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羲朝彰轩七年,镇西大将军凌鸿翔大败匈奴凯旋而归,彰轩帝大加封赏并命其统帅三军。
一时间,皇城里到处传言凌家势力盖了天了——作为朝臣,文至宰相,武及将军,又有号称天下第一商的小儿子在民间,且女儿贵为皇后……随之,凌府门前车水马龙,每日都有王公贵族、达观显贵造访。
我听得消息,心中忧虑,可是又不能见到父兄,几日里寝食难安。
皓月见我忧虑乃至不思茶饭,也为我担忧,每日里会特别做些精致可口的吃食。
可是我就是吃不下,总是思索着怎么能和父兄联络上,告诫他们要小心谨慎。
烦忧难耐时,我就一个人抱着琴去烟波亭,试图驱走心中的波澜。
一个清晨,我一夜几乎没睡,早早地到了烟波亭,心乱如麻。
小妹,你的琴声还是这样动人。
一个声音响起,那么熟悉,我惊诧地转身,是二哥!二哥。
我轻声叫出,眼睛模糊了。
臣,参见皇后娘娘。
二哥笑着跪拜下去。
二哥,这里又没有什么人,何必这样呢。
我连忙扶起二哥。
不不,这是应该的。
你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我就是臣子啊。
二哥仔细地打量着我,眉头一皱,小妹,你瘦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二哥慌忙为我擦着,就仿佛小时候每次我哭泣他哄我那样。
怎么了妹妹,是不是在这皇宫中过得不如意?二哥的脸色变了,谁敢欺负我的妹妹?二哥。
我破涕而笑,你的妹妹可是皇后呢,有谁敢啊?二哥也笑了,我就说嘛,凭我们凌家的威名,哪个宫妃敢为难你?更何况,你是皇后。
哥哥笑着坐在亭中的大理石雕花圆墩上,妹妹,那日的晚宴怎么没来?风寒好了吗?好多了二哥。
我也笑着坐下,心中却十分诧异,二哥怎么能够进宫的?你出嫁时我还在西疆征战,那日也没有见到你,此次班师回朝,便奏请皇上恩准见上妹妹一面。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皇上对你好么?哥哥问道。
我却不知怎么回答,不置可否地笑笑:挺好的。
只能用谎言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那就好。
哥哥大笑着站起来,我的妹妹国色天姿,哪个男人能不爱?我们凌家如今还有哪个敢小觑?他的脸上是骄傲。
二哥。
我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下,皇上真的让你统领三军了?对呀。
这是你哥哥应得的。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自信。
什么时候?就在那天晚宴上。
二哥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二哥为何不力辞呢?我低了头轻轻地问道。
什么?这可是我应得的呀。
二哥不解地看着我,小妹,你可知道我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么?战场上的惨烈是你看不到的。
皇上在京城里无忧无虑,可是,哥哥为了这分无忧拼上的可是命啊。
这么多年多少场战争,哪次不是我舍命拼死赢下来?不然,这京城哪会有这般安宁。
你不懂,你不懂。
二哥摇摇头,满是无奈。
二哥,也许薇儿不懂那些战场上的硝烟。
可是,如今二哥你被加官晋级,我们凌家的势力也就随之大涨,这样下去,皇上虽不会忧心边疆,却会忧心凌家的。
你也知道,皇上一向和爹爹的关系不是很和睦,我嫁进宫来后才好了一些,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如果臣子功高盖主,主子还能不欲除之?我站起身,看着二哥阴晴不定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和盘托出,二哥,妹妹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为了我们凌家以后荣光长在,你也得把这个三军统帅辞了啊!二哥没有表态,也什么都没有说。
我继续说:二哥,你真的以为妹妹在这宫ˢᵚᶻˡ中如外界所说那样吗?妹妹是皇后不假,可是都这么久了,妹妹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每日的吃食都是让皓月她们在小厨房里做的,皇上心里根本就是恨我们凌家的。
你说什么?二哥噌地站起身,你说你连皇上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我很随意地点点头,浅笑道:二哥,妹妹不在乎,这样其实很好,不用卷进宫廷争斗中,不是很好吗?妹妹那么爱静,这样的生活是最适合妹妹的了。
只要我们凌家好,妹妹就知足了。
我眼泪掉下来,却给了二哥一个笑容,二哥,父亲他年事已高,就别说起我在宫中的境况,只说一切安好就行了。
二哥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小妹,为了我们凌家,委屈你了。
二哥突然拜倒,我慌忙中去扶,二哥却不动,为兄的想得不够长远,父亲也没有想到。
小妹,你就受我这一拜吧。
哥你快起来。
我手上用力扶起哥哥,去坤宁宫喝口茶吧,二哥。
不了小妹,哥现在就回去写辞表。
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点点头,二哥,其实真正委屈的是你啊。
我一人回到坤宁宫,心中微凉,为二哥,也为自己。
这一别,何日才能再见到他们啊?今日竟也没有问问父亲母亲好不好,大哥怎样,三哥有没有信儿,就这样匆匆地让二哥走了。
我依在坤宁宫院里高大的桂树下,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微微的有些疼。
小姐,您可回来了,见到二公子了么?皓月在殿阁内看见我,忙迎出来。
我点点头,不说话。
小姐您怎么哭了?皓月拿出丝帕为我拭着,眼中满是心疼。
没事,皓月,就是有点儿想家了。
我勉强笑着,进去吧,我有些饿了。
说罢,我向殿内走去。
皓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迷惑,小姐,你的碧玉木兰簪呢?我伸手一摸,发髻上只有几枚簪花。
心下一紧,那碧玉木兰簪是我进宫前母亲给我的,还是她当年的陪嫁呢,弄丢了可怎么是好。
我定定神,皓月,你快带着小福子小禄子他们,还有馨兰玉梅她们一起去找,应该就在九曲长廊上。
我心中想,定是刚才哥哥猛地拜下我扶他时掉了。
今晨,自己只松松地挽了个髻,定以几枚簪花,看看又觉得太过简单,还不如宫女的装扮,才拿出碧玉木兰簪来戴的。
不曾想,一直珍惜不戴的,一戴就丢了。
看着皓月带着他们出去,我慢慢走到小池塘边,坐在长凳上,长出一口气。
那簪子一定找得到的,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去,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儿的工夫。
哥哥那边的事也算解决了,想必哥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会转达给父亲的,这样我们凌家就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机。
我拨弄着池水,有锦鲤游来在指边游来游去,还有几只大胆的啃我的手指。
我笑起来,看来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连累了这些名贵的锦鲤,都没有人再喂它们了。
我转身回到宫中,在小厨房里找了些馒头,跑去池边,仔细地撕好搓成细碎的小球,投喂给那些锦鲤。
白色羽纱的裙子被池水沾湿了我也不顾,席地而坐,手撩着池水,逗弄着那些因食而来的锦鲤,快乐得像个孩子般。
忘记一切烦恼,忘记凌家的荣耀,忘记我是皇后,甚至忘记这里是坤宁宫,多好。
簪子没有找到,这让我心中难过了很久。
太监黄敬也带来了我想要的消息,二哥真的听了我的话,辞了三军统帅的头衔,皇上为此赐了他钱帛和府宅,连称他忠心耿耿。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皇上并不是真心要把三军交给二哥的,应该只是一次试探吧。
凌家总算躲过了一劫,我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几天里恢复了胃口。
皓月很是高兴,每日的吃食都有新花样。
只是那簪子,怎么会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应该是被什么人捡走了。
这至少说明,烟波亭还是有人去的。
为此,我让小喜子小荣子在烟波亭上挂了白色的羽纱帘帐。
一日,我正在绣一副大漠如烟图,蕙菊走了进来,踟蹰了半晌才道:娘娘,方才宫里传闻柳妃已有身孕了。
她顿了顿再道:还说皇上很是开心,赐了她很多珍宝呢。
我刚刚开始绣,取材是二哥以前讲给我的西域风光,此时身边满是各种颜色的细丝线。
听到这话时,我的手停了一下,浅笑着说:皇上能一连半个月宠幸于她,有了身孕也不足为奇。
而珠宝,我继续手上的绣活道:皇上富有四海,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柳妃怀的是皇上登基来第一胎,没有为此晋位,我还觉得奇怪呢。
小姐,若是这柳妃真的能生下皇嗣,那我们的日子就更不会好过了吧。
皓月担忧地说。
我没有停止手上的飞针走线,只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来,你觉得,我们还会比现在过得更差吗?皓月抿了唇不说话,但脸色却微微尴尬起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知道皓月的担心,思绪也回到两日前。
那日清晨我去了烟波亭,晌午时分才回到坤宁宫。
一进宫门,只见他们个个垂头丧气,平日里脸上常带的笑容全不见了。
皓月引我回去西暖阁,馨兰端上八宝红枣茶,却不退下,只在门边踟蹰。
怎么了?我饮一口,发现茶水略烫,不由微微皱了眉。
馨兰在茶水上很谨慎,端给我的必定是温度刚刚好的。
如此,只能说明宫里出了什么事。
回娘娘,今日柳妃娘娘过来了。
馨兰轻声道。
我唔了一声:那又如何?柳妃娘娘她,馨兰话未说完,便被进来的蕙菊打断了。
柳妃娘娘说皇后娘娘入宫这么久,她一直没有来拜会,今日特意前来呢。
蕙菊撤下桌上的茶水,重新换上一盏碧螺春。
皓月诧异地看一眼蕙菊,怎么可能?她会突然这么知礼数了?我横一眼皓月:怎么说话的!皓月忙噤声。
我朝蕙菊温和一笑:本宫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歇一歇。
待她们都退下,我叫住走到门边的蕙菊,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备些点心来。
不多时,蕙菊便端来四样小点,我拿起一块佛手酥递给她,说吧,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没什么的,娘娘。
蕙菊接过那酥,轻声道。
我的面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柳妃正当宠,而我这个皇后,恐怕任谁都知道不过是皇上权宜之下娶进宫来的,根本不会得宠。
我停了停,取过茶盏饮一口:所以,一个正当宠的妃子,怎么会去向一个有名无实并被皇上厌弃的皇后请安呢?我盯着蕙菊躲闪的眼睛道:更何况柳妃一向清高自傲,有时仗着得宠连皇上的话都敢违背一二,她来向我请安,我连做梦都没想过。
蕙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欺瞒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我扶她起来,声音温和: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气,说吧,她今日都来做什么了?蕙菊搓了搓手,轻声道:娘娘今日一早便出去了,奴婢们正在打扫,一回头就见一位宫妃站在院中,忙向她请安。
她身边的宫女叫我们起来,又问娘娘在不在。
你怎么说?我问道,毕竟沈羲遥并不允许我出坤宁宫。
奴婢说娘娘去了明镜堂。
蕙菊答道:那位宫妃只是点点头,就带着宫女在坤宁宫院子里前前后后的转。
我微微皱起眉头,柳妃此举算是僭越了。
奴婢当时不知她是谁,只知坤宁宫没有娘娘许可,其他人等不得乱闯乱逛,见他们又要进正殿,便拦住了他们。
蕙菊说到这里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小福子与奴婢拦住那位宫妃,说娘娘不在宫中,还请她先回去,待娘娘回来再来请安。
不想她身边的宫女却发起火来,问我们认不认得眼前人是皇上最宠爱的柳妃娘娘。
还说宫里没有柳妃娘娘不能去的地方。
奴婢们只能磕头,却不能让她进去正殿。
我递给蕙菊一盏茶,她道了声谢喝了,继续道:奴婢几个跪在正殿门前拦住他们,柳妃娘娘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笑。
奴婢们怕极了,她身边的几个宫女上来拉扯我们,我们死死抓着门槛不动。
那几个宫女还踢了我们几脚。
我的手一颤,柳妃此举,完全是没有将我放在眼中,可是,她又怎么会将我放在眼里呢?然后呢?我极力让声音平静。
可能是见奴婢们一直死死拦着,柳妃娘娘觉得没意思,便让他们都退下,一个人站在门口朝正殿里看了会儿,便带人走了。
我舒了口气,生怕他们又遭什么折磨,但心底却也是不甘的。
再如何,我是皇帝不得不迎娶的皇后,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得看着我堂堂正正从乾坤门走进来。
论出身论尊贵我都远胜于柳妃。
她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爱便如此跋扈,一点不将我与我背后的势力放在眼中。
要么,是她太狂妄,要么,便是她有了其他可与我抗衡的筹码。
想到这里,我不由握了握拳,难道……蕙菊见我神色不郁忙道:娘娘别生气。
我叹一口气,朝她抱歉道:是我不好,你们本该是这宫里最受人敬畏的坤宁宫宫女太监。
但我空顶着这皇后的称号,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还连累你们受委屈。
娘娘快别这么说!蕙菊忙道:娘娘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不敢忘,便是为娘娘死也甘愿。
再说这算什么委屈。
她迟疑了一下,娘娘并不是无宠,而是不争。
以娘娘的美貌才情,这宫里哪一个妃嫔能比得去?我笑一笑,却摇摇头,才情和美貌,虽然是得宠的资本,却不是得宠的绝对啊!我虽骄傲与自己的出身,却也因这出身,注定不会被皇帝所喜。
不说这个。
那么今日,柳妃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我问道。
蕙菊仔细想了想道:是没说过话,不过她临出坤宁宫宫门时,奴婢隐约听到她跟身边那个宫女说了句什么。
什么?我突然有些紧张,仿佛这句话将十分重要。
嗯,她说‘你们方才那样真是给本宫丢脸。
难道本宫非要进去不成?待本宫产下麟儿,这里还不就是本宫的了。
’我心一沉,看来自己的猜测多半是真的了。
自那一日起,我想着很快应该会有柳妃有孕的消息传来。
可是却没有丝毫动静。
终于,在今日,这消息放了出来。
小姐,皓月见我出了神,以为我在感慨今时今日的境遇,低低唤了我一声。
我见她满眼的担心,叹了口气道:皓月,你是怕万一柳妃产下皇子,会对我取而代之么?皓月没有说话,只是为我端上一杯大红袍,我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叶,细瓷白莲茶碗刚送到嘴边,又放下,皓月,你放心,我不会让凌家出一个废后的。
说完,才轻啜了一口,有点微微的苦。
又抬头看了一眼蕙菊,宫中别的妃子可有什么说法?蕙菊是我挑出来的四个侍女中最善与人交际的,和宫里一些得宠的妃子身边的太监宫女相熟,因此能告诉我一些后宫的事。
虽然我这个皇后有名无实,可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丽妃可是很不高兴呢。
蕙菊接过我手中的茶碗笑着说:听丽妃身边的小卓子说,知道消息后,丽妃砸了宫里的羊脂瓶,可是第二天还是一脸喜气地去给柳妃道了喜。
我笑着点点头,和妃那边呢?和妃娘娘倒是没有太大的举动,听说还向皇上请旨去隆福寺给柳妃祈福呢。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看来这和妃还算是个聪明人。
想了想,又对皓月说:怎么说我也算个后宫之主,皇上即位虽久,可登基时年纪尚幼,现在还没有一个子嗣。
柳妃有孕是好事,我们也得有点表示。
你明天做些精巧的点心送去,就说是我的一份心意。
皓月点点头,却又为难地问道:可是,小姐,该做些什么好呢?我笑着看着她,我大婚那日的子孙饽饽你可是尝了的,就做那个吧,也图个吉利。
皓月仔细地想了想,可是那里面是要放些南山金丝桂香蜜枣的,很是少有呢。
听说那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到的珍品。
我低头片刻,就想起黄敬来:平日里没有少给他好处,他应该还是可以给我这个无宠之后办点事的。
心中定下主意,吩咐皓月道:你去把黄敬给我找来。
小姐莫不是让他去找那南山金丝桂香蜜枣?皓月听我提起黄敬,心中也就有了数。
我点点头,黄敬是采办食材的太监,在御膳房里应该是有些办法的。
芙蓉锦纱帐外,黄敬恭敬地跪着。
对于他这样一个采办太监,是没资格见妃子的,更何况我是皇后。
心中有些想笑,若不是无宠,这蜜枣我还不是想要就有了的?今天却要摆这架势。
黄敬。
我慢慢开口道:本宫想要你去御膳房拿些南山金丝桂香蜜枣来,你可办得到?这……黄敬犹豫了一会儿儿,才开口,娘娘,实不相瞒,这蜜枣可是只有皇上才能品尝到的啊。
奴才我一个小小的采办太监,哪有机会接近这稀罕物件。
我示意了皓月一下,只不做声地喝着茶。
这芙蓉锦纱上纹路虽密,可是却能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楚。
只见皓月在黄敬耳边说了两句,那是我早就交代好的。
据我所知,黄敬有一个兄弟在牢军效力,差事繁重辛苦,军饷却不多,我以将他调到护城军为条件,黄敬定能接受。
果然,黄敬眼睛一亮。
皓月刚回到帐中,就听见黄敬说:娘娘要是实在想吃这蜜枣,奴才想法子给您弄到。
皇上不喜甜食,又很少有人知道这么个珍贵的食材,只是多了奴才可就弄不来。
我笑笑,不用多,一两足矣。
当天下午,黄敬就把南山金丝桂香蜜枣送来了。
我也托人向二哥打了招呼,这等小事对于身为将军的他来说,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
皓月精心地将子孙饽饽做好,我仔细地挑了一只凤舞九天的朱漆木匣,又从院中采下几只桃花,一切都装好后,吩咐紫樱、玉梅和小福子小喜子,小心送去柳妃的昭阳宫。
直到晚上,还不见她们四人回来,我心中有些焦急,不知发生了什么。
夜色渐浓,终于派去打探的小禄子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娘娘,他们被柳妃扣下了。
不过奴才去的时候已经放人了,现正在回来的路上,奴才怕娘娘等得急就先回来报信。
我霍地站起身,扣下了?为什么?得罪柳妃了不成?小禄子没有回话。
此时,紫樱、玉梅、小福子和小喜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娘娘。
紫樱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哭起来,其他人也抽泣着跪下。
我上前扶起他们,皓月、蕙菊和馨兰给他们擦着泪。
我回身坐下,看着他们渐渐停止了哭泣,才柔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娘娘。
小福子擦了擦眼睛对我说:今儿个奉娘娘的懿旨给柳妃送贺礼,刚走到昭阳宫门口,就被门外的侍卫拦下了。
那些侍卫好凶啊,仔细验过腰牌通报了才让我们进去。
小福子没说完,紫樱接着说道:巧的是皇上也在。
我们进去时,皇上正跟柳妃说着话,身边站着和妃,我们只好在一旁候着。
等皇上说完话,柳妃问我们是哪个宫的,我刚说是坤宁宫的,柳妃脸色就变了。
说着,紫樱突然又哽咽了。
我转头看着玉梅,内心不是不愤怒的,但是,我没有说话。
玉梅接着紫樱的话说道:皇上笑着说您做得还算得体。
柳妃的脸色变得好快,一眨眼就又是笑了。
柳妃让我们先在偏殿候着,还让丫鬟们好好招待。
可我们等了很久,却一直不见召见。
小禄子道:就这样一直到晚膳时间才召见我们。
可谁曾想,她看见食盒里的子孙饽饽就生气了,硬说您没安好心,还逼着我们吃。
我们哪儿敢呀。
她就让身边的太监硬塞,还打了小福子和小禄子。
小姐,奇怪啊,咱们又没有什么不对,她凭什么打他们啊?皓月愤愤地说。
我苦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就糊涂没有想到呢,柳妃一定是恨我的啊,这后位本应是她的,却突然降到我头上。
现在她有了身孕,当然也很小心怕这宫里有人害她,我这时送吃食去,她自然疑心,是我没有想周全,连累了他们四个啊。
怪我没有想周全,你们吃苦了,快下去好好歇着吧。
我摆摆手,让蕙菊、馨兰带他们下去擦擦药。
皓月。
我起身,跟我去烟波亭吧。
小姐,这么晚了您去什么烟波亭啊?皓月惊诧地问。
心里憋得很。
我笑笑,就让小荣子跟着吧,他懂点功夫,就别惊动侍卫了。
小姐。
皓月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坚决的神色,叹了口气,回到内室取了轻裘披风给我。
我笑道:穿这么厚做什么,已经三月了啊。
晚上冷,您身子不好,别着了凉。
皓月坚持给我披上,我就依了她。
夜有些深了,穿过御花园时我也有些害怕,小心地避开了巡夜的侍卫,来到烟波亭。
没有带琴,却带了三哥去年从江南回来送我的紫玉菱花箫。
让皓月和小荣子在一旁候着,我凭栏而立,望着远处的栖凤台,我在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到底是想办法得到皇上的垂青,做个有底气的皇后,也为凌家在朝廷的势力做一些保障?还是随皇上心中所愿的那样,默默地避世,安静地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风吹起了我鬓间的长发,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轻裘披风,手触及紫玉菱花箫,一点凉,想起了远在江南的三哥。
从小三哥是最疼我的,大哥深沉又比我年长许多,我懂事起大哥已经在朝为官了,而二哥在军营的时间多过在家,只有三哥比我大不了多少,从小一起从师,什么他都护着我。
这箫是我无意中向他提起,没想到三哥就细心地搜罗来送给我。
而今我在这皇宫中,见不到任何亲人,且这个皇后也是有名无实,想避世却避不开,到底该怎么办?吹起三哥喜欢的《流水浮灯》,略带哀怨的曲子飘荡在西子湖上。
突然有人拍手,我惊得回身,隔着羽纱帘,借着月色能看出来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