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可把在场众人吓得一哆嗦。
秋婆子不必多说,她凡事都要看胡氏的脸色行事。
胡氏呢,本来马上就要点头,让秋婆子把老夫人的玉簪还回去,谁料中途冒出来了宋韶敏的一脚。
宋念婉感受到了周遭气氛低沉,又冷眼瞧着宋韶敏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暗暗得意,小声嘀咕了句蠢货。
她料定了宋韶敏是刚来如意院的主儿,不知那玉簪的前因后果,只当她想要把玉簪要回来,宋韶敏铁定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宋念婉抬头瞧了屋外的日头,盘算着按祖母的脚力,大约快要到如意院了。
于是开始了她的表演。
我的玉簪!宋念婉故意跌坐在地上,看着碎了一地的簪子,叹了口气,惋惜道:妹妹何必这样?敏儿!胡氏怀疑宋念婉暗地里搞鬼,又心知她自儿个的宝贝闺女不是宋念婉的对手,便要出言制止。
无奈宋韶敏是个凡事乱冲动的主儿,只要她心里的小火苗一烧,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的。
一只破簪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宋韶敏剜了一眼,颇为不屑道:都说玉通人性,我瞧着它的主人,便知道它不是块什么好玉,既然不是好玉,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说着,宋韶敏又踩了地上的簪子一脚。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老夫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她扫视了一圈堂屋里的人,又看到宋韶敏的脚还踩在簪子上没有收回,便对着胡氏发了难,胡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吗!老夫人神色凝重,声音不怒自威,胡氏恍然一愣,这才意识到宋韶敏嘴上没个把门的,祸从口出,平白惹了老夫人不快。
此刻胡氏迫于无奈,转身向宋韶敏怒斥道:孽障,还不给祖母认错!我……我……宋韶敏被这幅场面吓了一跳,隐约察觉到有点不对,却又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错,只得收回脚,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此情此景,宋念婉看在眼里,觉得无比好笑。
她冲宋韶敏翻了一个白眼,眼底掠过一抹不屑一顾之色,摆着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暗自嘟囔道:真是懒婆娘上鸡窝,笨(奔)蛋。
也许是幸灾乐祸,一不留神笨蛋两字的声调高了点,被宋韶敏听了去,她猛地回头瞪了宋念婉一眼。
也就是宋韶敏的这一瞪,让宋念婉回过神来,她意识到现在还不是该得意的时候,谋划了这么久,浪费了一地的脑细胞,如果在这时功亏一篑,那可就太可惜了。
宋念婉飞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一瞬间的功夫,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微微抬起头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都怪我不好,没能护住祖母给的玉簪,先是被夺去给了秋妈妈,后又被妹妹踩碎,还请祖母责罚。
宋念婉心想老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狗仗人势的秋婆子也扯到这趟浑水里来。
你的确是该罚。
老夫人接过话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念婉,见她鼻头红红的,肩膀一抽一抽,忍不住泛起一阵心疼,祖母啊,就罚你一会儿去集福堂再挑两支你喜欢的。
啊?宋念婉沉浸在自儿个的演艺世界里,一时没听清,抬起头来,泪水划过脸颊,眼圈红红的,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老夫人身边的房嬷嬷站出来打圆场,对老夫人柔声道:夫人您瞧,小姐一听您让她再挑两支簪子,都高兴坏了呢。
随即又看向了宋念婉,笑意盈盈道:小姐还不赶快谢过老夫人,这等好事老奴可是从没见过呢。
宋念婉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韶敏,心中叫好。
她站起身,抹了抹眼角挂着的泪,走到老夫人身边,挽起她的胳膊摇了起来,撒娇道:还是祖母对婉儿最好,谢过祖母。
老夫人从未见到过宋念婉撒娇的模样,声音又软又糯,甜在了她心坎里,竟破天荒的在众人面前毫不隐藏对她的喜爱之意。
她不禁莞尔,握上了宋念婉的手,点点头道:祖母啊,最喜欢婉儿了。
此刻,在宋念婉的耳朵里,老夫人的声音真是悠扬婉转,韵味深长,让人听了浑身舒坦。
另一边,秋婆子自听宋念婉说了玉簪被她自儿个夺了去后,她怀里便像揣了个兔子似的,心儿忐忑,跳个不停,更是早早儿地跪在了地上,等候发落。
秋婆子,你好大的胆子啊!上演了一番祖孙情深后,果然不出所料,老夫人先向那秋婆子发了难。
秋婆子闻言顿时心中骇然,急忙认错,老夫人恕罪,是夫……夫字的话音还未落,秋婆子下意识得看向胡氏,见她投向自己得冷冽目光,急忙住了口。
此时的秋婆子愈发感到心尖像有千万个铁桩在打似的,两眼直发黑,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万万不能把胡氏攀咬出来,否则以胡氏的手段,她自儿个的命怕是要断送在胡氏手上。
秋婆子支支吾吾了半晌,到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瞧着老夫人逐渐没了耐心,她这才咽了口唾沫,垂眉道:都是老奴眼馋,被那玉石迷了心窍,请老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这回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丝毫不信秋婆子所说,连个正眼都未曾给她,倒是看向了胡氏,开口道:你身边倒都是些忠肝义胆的,可见你调教的好啊。
儿媳不敢。
胡氏惶恐道,而后又示意崔婆子递上了茶水,请母亲消消气,喝口茶吧。
不敢?老夫人重复着胡氏刚才的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
她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凌厉无比,你不敢?我回府也好些日子了,看你手底下的奴婢在这宋府里称王称霸,威风的很!本看在你的面子上隐忍不发,可如今就连敏儿她,哼!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儿媳……儿媳冤枉啊!胡氏饶是再沉稳的主儿,听到老夫人这番话后,心中咯噔一下,赶忙站起身走至老夫人身后,替她捶着肩膀,殷勤备至,母亲,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老夫人置若罔闻,轻轻叩了下桌子,身边的房嬷嬷心领神会,弯腰上前接过胡氏的手,笑道:夫人千金贵体,这种伺候人的活还是交给奴婢们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