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走到茶桌旁,先生,二公子有儿子了?不是二公子的种!乔菲菲再次摇头,二公子与那个女人相处很有分寸,没有逾越。
陈政尚且冷静,背对她站立,女人姓什么。
姓乔,11月底从英国回来,她老公叫齐商,上周追到桂园闹了一场,是二公子及时赶到拦下他。
保镖愕然,乔?落地窗外,暴雪将至,正是风起云涌。
刮着旋儿的枯叶撞击窗棱,焦黄,灰败,潦倒,氤氲成这座城市的底色。
头发花白的男人打量这一幕,意味深长叹息,起风了。
二公子到底图谋什么?保镖犹豫,估计是乔函润,您寻觅她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在二公子手中,他瞒得不漏一丝风声。
陈政绕过桌角,逼近黄菲菲,老二养了她多久?九年...她意识到局势不妙,陈政的反应过于危险,乔小姐有一儿一女,长子齐龙,长女齐扬。
他面容严肃,都在国内吗。
齐扬还在英国。
陈政言简意赅,具体地址。
黄菲菲眼珠转了转,相比陈政,她更畏惧陈崇州,含糊啜喏着,我不清楚...菲菲小姐若是识相,配合陈老是你的最佳选择。
保镖上前,掂着沸腾的茶壶,一杯茶泼在脸上,忍一忍就好了。
一壶茶泼上去,十有八九会毁容。
黄菲菲惊慌失措,二公子只是利用我钓男人,我稍有不安分,打听他的消息,薛助理便训斥我。
那位乔小姐于我而言和陌生人没区别,我的确不知情。
保镖掐住她脖子,不老实对吗?阿威。
陈政阻止保镖动手,老二谨慎多疑,薛岩虽是他的心腹,也未必了解他全部心思,何况女人。
他摩挲着烟袋锅,好半晌,重新落座,陈渊年少时,我教导他,商场布局线放得越长越稳,利越大。
陈渊不擅布局,擅短攻,回回攻得干脆,收场也漂亮。
保镖垂首不语。
陈政喝了一口茶,一时分不清喜忧,我从未教过老二经商权术,他的模样像何佩瑜,一表人才。
我以前带他交际,出入酒局,为陈家挣口碑,他比陈渊适合驾驭场面上的尔虞我诈。
他猝然大笑,没想到,老二背地里的胸襟谋略如此精彩,九年前,他不过二十三岁,竟学会铺路设局,步步为营,掣肘陈渊。
保镖觉得哪不对劲,又形容不出,二公子的目标是大公子吗?不然呢?陈政撂下茶杯,轰塌陈家,摧倒我,落个不忠不孝臭名昭著,对他有什么益处。
铲除老大,老二也达成目的了。
他起身,盯着黄菲菲,岭苑国际哪一栋。
2栋。
陈政不再多言,在保镖簇拥下扬长而去。
黄菲菲醒过神,急忙联络陈崇州,是薛岩接听。
薛助理,乔小姐的行迹暴露了。
薛岩大惊,脑海闪过一个人,陈政?黄菲菲哭腔请罪,陈老下手太狠,我没扛住。
***陈政从茶坊出来,乘车回到国宾半岛,刚好陈翎下楼,保姆在玄关准备钥匙和滚烫的毛巾。
他穿着纯黑色短款皮衣,个子高挑,显得干练利落。
陈翎平日穿制服居多,浅蓝的警衫,藏蓝的警裤,挺括深沉的服饰与他凌厉风度浑然天成的契合。
他十四五岁,便很令女孩着迷。
那会儿,学校经常家访,一摞摞的情书放在江蓉面前,陈太太啊,您是陈翎的大嫂,咱们学校的女生下课乌泱泱聚到陈翎班级,在门口看他。
您也晓得人多势众的道理,现在女生家长联合到学校要说法,是不是陈翎私下不注意。
江蓉随意翻开其中两封,满怀春事的少女,笔下的陈翎那样意气风发,纯白俊朗。
有无尽的光芒。
陈翎。
江蓉喊他,这些女孩喜欢你,你知道吗?平时有没有出格,惹她们误会了?陈翎脱了校服去西院,面无表情甩下一句,我没搭理过她们。
如今的上流圈,传言陈老二是出了名的冷淡狂妄。
其实,当年的陈翎,比他桀骜。
在警校,野性难驯更甚。
后来到边境卧底,眼见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性子也彻底脱胎换骨。
陈家真正的温润公子,始终是陈渊。
沈桢跟在陈翎身后,对视间,她怯生生,陈伯父。
陈政驻足,你带她出门?陈翎也停在客厅中央,大哥,陈渊的婚事近期有结果吗。
想起陈崇州在书房那番威逼利诱,陈政没回应。
既然短时间内没有结果,我先送她回家,有结果了,大哥再请回她。
陈翎侧身,示意沈桢,收拾好了吗。
她点头,我只有皮包和外套。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政不满。
陈翎同样寸步不让,弟弟向您讨个人,大哥也驳回我的面子吗。
陈政眉头紧蹙,我问过你,你答复我不认识她。
在老宅这两日认识了,不行吗?他接过毛巾,摊平敷脸,女未嫁男未娶,大哥替他们做主,贸然住一起,不像样。
沈桢看向他,热气焐得陈翎眼神迷离,他的欲感愈发浓郁。
陈翎擦完手,把毛巾扔在茶几上,陈家是名门望族,大哥相中沈桢当儿媳,不如照规矩办事,向沈家提亲,顺理成章公开婚讯,以免落人口实。
他这句规矩,无非给气氛圆个场。
陈政明白,陈翎是摆出态度,宣告这茬管定了。
不许陈家强买强卖,强取豪夺。
他没吭声。
陈翎看了一眼沈桢,她紧随其后离开老宅。
他为何插手陈家的内务?陈政一边坐下,一边诧异。
陈翎向来敬重江蓉,曾经何佩瑜得宠,富太圈见风使舵巴结奉承她,江蓉自然落魄失意,何佩瑜趁机一度凌驾她头上。
陈翎得知后,从边境飞回本市出席江蓉49岁的寿宴,贺词贺礼一件不落。
他亲自给长房撑台面,江蓉勉强保住正室的尊严。
陈翎这人,拎得清。
从不以主子身份在陈家自居,以客自居。
两房勾心斗角,他不闻不问,实在瞧不入眼才出面,可只要他出面,谁都得买账。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陈翎根本不理会。
陈政搞不懂,他护着沈桢究竟什么缘故。
佣人斟满茶碗,先生,三爷昨晚嘱咐我为沈小姐煲一盏燕窝羹,连夫人那边,三爷都没记挂这种程度。
陈翎嘱咐你?陈政更糊涂了,兴许老大和老二委托他关照。
大公子和二公子已经叮嘱过我照顾沈小姐,又麻烦三爷不是多此一举吗?陈政双手悬在壁炉,慢条斯理地搓了搓。
最关键,临近午夜三爷请沈小姐去北院了。
我在隔壁,听他们有说有笑,三爷十分温和。
哦?他倚住沙发背,陈翎...反常得厉害。
陈政欲言又止,挥手,你退下。
佣人走后,他拿起座机拨通一串号码,那端是黑狗的手下,黑鸡。
查陈翎。
陈厅?黑鸡打退堂鼓了,老板,这不是找死吗?陈政不耐烦,我让你查,你就查,出事我兜着。
黑鸡咂吧嘴,查哪方面?感情。
除了姜初,他还和哪些女人有交集。
末了,陈政补充,年轻女人。
黑鸡问,年轻的范围是?二十五岁左右。
黑鸡一噎,老板,陈厅应该不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陈政冷笑,一旦富诚东窗事发,第一个为难折腾我的人,就是老三。
如果攥住他的把柄,起码在危急关头拖住他,我能喘口气。
沈桢坐上吉普车,系安全带,三叔,我明天能回长实上班吗?陈翎单手控制方向盘,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有问题找我。
他在东疆港附近的公路调头,有我手机号吗?沈桢点头,三叔,我怎么报答你。
他闷笑,你想怎么报答。
我发工资买礼物给你。
她眼睛亮晶晶,你需要什么。
陈翎曲臂抵在窗框,手支着下颌,你感觉我需要什么。
三叔不缺名利,又深受敬慕,那你需要...沈桢如梦初醒一拍额头,联系宋黎。
缺老婆。
陈翎一怔,你——他果断摁住她手背,一滑,没摁住。
宋黎那头,目前在坐月子,她继父大方,打造了一副八斤重的纯金锁,做外孙的见面礼,然而洗三的当天,锁没了。
孩子的父亲阿元也没了。
连同余额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一并下落不明。
亏了宋黎心大,想得开,而且今天早晨廖坤给沈桢发微信,说宋黎出院了,在病房哭得特惨。
沈桢莫名其妙回他:她不是走出阴影了吗?廖坤又臊,又骚,语出惊人:她亲口讲,不舍得我。
宋黎九死一生,差点下不来手术台。
廖坤没少跑前跑后,打点安排。
尽管冲沈枕的面子,宋黎也门儿清,可女人在鬼门关闯了一遭,又受了情伤,一个温暖她的男人正好出现,当然弥足可贵了。
宋黎喂完奶,接起电话,声音疲惫得不行。
我记得你大姨在婚姻介绍所是头号媒婆?可不。
宋黎骄傲,十个红娘,我大姨坑的客户最多。
沈桢一愣,坑?婚介所嘛,雇几个俊男美女当招牌,忽悠你交钱呢。
入会费,介绍费,VIP费,哪个环节不收钱?我大姨是那片地界的业绩王,专门杀猪。
她蓦地领悟,你从长实辞职了?我没——投奔我大姨混相亲界?这行赚多少钱取决于你在相亲市场什么档次,我大姨手头有ABC三档,A档基本是托儿,B、C档是真货,以你的条件...宋黎沉浸式分析,A档你悬,我求大姨帮你分B档吧。
沈桢瞪大眼,B档还用求?我条件差到这地步了?你二婚啊。
宋黎撇嘴。
我二婚吃你大姨馒头了?她怒火滔天,绝交!沈桢关机,靠着椅背生气。
一直沉默的陈翎忽然笑出声,从储物门抽出一瓶牛奶,脾气这么大。
她拧开瓶盖,灌了半瓶,三叔,我离婚是因为男人出轨,不是我的错。
沈桢唇角有一滴奶渍,她无意舔掉,恰巧被陈翎目睹,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知道。
但何伯母和江伯母都抓着这点不放,好像我有天大的过错。
她直起腰,一本正经,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陈翎指节叩击着方向盘,有人介意,有人无所谓。
就像有人喜欢玫瑰,有人却厌弃它的刺。
但不可否认,玫瑰很美丽。
沈桢偏头,注视他,三叔,你的解释好浪漫。
他笑意深浓,是吗。
你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啊。
陈翎侧脸极为英挺,淡淡嗯,分情况。
空旷无人的公路,突如其来一剂天光劈开云层,如瀑布直射而下,灼白的闪电逼至眼底,巨大的雷声席卷楼厦,此起彼伏的爆裂声。
沈桢瑟缩一抖,下一秒,男人潮温的掌心捂住她耳朵。
别怕。
她世界一片天昏地暗,唯有耳畔属于男人的喘息,低哑,雄浑,磁性。
湿漉漉的空气涌入车厢,搅着他的气息。
时轻时重,炙热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