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纾烟情绪过激,整个人都在发抖,摇摇欲坠的风中残烛一样。
腿软无力,后退着差点摔倒。
夜寒声抱紧她,却不敢出言安慰。
擅自找来宋夫人,确实是他欠考虑。
没考虑到她心里一直没过去那个坎。
江纾烟一把推开他,暴躁如雷,一巴掌打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病房。
看着他脸上落下的红印,她自己也跟着泪流满面。
你凭什么找她来?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永远不会原谅她!也不想见到她!你从哪弄来的人,就弄回哪里去!就算我一无所有,也不稀罕她虚伪冷漠的爱!纾烟,对不起,我不会送走宋夫人,还会让宋夫人在这陪着岳父。
有些人的意义,不是我们主观的猜测和臆想能抹掉的。
岳父一直很愧疚,他总说都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才弄丢了岳母,让你从小没有母爱。
江纾烟湿漉漉的脸皱成一团,难受的双手捂住脸,堕坐在地上,埋首呜咽。
看着她这样难过,宋夫人心如刀割,冲到她面前,却又惶恐不安后退开,不敢碰她。
好像时光又倒流回过去,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也是整夜整夜的哭闹。
那时候,宋夫人听的揪心,更烦躁。
江正日夜不着家,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都是在深夜醉酒而归。
她跟他抱怨带孩子太累,等她说完,江正已然呼呼大睡。
江正的江山疆土越拓越大,而她心里的阴霾也越积越多。
终于,当那个电话打过来,听到久违的情话,她沉醉不知归路,醉到迷糊,醉的心甘情愿。
于是,她跟初恋情人暗度陈仓,发展起来见不得光的关系。
持续了三年之久。
江纾烟三岁,已经不再闹腾,可她的心早已飞到别处。
对于江纾烟和江正,她不再上心,在江纾烟大哭大闹时也不再温柔的哄,而是上手教训。
半个多月才回家的江正看到女儿身上的淤青,质问她时,她泼妇骂街一般吵闹不停。
故而江纾烟三岁的记忆是痛苦的。
在身体的疼痛和父母争吵不休中度过,挣扎。
解药,是父母离婚。
宋夫人的情人亲自来家里接走的她,江纾烟哭求她不要离开,却被她狠心的甩开。
最终,江纾烟在三岁的寒冬彻底失去了母亲。
宋夫人也彻底寒了她的心。
荒诞不经的是,宋夫人并未如愿嫁给初恋情人,而是做了他十二年的地下情人。
直到江纾烟十五岁那年,她拿宋先生的狠料威胁,成功冠上宋先生的姓,成了第三任宋夫人。
大婚那天,江正带着江纾烟前去祝福,江纾烟不屑一顾,强忍着没大闹婚礼现场。
可她的心里是恨的。
恨宋夫人宁愿做宋先生没名没分的情人,给宋先生的孩子当后妈,讨好继子继女,却不愿回家,给她一点母亲的温柔。
也就在那之后,江正再也不敢跟她提一个宋夫人的名字。
她觉得,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她爸爸。
现在看着她那么痛苦,宋夫人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不断向门口后退,她本不该再出现,来伤害她的。
寒声,我先走了,你不要跟小烟吵架,不要凶她,不要让她伤心难过,我走!我这,宋夫人胡乱抹掉眼泪,慌慌张张说:我走!我再也不出现!我不会再来了。
寒声,不要伤害小烟。
仿佛身上每一块都被针扎过,宋夫人疼的身形扭曲,捂着胸口,躲避追凶一样,边慌张往前跑,边害怕的回首望。
很快就消失不见。
夜寒声回眸,蹲下身来,拥她入怀。
只是紧紧抱住她,沉默不言。
华灯初上,江纾烟控制住情绪,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满脸泪痕。
夜寒声心疼的亲她,抱进浴室,放坐在洗手台上,温柔给她擦脸。
别哭了,乖乖阿烟,不要再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替你做决定,我已经深深反思过自己的错误了。
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下,再十万火急,我都会跟你商量,不哭了好不好?不许放她进来看爸爸!好,不放。
我到时候把她拎下去,直接扔路上去,好不好?不要!好,那不扔路上,把她请回去,好不好?擦干净脏兮兮的小脸,再仔细擦手,他自己也洗了一遍,才抱她出去。
放她坐好,他手机震动。
乖宝,我出去接个电话,不要再哭了,等我回来。
匆匆离开病房,走远才接听。
老板,集团里的老家伙们坐不住了,已经开始煽动情绪,明天上午召开临时董事会。
嗯,找我爸去。
画稿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视频在剪辑制作了,等文案组弄好,就可以发布到网上。
嗯,这事不能出任何纰漏。
你着重处理这事,集团先拖着,我回来以后再说。
好的老板。
挂断,随手点开微博,还是一边倒的辱骂江纾烟。
嗡——老板,还有件事要汇报,夫人刚刚出发去了洛城。
老董事长昨天划了两个亿出去,给了夫人七千万。
她在拉斯欠了多少?之前已经全部还清了。
老板,那个账户已经注销,我查到的资料也很普通。
我给您发邮箱里了,另外老董事长投的项目中途反悔,全退回他的账户里,短短一周时间三千万不翼而飞。
可老董事长没有去赌,钱也没到夫人手上。
查。
好的老板。
下意识摸烟,却落了个空。
你在找这个嘛?江纾烟指尖捻着烟盒,递到他面前。
纾烟。
没收了哦,年纪轻轻烟瘾这么大,不到三十,你的肺就报废了。
难道你要我以后一把年纪,还要在病床边守着你嘛?夜寒声轻咳两声,勉强压抑住瘾。
好,我不抽。
护工守着岳父,我们去吃饭吧,晚点再过来。
公司是不是受我影响了?没有。
你别胡思乱想,你叫江火,又不是江纾烟,跟寒烟集团又没关系,怎么影响?江纾烟瘪嘴,把烟塞回他口袋里。
别以为我没听到。
薛洋都说董事会的人要造反,你还想忽悠我。
夜寒声无奈轻笑,自身后揽她肩头,轻推着,缓缓下楼。
夜晚微冷,刚出医院大门,江纾烟不自觉抖了抖,他脱下长外套,穿在她身上。
扣完纽扣,还扯起衣领,挡住钻进脖颈的风。
江纾烟却一直皱眉瞪眼,直勾勾望着对面不远处的红色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