,累。

她鞋底踩着一堆软绵绵的烟蒂,那你还不睡觉?藏在这里抽烟。

沈桢。

陈崇州一动不动,低声唤她。

她手不自觉摁住他头发,修剪得不长不短,他喜欢梳向右后侧,在头顶固定,陈崇州的发根有刺感,像他的清冷,更像他的凌厉坚硬。

陈渊要更短一点,介于张力十足的寸头和蓬松之间。

外界传言,陈政最宠爱二太太,爱屋及乌,也宠二公子。

事实上,嫡系和外室完全俩待遇,宠归宠,家产继承又是另一回事。

这男人难怪心思重,尤其那双眼睛,像犀利的鹰隼,深沉又野性。

他所有外放的孤傲,淡漠,充满防御。

没离婚前,沈桢也经常参加富太太的聚会,她们的老公没陈政这么有头脸,资产大多几亿、十几亿。

其中邹太太的老公,和小保姆厮混怀孕了,被邹太太逼得逃到国外,又收买了医院的大夫,差点一尸两命,据说生了儿子,邹太太愣是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从福利机构换了个女儿。

还没出月子,便安排做亲子鉴定,结果可想而知,邹太太的老公勃然大怒,小保姆也产后抑郁,卧轨自杀了。

正室捍卫地位,手段没下限,连男人也得顾全大局,否则,各路妖精大显神通,太平不了。

豪门女人恶斗,没那么容易分胜负。

在位的,想方设法坐稳,上位的,趁虚而入发狠。

包括情人中的战斗机何佩瑜,她再讨陈政的欢心,没结婚证,照样上不了正式的台面。

陈政作为商人代表去省里开会,陪同的,永远是江蓉。

这三十多年,陈崇州也不好过,无数次被江蓉算计得险些阴沟里翻船,再难爬起。

他环着沈桢的腰肢,白酒烈,经夜风一吹,上头得很。

你今晚睡客房。

她嗯了声。

如果睡不惯,后半夜我去找你。

沈桢明白,他是全她的颜面,无论进展到哪种程度,再心照不宣,不能在老宅明目张胆睡一张床。

毕竟,陈政没承认她,倒贴得太廉价。

我睡得惯,用不着你来。

陈崇州闷笑,怕你等不及。

他喘息间,酒味烘得她也微醺,你自己急,少拖我下水。

有么。

好半晌,他埋进她颈口,似乎是这样。

***陈渊订婚,是江蓉这房的喜事,何佩瑜那房避嫌,没出席。

倒是陈崇州这位二公子,跟随陈政到场了。

陈、万两家,属于一等一的名流世家,虽是订婚宴,排场却摆得非常阔气,仅仅酒楼外宾客的豪车,从街北停到街南。

这还是沈桢第一次见到陈渊穿红色,很纯正的红,浓郁喜庆,极为俊雅。

他眉目深邃,棱角也英气,男人常有的黑白灰,反而成熟得过头,纵然接触下来绅士温和,也有高深莫测的距离感。

好在,陈渊的风度镇得住艳色。

陈崇州穿红,莫名一股邪气,透着风流不正经那味儿。

万喜喜挽着陈渊,穿梭在宴厅内敬酒,他大口灌下,一口饮尽一杯。

唇边淌了酒渍,沿着脸廓,下巴,没入领口,被汗液稀释成淡粉色,凝结一大滴,划过凸起的喉结,那一刻,硬汉到不行。

万喜喜提醒他,爸爸不是说过,不用喝太多。

陈渊松了松衣领,你不是要体面吗。

她笑容不自然,你喝醉,是我的体面?他胸口的肌肤在酒精催发下绯红一片,像极了那晚,晟和的办公室,他抱着沈桢,汗珠在翻滚。

热血沸腾,欲得发狂。

他太爱流汗。

那汗水,活生生吞了女人。

陈渊扯断领结,扔在桌上,醉了,证明开心。

万喜喜看着他,委实看不出丝毫的喜悦。

这场婚宴,捧场的皆是大人物,不少甚至和陈政平辈,因此从头至尾,陈渊喝得都是后劲巨猛的红酒,礼数相当周到。

轮到雅间这桌,是一帮公子哥,沈桢最后起来道喜,大哥,万小姐,订婚快乐。

陈渊注视她,一时没反应。

沈桢举杯打算干了,他骤然回过神,按在她手背,瞬间又抽离,你意思下,即可。

他旁若无人的关怀,惹得万喜喜堵心,沈小姐干一杯,你何必拦着?难道她连一杯的酒量都没有么。

是应该干一杯。

沈桢喝完,杯口往下空了空,精光。

郑野同时起哄,来,大哥,酒敬过了,亲个嘴,我们鼓掌不停,你也别停。

易名联合其他人笑着,大哥平时多严肃,总算有机会看他搞这个。

陈渊皱了下眉,晗子,连我的场,你也闹?晗子,是郑野的乳名。

他们这群富家子弟全有乳名,特老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命不一定硬,图个好养活。

郑野起身,走到陈渊旁边,一副低姿态,大哥,你可冤枉我了,和未婚妻亲个嘴,叫闹场子?易名附和,晗子去年给他堂姐送嫁,他办这事内行,大哥,新人真有讲究。

他们开始鼓掌,万喜喜主动踮起脚,吻住陈渊,画面定格了半分钟,鼓掌仍旧没停。

郑野不罢休,舌头呢?大哥,一把年纪了,装什么纯情啊!接吻都费劲,生得出孩子么?陈崇州不紧不慢摇晃酒杯,全程没参与。

陈渊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口红印,拍打郑野后背,晗子,差不多行了,不然等你结婚,我不放过你小子。

随后,他带着万喜喜从这间包厢出去。

刚消停一会儿,陈崇州的电话响了。

那头不知说什么,他只回了,马上。

挂断,和交待郑野,照顾她。

你撤了?什么情况?临时一台手术。

陈崇州拿起搁在边儿上的外套,轻描淡写,男的出轨,女的割了下面。

郑野瞠目结舌,撒怨气,把老公变老公公了?只割了一个。

易名一边剔牙,一边调侃,剩下的凑合用,不富裕了,没法多用,这招高明啊。

他们相视大笑。

沈桢那杯酒喝急了,雅间温度又热,脸蛋红扑扑的,不让我知道啊?郑野糊弄她,你不懂。

她不乐意,拽陈崇州的袖子,你教我,我不就懂了?他们笑得更离谱。

陈崇州俯下身,嘴唇挨着她的,调戏般发笑,你最好不懂。

郑野啧了声,梭巡对面一圈,你们二哥多坏啊,将来结了婚,准不老实。

易名问,二哥,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陈崇州系着纽扣,语气没当真,怎么也在你后头。

这算搪塞了。

女人爱得越玩命,越是眼巴巴着了魔,好像,奔着结婚才是真心谈。

对于陈崇州,沈桢没想那么多。

之前她不答应,是因为倪影在,他不可能专心待她。

感情里,只要心无旁骛的相好一阵,腻了,起码散得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