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桥摇头,好吃好喝佣人伺候,仅限制他的自由,他不够畏惧当下的处境,轻易吐不了口。
陈渊在文件的落款处签字,你以为如何。
倘若饿他几日...男人侧目,望了她一眼,私下动用刑罚,他即使吐口,脱离控制后也会翻供,父亲反而怀疑我别有图谋,诱供证词。
安桥说,不打不骂,只是饿他...这属于软刑罚。
陈渊心思不在这,神色淡漠,同样是人身迫害。
安桥愁眉不展,程世峦对何佩瑜应该是真心,十分保护她,撬不开嘴。
真心是最大的弱点,擅于利用它就好。
陈渊示意她沙发背,她拾起挂着的男士外套,递给他,真心固然可利用,突破却难,因为程世峦要保何佩瑜,与您扳倒二房的意图相悖。
他从口袋内取出一个手机,划开屏幕,老二送程世峦出国,将局势逼至一个死胡同,他们完全无法确认对方存在的真与假,不算突破吗。
安桥一扫,赫然是他们联络的短信,在短信中,奸情暴露无遗。
她恍然大悟,您以程世峦的身份,诈了何佩瑜。
我高估她的精明了。
陈渊噙着一丝笑,老二有这样愚蠢的母亲,很可悲。
安桥也笑,二公子绝对想不到,他输在后院起火。
何佩瑜的审时度势以退为进,相当有一套。
笼络男人,打通富太圈,比江蓉更游刃有余。
唯独,没格局。
陈政之所以迟迟不扶正她,诸多顾忌之外,也有她上不得台面。
作为权贵的正室,交际归交际,没内涵,太遭人诟病。
而外室再肤浅,无伤大雅,不会降低男人的逼格。
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在择偶方面,其实冷血又理智。
陈渊拨通一串号码,那端是佣人接听,他问,何姨呢?佣人瞧生号,没料到是他,大公子,二太太在花园。
请何姨接。
没多久,那边响起何佩瑜的声音,老大,你身体还好吗?陈渊耐着性子,温雅得很,多谢何姨记挂,我一切无恙。
她没兴致假惺惺敷衍他,你父亲两天两夜没合眼,担忧你安危,我让他和你通话?我不曾联系父亲母亲,第一时间联系何姨。
陈渊逐渐显露真容,您不好奇为什么吗。
他波诡云谲的语气令何佩瑜极其不适应,为什么?您不妨看来显。
陈渊盯着腕表,一秒秒数,七秒钟之际,何佩瑜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如同被掐住喉管,你...他笑出声,年底是何姨的五十四岁大寿,我还怕没有您入眼的礼物,这份惊喜,想必出乎您意料。
何佩瑜咬牙切齿,我问过老二,他并没害你。
他当然没害我。
陈渊笑意愈发深,他没来过工地,布不了这招棋。
如果我们任意一方在幕后出手,结果不会如此简单,陈家的男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呢。
原来...何佩瑜毛骨悚然,老二没猜错,是你自导自演。
他叩击着膝盖,目光落在窗户射入的一缕阳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何姨的戏不也精彩绝伦吗。
何佩瑜知道,江蓉被关在西院,踩了陈渊的底线。
本来,陈政已经打算放出她,终归有多年结发之情,原配不得势,在上流圈,对陈政的风评也不利。
可江蓉重新把持陈家的内部大权,何佩瑜的好日子又会危机四伏,她不得已借着腹中孩子的由头,打压了一回。
陈政顾虑这一胎的平安,才如了二房的意,没提关到什么时候,只提,要关下去。
事实上,陈渊与何佩瑜母子皆心知肚明,这孩子来路不正,大概率不姓陈,压根不配换取江蓉的失势,她这回栽得委实冤枉。
何佩瑜用力搅电话线,我要告诉你父亲,你的真面目。
何姨有胆吗。
陈渊慢条斯理掸了掸裤子的褶痕,捅破我的真面目,何姨付出的代价,是你和老二的真面目也被父亲知晓。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和老二商量再做决定,您说呢?那头忽然重物摔倒的闷响,紧接着,佣人爆发尖叫,二太太!二太太您怎么躺在地上了?陈政此时恰好下楼,目睹这混乱的场面,佩瑜!他冲上前,抱起她,喊救护车!你们不懂照顾太太吗?佣人手忙脚乱,二太太接完电话,毫无征兆倒地,我来不及扶!谁的电话?陈政调出来显,陌生的号。
是大...是我老家的亲戚,过世了。
何佩瑜制止了佣人,有气无力,陈政,先去医院。
陈渊勾起笑。
安桥一直在一旁噤声,等他挂断,才询问,何佩瑜不会偷偷揭穿您吗?当场对峙吗?安桥回答,那她不敢,至少添油加醋指证您,再哀求陈董,不要出卖她。
陈渊在腰后垫了个枕头,一副胸有成竹,父亲多疑,她揭穿再刻意捂住,只会显得言不符实,最终适得其反,她明白这点。
安桥意味深长笑,她这胎怀得心惊胆战,可禁不起刺激。
是吗。
陈渊将文件摊开在膝间,允许二房出阴招,难道不许长房反攻吗?何佩瑜如今处处压制我母亲,父亲也纵容偏袒她,那她就自求多福。
您在外地养伤,隔了一百多里地,她的福与祸,可赖不着您呢。
陈渊眼眸积酿着笑。
这时,走廊传来叩门响,大哥。
门缝悄无声息洒入一道男人的身影,颀长高瘦,蔓延至床尾。
安桥一怔,附耳提醒,是二公子,他竟然来临市了。
陈渊微眯眼,合住手头的文件,进来。
话音刚落,陈崇州推门而入,他风度温和,掩盖了凛冽的气势,伫立在那,细细审视病床上的男人,大哥似乎恢复不错,半点不像下过病危的样子。
陈渊迎上他眼睛,他那双眼睛,幽邃,傲慢,戾气深藏。
前晚,在生死间走一遭,险些见不到你了。
这不是见了吗?大哥谋算很准,出血量不多不少,最惊险的一处伤口距离心脏也是不远不近,幸好大哥对医生不感兴趣,不然哪有我的饭碗。
陈渊挑眉,老二,你别有深意。
陈崇州笑了一声,我不放心大哥的伤势,特意咨询了本院的外科教授蒋正明。
他侧过身,对准门外,蒋主任。
随即,门被推开,一名戴副院胸牌的中年男人进入房间,陈主任,过来莅临指导?陈崇州主动和他握手,蒋主任的医龄比我年纪还大,我能指导您吗。
男人大笑,毛医生直到退休,都是普通医师,可见年长未必医术高明。
他拍了拍男人副院长的工作牌,凭这张巧舌如簧的嘴,升了官,对吗。
男人笑得更开心,1号床是你大哥?我亲哥。
陈崇州看向输液瓶的标签,我信得过蒋主任。
说完,手指不露声色一紧。
男人会意,走到陈渊面前,陈先生,我替您全面检查。
他摘下听诊器,伸手掀病号服,陈渊手臂一截,避开触碰,安秘书。
安桥闻言,立马出门。
很快,另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匆匆赶来,是陈渊的主治胡定文,直接拦在中间,老蒋,我的病人,你插手诊断,合适吗?男人无奈,老胡,病人是罕见的爆炸伤,市里多少年没发生过一起了?你医疗经验丰富,临床不行啊,这可是省里大富豪陈政的长公子,万一在咱们院落个病根,陈家追责,你兜得住?胡定文寸步不让,我兜。
你兜?男人冷笑,这年头,钱是势,势是权,你斗得赢?你会牵连全院的。
他们吵得难分难舍,与此同时,陈崇州接到何佩瑜的电话。
她在妇幼医院的彩超室,过道喧嚣嘈杂,何佩瑜躲开同医生交谈的陈政,语速极快,程世峦在陈渊的手上!陈崇州身躯隐隐一震,紧绷不语。
何佩瑜大哭,崇州,你一定帮我平息这次麻烦!我和程世峦的关系一旦败露,包括你,全毁了!他闭上眼,深吸气。
摁掉。
蒋主任。
陈崇州转身,打断男人和胡定文的争执,既然胡主任不肯,那算了。
男人一愣,不查了?他嗯了声。
陈渊眼角浮起一层极浅的笑纹,胡主任,有劳跑一趟。
他们出去后,陈崇州站在一束阳光的中央,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哥这出苦肉计,博得父亲怜悯,终止流放,回归富诚,布得很漂亮。
你意有所指,我故意设局吗?大哥心里有数。
陈崇州摩挲中指的男戒,兄弟之争,谁手腕更狠,谁就先下一城。
陈渊云淡风轻,老二,你不免小人之心了。
父亲嘱托我探望大哥,任务完成,不打扰你养伤。
陈崇州朝门口走。
他突然在背后问,何姨电话里哭得急切,是不舒服吗。
陈崇州停住,眼底漩涡激荡,脸上仍旧维持淡笑,她很好,大哥不必惦记。
好与坏,瞬息万变,劝何姨宽心,有些秘密虽然威胁到她,不过若识趣,陈渊顿了顿,老二,取决于你。
他面无表情沉默。
良久,离开病房。
杨姬正从电梯出来,在惨白的长廊擦肩而过,双方打个照面。
她下意识驻足,凝视他。
陈崇州走向尽头的天窗,点一根烟,眼神透过玻璃,不着痕迹瞟身后。
杨姬只觉得,男人眉峰凌厉,清清冷冷的气质,骨子里有几分高深莫测。
也眼熟。
她直奔陈渊的病房,这一刻,男人开口,你叫杨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