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轻瞥, 只扫了一眼戒指, 便轻转开。
没有过多去思考——为什么都分手了, 韩陌言还会将那枚订婚戒指带在手上。
男人见她丝毫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的停留和关注,英俊的脸庞上,表情更加冷峻。
病房不大, 韩陌言站在靠过道的位置,所以初熙不论去干什么都要绕过他。
好在心如止水,早已对这个男人云帆不动。
老爷子见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开口:你们俩去护士站推辆轮椅过来,我要下去走走。
初熙应声,继而错过站着的男人,推门出去。
韩陌言看着她的背影, 抬步跟上。
老爷子身旁有那么多的护工,却单独将她跟韩陌言支出来推轮椅。
不用猜都知道老爷子意图是什么。
可事到如今,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 他们一点可能也没了。
何故要白费功夫。
出门, 初熙便头也不回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
说罢, 就这么走了。
韩陌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嘲地挑了下嘴角。
谁都可以为爱情低三下四, 委曲求全,但不包括韩陌言。
男人抬手,扣紧西装中间的那颗扣子, 即使被拒绝,也是姿态高傲。
初熙推着轮椅走过来时,韩陌言才跟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来。
她没有推辞,转手便将手里的轮椅给他。
病房里,老爷子正在做检查,要过会儿才能下楼去。
初熙本见没什么事,本欲先离开。
老爷子却叫住她:过两天我要回南山,中午留下陪爷爷吃个饭。
显然这句话是对他们两人说的,初熙停住欲离开的脚步,转而走到病房外面的接待室等候。
特护病房外面都有一个接待室,类似于会客厅的样子,摆着一套真皮沙发,电视机,饮水机,初熙靠坐窗边的位置,打了一杯水。
N市这么小,她再一次见到韩陌言很正常。
并且是在时隔一个多星期后,老爷子的病房里,所以她心里很平静。
一直以来,她对韩陌言的不满,心里的淤积的恶气,早在婚礼那天已经出的差不多。
而最后心里剩下的,大概就是对这个人的无动于衷。
初夏,医院的冷气已经开的很足,她喝了口热水,打开电脑。
韩陌言站在不远的地方打电话。
他永远都是这样,每天都有打不完的电话,会不完的客人。
以前她一个人时,总觉得等待是一件煎熬万分的事情。
可有一天,当她不再全身投入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打开电脑后,她连上网络,看网站上《上邪》的连载动态。
迄今为止,《上邪》已经连载一个月,由于这是篇单元故事题材,她的构思只到这一个故事结束,然而网络上的讨论度却一天比一天热烈。
评论下的读者纷纷追问有没有第二部 。
初熙认真地刷着下面的评论,冷不丁地看到一处留言。
怎么觉得这部漫画跟在追的另一部这么像?特别是男主画风!这条评论在上万条的评论中一划而过,初熙扫了一眼,便跳转过去。
韩陌言打完电话,老爷子的检查也做完了。
老爷子身体还算健朗,并不需要坐轮椅,但有时下楼散步走久了,便需要坐下休息。
老爷子拄着拐杖,初熙挽着他的手臂扶着。
韩陌言在后面推着轮椅,他从未干过这种事,旁边的特护一直想要接过来帮忙,都被他制止了。
外面天气很好,气氛也算不错。
韩陌言这个人,皮相好,身量长,不说话时还算赏心悦目。
韩陌言没有待太久,便被王稳催了四五次。
明显,他不是事先安排的时间过来,更像是在某个会议中,或者某个行程里突然抽身过来。
待了一个多小时后,王稳不停地接电话,可见那头一直在催促。
挺悠闲的上午,被韩陌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搅的兴致全无。
老爷子见状也不留他,挥着手:行了,你有事就走吧。
他身边的几个特助时不时地看向这边,望眼欲穿。
他这副众星捧月的样子,初熙忽然想起孔樊东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地球离了韩陌言不会不转,但起码韩家离开韩陌言一定会停止运行。
不得不承认,韩陌言以后不一样是个好的丈夫,好的父亲,但他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继承人。
一如老爷子曾经期待的,韩陌言会带着韩家,载荣载誉。
以前跟现在身份不一样,那时她一味纠结于韩陌言对她的疏于关怀。
还是第一次用一种旁观的角度,正视这个问题。
可能最后的结局是这样,韩陌言娶比她更懂事,更任劳任怨,更不计回报只会付出的妻子。
而不是像她这样,总是贪心,想要的太多。
韩陌言走后,初熙他们继续在外面散步。
老爷子心里有事,初熙站在他身旁能感觉到。
才走了几步,老爷子便有了倦意,他看着树荫之上慢慢的绿叶。
突然感到道:叶子一茬一茬地绿,如果有一天爷爷走了,希望你跟陌言能够好好的。
初熙讨厌生离死别,当下就皱着眉头拦住他的话:爷爷,你身体好着呢,肯定能长命百岁。
老爷子笑着摇头:一天不如一天。
说到底,韩家的颜面是一回事,而韩陌言的幸福是另一码事。
脸面丢了便丢了,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好不好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老爷子活了这么一世,早已把脸面看得很淡。
爷爷并不是一定要你们在一起,只是希望以后无论过什么样的生活,你们都能够各自开心。
熙熙,你不要恨他了。
初熙低着头,爷爷,谈不上恨或不恨,就是陌生人。
老爷子心底更凉,他叹道:比起喜欢或者恨,陌生的无视才是最能戳痛人心的。
你拿他当陌生人,才是对他最狠的惩罚!初熙:哀莫大于心死,悲莫大于无声。
再说他那种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老爷子摇头,不在意吗?或许是太过在意,才会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
他是韩陌言呀!怎么会轻易将自己软肋暴露在外面,明明应该遍身铠甲才对。
离开医院后,又过去几天,初熙便彻底没再跟韩陌言联系过。
从分手的那一刻开始,两个人像是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初熙在狭窄的工作室里,夜以继日地画着她的梦想。
而韩陌言一秒都不曾停留住,继续演绎他的传奇的商业人生。
她并不能彻底隔绝掉韩陌言的世界,时常也会在电视上,网络上看见他。
别人镜头下的韩陌言其实很陌生,有一次,她偶然看到他登上了国内某个知名的商业杂志,每一帧画面,每一个动作都堪称完美。
杂志上,他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举手投足都是上层社会的才有气场,见到他手里端着一杯普洱茶时,初熙当即笑出声。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韩陌言最讨厌的就是普洱茶。
但这都不重要,依旧有无数人仰慕和追寻着他的脚步。
里面却不再包括初熙。
这或许就是他们本来的人生,如果初熙没有在十八岁时住进韩家,她跟韩陌言本是不永远会相遇的两个人。
而现在,只不过一切都变成最初始的样子罢了。
又过去十多天,时令已经进入盛夏。
初熙一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长裙去办公室,于晓晓走过来时,上上下下打量她。
过去一个多月,我现在才觉得你终于像个人样了。
初熙笑笑,眼睛弯弯的,墨绿色的长裙衬得她格外柔白:什么人样?我不一直这样?于晓晓拉过椅子:你可拉到吧。
前段时间你听天脸白的跟个鬼似的,成天在办公室加班,我都以为你要以身殉职,讹我一笔!初熙:哪有这么夸张。
于晓晓才不信:你心里还没过去,你在知道吗!初熙打开电脑,头也不抬,我哪没过去?我觉得我挺好的呀。
于晓晓:你这还叫好,把自己困在蛋壳大的办公室,你在惩罚谁呢!初熙正欲开口,就被于晓晓打断:你也别给我找借口了!上大学那会儿,你每次心情不好都会一个人待在画室。
说完又添了一句:跟现在一模一样!初熙有点心虚,她摸了摸自己鼻子:有吗?于晓晓疯狂点头:你知道失恋了怎么才能心情变好吗?初熙好奇:怎么?于晓晓疯狂暗示:比如移情别恋呀!初熙:滚……于晓晓:开玩笑,不过我哥也真是的,你现在都单身了,他居然还按捺得住。
你别看他没亲自过来见你,但每次回来都要顺口问问你的动态。
我都快成他眼睛了,靠着她妹妹的眼睛,缓解一点思念之情。
初熙:你怎么这么多感慨?于晓晓是真心疼她哥,但也不好给初熙过多压力。
对我,我有一位客户在国外,他委托我替他拍下一幅画。
这幅画今晚在瑞丽大厦拍卖,你正好出去散散心。
初熙接了任务,记下地址。
于晓晓:我待会给你低价,我晚上有事儿,稍晚一些过去。
初熙应下。
工作一下午之后,傍晚她出去吃了晚饭,之后回家换衣服化妆。
今晚的义卖是费氏在其的开发的瑞丽商厦举办的。
关于费氏她了解的不多,隐约记得韩陌言有一个死对头姓费。
不知道跟今晚的费氏有没有关系。
换了一条稍稍正式一些的长裙,画上淡妆,镜子里的人除了气色差些,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从韩家出来后,她随身的首饰不多,只在脖子里带了一条浅粉色的珍珠项链。
初熙挑选了一只颜色稍艳的口红,配上臻白的珍珠,倒也显得艳丽逼人。
——费烜打电话过来时,韩陌言正在休息。
最近韩家的海外项目出了一些问题,他不得不亲自过来坐镇。
接到费烜电话前几分钟,韩陌言忙了几天几夜,刚处理完一堆烂摊子。
正闭眼上眼被吵醒,他压了压太阳穴:喂?费烜在电话那头,声音神采奕奕:木头,在不在国内。
韩陌言一点都不想听他拉家常叙旧,语气不耐:不在。
有事说事儿。
费烜狐狸眼一转:我还真有个事儿。
不过你得打我五百万,才能告诉你。
韩陌言太阳穴直跳:爱说不说,挂了。
费烜悠哉悠哉,一点都不怕他挂电话的样子:听说初熙……韩陌言这头安静下来,费烜故意卖关子。
电话里一片寂静。
韩陌言:……转眼,五百万到账。
费烜像是抱着狐狸尾偷笑的声音:今晚初熙瑞丽大厦,你来不来?韩陌言丝毫没有犹豫:来。
她去瑞丽大厦干什么?费烜:说起这个事儿,估计你刚才打给我五百万都不够。
韩陌言:你要是不说,你连这五百万都没有。
费烜这头:好吧好吧,今晚费氏在瑞丽大厦举办了义卖,初熙的客户委托他们公司代拍一副画。
所以她今晚会过来。
韩陌言立刻反应过来:你干的?费烜:所以我说五百万不够吧!韩陌言:时间。
今晚八点。
韩陌言低头看了眼时间:今晚八点,你现在才告诉我?费烜哼了一声:你以为追妻这么容易?——晚上这场拍卖,虽说是义卖,但展出的作品却并不简单。
金氏和法国某著名画馆合作举办,其中画作有很大一部分超过百年历史。
1900年左右,相当于是半个古董了。
如果是古董的话,除去画的艺术价值外,真假也是拍卖价格的重要因素。
七点多进入瑞丽大厦,听说在拍卖之前有湛展览,所以初熙来的有些早。
展厅的人并不多,初熙找到自己要买的那幅画后,仔细打量,确定真假应该没有问题。
正准备离开时,身旁出现一位男士。
男人身材跟韩陌言相仿,不过要稍瘦些,穿着一件蓝格纹的西装,于她的视线一同,盯着这幅画。
她稍稍偏移些位置,男人转身看过来。
桃花眼微挑,眼睛眯着:你喜欢这幅画?当你在看一幅画,而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问你喜欢不喜欢,正常人都会有点排斥。
男人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轻笑一声:我叫费烜。
是画展承办方,这幅画一直都无人问津,看你盯着只是随口多问。
初熙这才放松下来,解释:这是幅禅绕画,在国内不太流行,所以一直无人问津很正常。
费烜:那你又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初熙笑笑:我专业学这个。
费烜:国内好像没有专门教授禅绕画的专业。
初熙:我马上要去国外学。
费烜眯了眯眼,一副了然的神色。
嘴角擒着坏笑,他真是忍不住想立刻看到,韩陌言知道初熙要出国时脸上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