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舅舅刚服了药睡下了。
秦氏笑意盈盈的看着柴素锦,你真是厉害呢,听闻你在方城的名气已经超过了你爹和爷爷,了不起!了不起!年纪轻轻如此大有作为!你瞧,你舅舅不过才服了一剂的药,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
秦氏对柴素锦越发的客气热情。
柴素锦同她客套两句,便垂眸不说话了。
她的手探入袖袋之中,正犹豫要不要拿出那一方帕子来。
白姨娘的身影好似犹在眼前,她的话尚在耳畔回响。
对了,听闻你来的路上,见过白姨娘了?秦氏见她低头不说话,突然开口道。
柴素锦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白姨娘见她,同她说话的功夫,并不是故意背着人,反而是故意叫人发现的。
如此便是她同秦氏说什么,只怕秦氏也不会全然相信了。
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呢?她知道什么?柴素锦笑着抽出自己探入袖袋的手,却并未拿出那一方帕子,是,见过了。
她问我二舅舅的病情如何,问我究竟是不是那一日的乌鸡汤使得舅舅复发。
呸,这个贱蹄子,还委屈了她么?秦氏立时一脸气恼,病源乃是那么好判断出的么?柴素锦微微颔首。
哦,是了,那妧妧如今能知道是什么诱发老爷发病的么?或者有个大概的范围没有,咱们也好平日里多多注意?秦氏连忙紧张问道。
柴素锦轻咳一声,我瞧见家中僻静的小院儿里养了一只獒犬,那只獒犬平日里都是舅舅在喂养?那獒犬是长史所赠,听闻说是从北边儿买过来的,血统纯正得很,很难得的品种。
老爷平日里看起来文文弱弱,却对那凶猛的獒犬喜欢的不行。
老爷发病以前,都是自己喂养的。
旁人喂养他不放心。
这病倒了以后,还叮嘱博昊去喂。
秦氏略有些骄傲的说道,看着柴素锦皱起的眉头,她脸上一紧,怎么,那獒犬有问题?还是博昊他……柴素锦摇头,如今也只是个猜测而已,有毛发的宠物,猫狗虫鸟,都容易引发这种喘鸣。
甚至有些花草也会。
既如此,五哥哥还要照顾舅舅,那獒犬且不要让五哥哥喂养了,他接触过獒犬,再来伺候舅舅,就有可能将獒犬的毛发气息带过来,不利于舅舅康复。
秦氏连连点头,原本就备有专门伺候之人的,我这就告诉博昊。
獒犬再怎么珍贵,还能有人重要么?正是这话。
柴素锦点头,我还有一事要求舅母。
你这孩子,说什么求,你的事难道不是纪家的事么?你只管开口!秦氏十分热情。
我在方城有个丫鬟,来得突然,估摸那丫鬟吓得不轻,我已经写信回去告知平安。
但少了她伺候,多少有些不习惯,不知舅母能不能派人,将她也接来?柴素锦缓缓说道。
好啊!我这就安排人去!秦氏说话间就要起身去吩咐。
不急,今日晚了,备好车马,估计城门也就关了,明日也不耽误。
柴素锦说道。
秦氏连忙摇头,不不,不晚,如今上路,四五天的功夫就能回来了!赶得再快些,四天就能来回。
柴素锦见她如此真诚热忱,便道谢离开。
秦氏果真慌慌忙忙就去叫人备车前往方城。
连丫鬟都要接来,这是打算在宋州久住吧?是打算在咱们家住下了吧?秦氏笑着在纪老夫人面前回报道,我看别只做应季的衣服了,连过冬的衣服都一起做了吧?两个孩子这么早就没了亲人,多可怜……纪老夫人沉着脸,谁说他们没有亲人,你不是?我不是?他们留下,这便就是他们自己的家,对他们的好,不用做在表面上,得用在心里头!你不过是看着她医术好,才盼着她留下。
娘,我是真将她当自家孩子的。
秦氏委屈的垂头辩解道。
我不管你为了什么,莫不要叫她受了委屈。
纪老夫人沉声说道。
秦氏连连点头,如今全家都只差将她供起来了,哪里敢给她委屈受?这不她说要丫鬟,我连夜就叫人去接了。
那下晌她落水又是怎么回事?纪老夫人忽而拿拐杖猛敲了一下地面。
秦氏吓了一跳,是……是长史家的季香来咱们家玩儿,不知怎的就起了冲突……不知怎的就起了冲突?李家的小姐眼睛都快长在博昊的身上了,你看不到么?你为博采娶了李长史的侄女还不够,博昊也要娶李家的女儿么?李家是富庶,长史都是捐官捐来的,可你身为主母,也不能只往钱上看呐!我纪家乃书香门第,一门心思的钻到钱眼儿里,丢不丢人?纪老夫人喝骂道,日后少叫那李家的小姐上门!已到中年的秦氏,在老妇人面前,仍旧像个孩子一样挨骂。
且是当着不少仆妇丫鬟的面。
这叫她脸上很有些挂不住,垂着头,瓮声应了,脸上却有些负气。
出了纪老夫人的院子,她才猛甩着帕子,高头屐在地上踩得嘎嘎的响。
夫人别气了,老夫人要强一辈子了,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您这么多年不都忍过来了?她身边仆妇小声劝道。
说是叫我当家做主母!事事都要向她回报,凡事都要挨骂,出钱出力的活儿她不问,挑刺的活儿她从不落下!是,她是书香门第,她高贵!这个家就我一身铜臭气!就我世俗!若不是我经营,她能坐在那黄花梨的坐榻上,喝着蒙顶石花?她能用徽州的墨,端州的砚台?呸!我钻钱眼儿里?没有钱,狗屁的书香门第!秦氏低声骂道。
哎哟我的夫人呐,老夫人都多大年纪了,您还能跟她一般见识?李家有钱,咱们家有名,有钱有名,日后咱们家的公子们,定能蒸蒸日上!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计较什么?仆妇劝着。
秦氏重重哼了一声,终于笑了起来,忽而她又啧道,你说李氏嫁过来也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肚子,怎么一点点动静都没有呢?博采和她都年纪轻轻,身体康健的?如今不是有表小姐在府上么?改日叫表小姐看看,都是女子,也不怕少夫人会不好意思。
仆妇笑说道。
秦氏连连点头,有个亲近的神医在府上就是方便!你记着这事儿,下次妧妧过来,记得提醒我。
柴素锦打了个喷嚏。
想到过几日就能再见到春露,穿衣洗漱用饭,都有春露操心,她便觉得心中轻快。
这一夜,她更是睡的甚好。
早上一起来,就有喜鹊在窗外啼叫。
什么好事,让这喜鹊叫的这么欢?小丫鬟在廊下,抬头望着喜鹊。
院子里有一株硕大的合欢树,树冠长得像一把撑开的大伞。
碧绿的伞上开满了粉嫩的花。
每一朵花,又像一把把粉色的小伞,在风中飘飘摇摇,甜甜的香味弥漫的满院子都是。
远远望去,像一片缭绕的粉色云雾一般。
是这合欢树,将喜鹊引来的吧?柴素锦笑道。
表小姐,您醒了。
婢子看,不是合欢树引来的喜鹊,乃是您呢!小丫鬟连忙进屋伺候,以往也有合欢树,就不见这喜鹊这般啼叫,您来了才有,可不是为您么?好听话,自然谁都喜欢听,柴素锦对着镜中正在绾发的少女轻笑。
表小姐,您真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嘴角翘翘的……镜中小丫鬟的目光都有些痴迷了。
姐!姐!瑄哥儿的声音,忽从院中传来,好消息呀!好消息!咦,果真又来了一只喜鹊么?柴素锦侧脸问道。
丫鬟噗嗤一笑,那婢子去请‘喜鹊’进来!没等她去打帘子,瑄哥儿自己就掀了帘子进来,姐,你听了指定高兴!说说看?柴素锦笑看他。
春露来了!瑄哥儿高兴地,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春露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的饭量都小了不少,小厨房卯足了劲儿,都没能讨好这位表公子。
整日心心念念的念叨,还是春露的手艺好。
春露?柴素锦一愣,纪家人是飞去将人接回来的么?瑄哥儿也是一愣,挠了挠头,脸上的笑意忽而少了几分,不是纪家人接来的。
柴素锦挑着眉梢看着他。
瑄哥儿抿着唇,似是不想说,碍于姐姐的目光,他撇了撇嘴,是云家那谁,送她来的!云家那谁?。